2、我！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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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阵平眼睁睁看着摩托车仗着娇小灵活从台阶遍布的坂道上侧弯消失。
吊着左手臂的卷毛脸色比墨镜还黑，苦大仇深地盯着那片让两条腿跑不过两车轮的台阶。
直到身后的车嘟嘟叭叭两声，才转身进入了红车的后座。
佐藤美和子看向后视镜里气呼呼的搭档：“放过那个女孩吧？就当是给她的一点报答。毕竟她救了你的命。”
墨镜被粗暴地挂在衣领上，松田阵平懊恼得不行：“是她选择不要奖金的，不是我。”
“而且，是我救了她！”后视镜中眼型俊秀的男人抬起手臂，“不然现在骨折修养的就是她了。”
“那辆摩托到底是从哪儿杀出来的？”
佐藤美和子转动方向盘，车身左转，汇入了早起上班族的私家车流中。已经摘了警灯的红色小轿车披着阳光，去向警视厅的方向。
“人家虽然可能是个偷渡者，但又不是没有朋友。”佐藤美和子也带上了墨镜，防止太阳光晃眼，“你是怎么知道那孩子是个偷渡客的？”
“发现炸弹全员疏散的时候，她是唯一一个见到警察反而躲进摩天轮的。”松田阵平扣自己绑着的那只手，“胆小成那样，肯定有原因。”
杯户广场的摩天轮控制器都爆了，正常的游客市民肯定会逃跑，而不是冲上去。
“有可能是前科。或者才做了点坏事。”佐藤美和子随口猜测，“我十五岁的时候试过抽烟，当时迎面走来的警察还以为我是从便利店偷了包烟。”
松田阵平单手抱住了副驾驶的椅背，“看不出来啊。”
“——她可能吓坏了。尤其刚刚，跑得比兔子都快。”
松田阵平简直不能理解：“她？吓坏了？她敢抱着炸弹跳楼！你跟我说她吓坏了？”
“报告说的是，‘试图将炸弹扔出去’。如果你不在后面扒拉那一下子，你俩都不会掉下来。”
“报告？”松田阵平抓了抓狗啃似的头发，“我亲历人都没听说要写报告这事。你们怎么写完交上去的？”
“……基本采用了你的话，略微做了点小改动。”
佐藤美和子回想起了当时仿佛灾难一样的现场。松田阵平从摩天轮上摔了下来，手臂歪七扭八，显然骨折了。
所有警察一拥而上。
他给当了垫子的对象有一头漂亮的粉橙色头发，发尾挑染着色调温柔的蓝。让她想起花店橱窗里被晨曦照亮的多头玫瑰。以及那天边的清晨蓝色。
白鸟警官试图安慰她，结果那女孩用一种惊人的灵巧逃出了白鸟警官试图安抚的手，一眨眼就不见了。一句话都没留。
搭档躺上了去医院的救护车，另一位当事人更是当场逃逸。为了体贴警察同僚，也是为了鼓舞士气，上面决定要大肆宣传「市民勇救警官，军民一家亲」的励志故事。
佐藤美和子深呼吸，“所以在厅里，最好别说什么你看到炸弹倒计时在那姑娘手里归零了之类的。”
“……可那就是事实啊！”松田阵平打死也不能忘记那股戛然而止的愤怒悲伤，“我亲眼看到倒计时在她怀里归零！”
虽然挨了炸弹人家啥事没有不太科学，但是他视力也毫无问题。
“问题就在这儿。这太不科学了！人被炸就会死，结果是本可以让你们两个一起死得炸弹最后只冒了个黑烟……两位受害人毫发无伤，这你要怎么解释？”
“说那个姑娘先天超人圣体，漫画照进现实？”
“还是说你受了惊吓出现了幻觉？”
夺命三问堵得松田阵平的卷毛都萎靡了。
这玩意儿解释不了，也没人会信。
“……上面的意思是这件事到此结束。我们继续抓犯人，别再去找那个见义勇为的普通市民。”
不是，什么普通人能肉身抗炸弹啊？
但松田阵平也知道这事儿估计就到此为止，他借用“感谢救命恩人”的名义追查那个神秘不普通人的事就此尘封。
但他不甘心。他确信自己没看错。
那，真相到底是什么？
松田阵平不相信世上存在妖魔鬼怪，这一切背后都一定有一个统一的，不怪力乱神的解释。
他只是还没找到。
难受得浑身像有蚂蚁在爬：）
“上头是觉得我浪费资源。”松田阵平说。
没错，虽然他是以私人名义请人帮忙，但毕竟还是借用了公共资源。
佐藤美和子也觉得奇怪。
警察系统里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纠结的人并不少，对一个案子久久不能释怀，借职务之便查陈年旧案的大有人在。上头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就过去了。
这种正式告知说你别查了的情况不多见。
“说真的，佐藤警官，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可能哈，那个女孩其实是美军实验室出逃的试验品！”
松田阵平也懂个中缘由，于是阴暗地想到了什么。
他悟了。
没错，所有的疑点都得到了解决。
外国人样貌且没有身份的疑似偷渡客？
美军基地的试验品啊，和亚洲人长得不一样不是很正常吗。
见到警察就跑？
更合理了，在官方操控下出逃的试验品不躲着代表官方的警察难道上去硬送吗？
肉身抗炸弹？
都是人体实验了，搞个上强度的人造小超人而已，问题不大。
上头反常，不让查？
味儿对了，要真是美国的要求，上面肯定不敢让人查。
松田阵平的实验品理论完成了逻辑闭环，震惊了佐藤美和子，她差点把车开上了马路牙子。
“……不是，你没事吧？？？”
松田摔的是手，也不是脑子啊？
另一边的哈尔斯顿完全不知道她已经被那个卷毛墨镜误会成了实验室出逃的实验品，她正在思考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接下来怎么办。
涌来的风在耳际呼呼作响，跑步带来的头脑发热好了那么一点。
回去？
吉本屋的工作虽然低薪，但是好歹也算是一份工作。她是黑户，又需要钱。
可那点薪水除开水电费房租，剩下的一点想要让她回家，还不如期待一下公司星际救援队能不能在哈尔斯顿老死之前找到这儿。
果然还是得自己想办法回家。
从零开始造一艘飞船要几步？
哈尔斯顿恨死了那个在通识课上睡觉的自己。不然至少这个问题她能答对。
但她能确定的是无论到底要几步，前提条件都是大量的资金。
风模模糊糊裹着少年的声音传来：“哈尔小姐，我送你回吉本屋？”
哈尔斯顿犹豫了两个红绿灯，终于下定决心，大喊不回去。
摩托车稳定地往前。
哈尔斯顿扯着嗓子继续喊。
摩托车没长耳朵，它无动于衷。
“等……！停下，停下！嘿停下！！”
最后管了用的是哈尔斯顿放在少年腰间软肉上的手。
神保奏多停好车，摘了摩托车头盔，捂着腰：“哈尔小姐，怎么了？”
好问题。哈尔小姐不知道。
“……我觉得也不用这么着急回去。”
“为什么？那，小目标怎么办？”
虽然每天那点薪水在一个亿的目标里实在杯水车薪，但那也好过没有水。
哈尔斯顿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说不定我已经被开除了。”
她看到了神保奏多迷惑的表情，于是解释起来：“法外打工讲究把麻烦留给自己。永远不能把雇主扯进来。有点类似祸不及家人那种，你能明白吗？”
不然人家为什么放着正常的劳务关系不要，反而来雇佣黑工？图得不就是黑工价格低又可以不管劳动法的随意压榨。
“一旦被发现，嘭！没工作了！因为警察会找过去警告，还要并处罚金。”
哈尔斯顿想起老板那张只有对待纸钞才显得一团和气的胖脸：“我让老板亏了钱，把警察引进店门，还翘班了。他才不会管我。”
“不会的！”神保奏多端着两杯水果茶，反驳刚听到的最后一句。
“吉本大叔是好人！”
但哈尔斯顿已经完全说服了靠自言自语说服了自己：“……机会啊！”
神保奏多：？
哈尔斯顿手攥在胸口，激动起来：“一切都是琥珀王最好的安排。为什么我要回去？那点钱给我活也干不了！这是来自祂的指引，琥珀王保佑！”
“……对不起，哈尔小姐。”神保奏多缓缓挑了个问题，“琥珀王是什么？你信的教？”
“我家土味宗教。”
哈尔斯顿仿佛打了鸡血：“祂也知道光靠餐饮店打工达不成我的目的。天啊，祂心里有——”
即使是哈尔斯顿，也在“祂心里有我”这句话横空出世前把它憋进了心里。
太雷人了，多冒昧啊。
“我还是觉得哈尔小姐应该回吉本屋。”神保奏多舔了下嘴唇，摸了摸鼻子，“如果哈尔小姐有别的工作那就另当别论了。”
确实。
他说的好对。
哈尔斯顿嘴上还是不服气的：“只要我想我就可以找到工作。”
“我从没怀疑过这一点。”神保奏多说，“哈尔小姐想找什么样的工作呢？”
“你嘞？如果是你，你怎么想？”
神保奏多晃了晃满杯的冰块，“我大概会继承家里的店吧，继续给老主顾供货。”
少女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好吧，我不知道。我感觉什么都可以。洗盘子，行。不洗盘子，也行。”
“但是黄赌毒和违法犯罪不行。违背了我家族的名誉。”
神保奏多也不知道说什么。但面前的人估计也不会想听他说什么。
哈尔斯顿抿了口水果茶，珍惜地感到那股沁凉甜意在口腔大杀特杀。
“也许我就不该找工作，也不该定那个目标。谁会信我能赚那么多钱？”
神保奏多点点头，那么多钱，确实充满一种幻想色彩：“那你想赚那么多钱吗，哈尔小姐？”
“我不知道。”哈尔斯顿说，“我写目标，但我不觉得我会真的要去实现它。你懂，我就只是觉得，只要我在这儿待着，然后我爸妈就会过来找我。”
就像五岁那年她在旅游星球走丢了，在街道上等到天黑，咬着手指头哭不出来。
人群从身边流过，太阳跟着熔化，冷却，但没有一个人看哈尔斯顿，没人问她你怎么样。
直到妈妈找到她，她才敢放声哭。
爸妈不会放弃她的，总会找到她的，所以她只要等着就可以了。
神保奏多叹了口气，“我很抱歉。节哀。”
他以为哈尔斯顿的双亲去世了。
哈尔斯顿本来要纠正他的。但她突然想到，送货小哥不会理解的。
就像她小时候大人会说人死会变成星星，生活在没有外星人的世界上的神保奏多也不会理解爸爸妈妈还活着。
因为这两者根本没区别。
远在群星之间的爸妈看不到哈尔斯顿，甚至可能不知道她遇上了反物质军团。
她等下去，等下去，最终只会等到——
“妈呀，”哈尔斯顿喃喃，“我会一个人死去。”
客死异乡。
神保奏多：“？哈尔小姐？”
而她绝对绝对不要。
她要回家抱抱爸妈，要去仙舟见偶像，要回公司去。
哈尔斯顿绝对不能困死在这颗星球。
“谢谢！”哈尔斯顿执起了神保奏多的手用力地摇摇，“我悟了！我不会吉本屋了，我要去赚钱！我要回家！”
作者有话说第2章 我！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