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德修斯》檐上桔

4、冬天 星尘

　　寒假后的某一天，四人约好了小组团建。
　　清晨，沈然和蒋暮云在一个路口相遇。
　　“嗨，来这么早。”沈然打着招呼。
　　与其说是遇见，不如说是一早就等待好的，沈然于蒋暮云，本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靠近。
　　“早。”蒋暮云点头。
　　冬天，呼出口气都要斟酌三分的季节，沈然却还是卫衣卫裤。他一如从前笑着和蒋暮云打招呼，却又多了几分理所当然的熟稔。
　　蒋暮云隔着些距离微微抬头看他，高鼻薄唇，挑不出错处的长相，一笑动人，也冻人。
　　蒋暮云瞧着冷。
　　“你，不冷？”蒋暮云哈出口冷气。
　　“还好。”沈然笑着看她。
　　清水市并不是容易落雪的地方，哪怕前些日子落了些大雪此时也快化了个干净，因而天气不可遏制的再度降温，周围的冷空气裹挟着人，让人止步不前。
　　冰雪天地澄澈透明，蒋暮云莫名想起早前看过的有情人雪地里相爱相拥，雪簌簌落下，她隔着冷空气看到了沈然的眼睛。
　　“时间还早，我请你吃早饭吧。”沈然说。
　　“好。”
　　沈然领着蒋暮云去到了一个包子铺。
　　“老板，要两笼豆腐小笼包。”
　　“你尝一下吧，这里的豆腐小笼包很好吃。”
　　“好。”
　　蒋暮云穿着毛衣羽绒服，却还是冷的有些微微颤抖，鼻子和耳朵冻的通红，双手止不住的揉搓，却还是无济于事。
　　“你等我一下。”沈然说。
　　蒋暮云看着凭着穿着和长相已经在人群中极为显眼的沈然起身离开，到一旁拿了一瓶泡在热水里的牛奶递给自己。
　　“还是热的。”
　　还是热的，又是熟悉的话语，熟悉的触碰，手指指端传来的熟悉的温度。
　　“你知道吗，我其实很喜欢冬天。”蒋暮云握住牛奶笑说。
　　“怎么说。”
　　蒋暮云一挑眉。
　　“因为，寒气彻骨的时候，才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活着。”
　　沈然愣了一瞬，“但你的身体似乎很怕冷。”
　　“是，虽然怕冷，但是不妨碍我喜欢这样冰冷的温度。”
　　“是不是很别扭很奇怪。”
　　“没有。”沈然轻笑，眼里带着藏不住的喜悦。
　　“我也喜欢冬天。”还是笑着。
　　沈然一双多情眼盯紧了眼前的少女，嘴角带笑，眉目间有着藏不住的温柔情绪。
　　而在冬日，是温情，更是温暖。
　　蒋暮云已经习以为常的为眼前的这人感到心悸，没忍住偏了头。
　　“而且。我觉得冬天太冷了，太冷血无情了，和我很像。”
　　“你这样认为？”
　　“嗯。”

　　待他们二人赶到书店时，裴思宜和林在希已经到了。
　　“你们终于来了——就等你们俩了。”裴思宜几近绝望的说。
　　蒋暮云笑说，“进去吧。”
　　书店很大，几人从后门进去的时候还是不免震惊。
　　“哇，这书店这么大啊。”裴思宜不禁开了口。
　　“嘘。”蒋暮云在一旁小声提醒着。
　　裴思宜比了个OK的手势随之封了嘴。
　　蒋暮云其实不在意团建的地点在哪，就如当时裴思宜所说，大家一起便好。可当真正去到了自己喜欢的地方，还是不免有些欣喜，尤其是大家都很支持的情况下。
　　蒋暮云悄悄抬起头看每个人的表情，大多是借着书柜之间的标识行探寻之意，四人心有灵犀的分开了。
　　蒋暮云在角落里找到一本几乎已经绝版的书。
　　“你身体里的每一个原子都来自一颗爆炸了的恒星。形成你左手的原子可能与右手的来自不同的恒星。这实在是我所知物理学中最富诗意的东西：
　　你的一切都是星尘。”
　　蒋暮云深觉其浪漫和震撼，下个瞬间，她抬头，对上了沈然的眼神。心顿时沉到了海底，而海里有人托着。
　　书籍和书籍之间，任意两个书柜之间，还是有空隙，他们就在这空隙中对上了目光。
　　沈然懒懒地侧靠在一个书架旁，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子口袋里，微低着头，看向远处认真看书的少女。
　　你，干，嘛？蒋暮云比出一个口型。
　　没，事。沈然回她。
　　无他，他就是想看看她。以前能碰见的机会少，现如今相处的时间和关系都不缺，自然可以顺理成章的瞧了。
　　时间临近中午十二点，大家准备结账离开，蒋暮云挑了两本书就去了收银台。
　　“什么，两百？！”裴思宜一声惊呼，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你怎么不去抢。”她小声嘟囔。
　　那是蒋暮云手上那本临近绝版的书籍，虽说贵些也是理所当然，但两百在一本书里，不免还是个天价。
　　正当沈然准备开口，蒋暮云说，“好，我买了。”随之迅速扫码付款，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云云，你可真是。”裴思宜在一旁扶额苦笑。
　　后来蒋暮云在其他的旧书网站查过这本书的价格，不过一百出头。

　　吃饭的时候几个人闲聊。
　　蒋暮云放空似地偏头朝外望着，窗户上雾气缭绕纹路斑驳，透出些冷气直冲脑门，思绪万千。
　　“云云，你真的很喜欢那本书吗。”
　　“算是吧。”蒋暮云回头冲裴思宜笑。
　　“行，那也不算太亏。”
　　“吃完饭去打球么。”沈然说。
　　末了补上句，“台球。”
　　“好啊好啊。”裴思宜回答。
　　“还是老池那？”林在希问。
　　“嗯。”
　　“蒋同学，你去吗？”沈然笑问。
　　“行。”蒋暮云答。

　　天气冷，几人打了车。
　　林在希和裴思宜挨在一处，蒋暮云坐在了沈然的身后。
　　哪怕气温已经不可遏制的降至零点，蒋暮云一侧的窗户还是没有完全关上。她偶尔看看窗外，吹风，发呆，偶尔就看着前面。
　　车窗起了雾，沈然双手抱胸斜靠在车门一侧，发丝凌乱，在窗户上擦出些痕。
　　蒋暮云有些发愣，随即看向自己身侧的窗户，抬手写下了SR。

　　车窗起雾，我最先想到的，是你的名字。

　　进入台球室时，蒋暮云最先看到的是齐骄。
　　高挑的少女披着一头柔顺的长直发，支着台球球杆靠在一旁等待下一轮发球。
　　而待对方看清来人是谁时，第一时间打起了招呼：“沈然，这边。”
　　听到声音的沈然冲齐骄的地方点点头。
　　“还有暮云啊，欢迎来玩。”齐骄隔着些人，笑着冲沈然身旁的蒋暮云打招呼。
　　蒋暮云笑笑说，“好啊。”
　　“欢迎？”裴思宜疑惑发问。
　　“这是齐骄表哥家的台球室。”林在希解释道。
　　“哦～。”
　　“来啦。”直到齐骄和沈然正式碰头，台球赛才正式开始。
　　里头一起玩的人很多，陌生的不陌生的。除了蒋暮云一行人，齐骄一行人早早就霸占了大半个台球室，而在他们一一和沈然林在希打招呼后，看得出看他们都认识。
　　裴思宜并不执着于观看自己男友的挥杆时刻，而是拉着蒋暮云在不大的台球室里满屋窜。一边看着这个桌说好厉害，一边在那个桌哇哇叫，接二连三的惊叹声回荡在台球室，引得不少打台球的人乐得自在。而不远之外的林在希脸已经有些黑了。
　　蒋暮云偶尔有时间空闲下来，她会靠在某个空桌的一角观察齐骄那边的状况。几局下来，她看出这群人里沈然和齐骄球技最好，而沈然和齐骄的关系，也是最好。
　　看来黑脸的不止林在希一人。

　　晃荡完的裴思宜拖着蒋暮云回到了起点，裴思宜被林在希拉过去一旁说话了，蒋暮云就随意找了个沙发坐下来扒拉手机。
　　“蒋同学，不喜欢这里吗？”
　　沈然不知何时坐到了蒋暮云身边，低头和她说着话。
　　蒋暮云抬头，余光里瞥到齐骄投过来的目光。
　　“没有，这里挺好的。”
　　“会打吗，我教你？”
　　“会一点点。”
　　沈然在刚刚的球赛中大获全胜且全身而退，带着蒋暮云重开了一桌。
　　蒋暮云并不是完全不会打，因此当沈然提出邀请时她很利落的就答应了。如今二人在球桌上你来我往，倒也不错。
　　“蒋同学比我想的厉害。”
　　“沈同学过誉了。”

　　“那你是要怎么样？”不远处爆发激烈的争吵，是裴思宜的声音。
　　蒋暮云应声看去，裴思宜和林在希二人对峙，相对无言。
　　蒋暮云和沈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朝那边走去。
　　“思宜，怎么了。”
　　“云云——”蒋暮云看出裴思宜眼眶微红，而眼里有泪光。
　　蒋暮云抬头看了眼林在希，对方沉默不语，不解释也不辩驳，和当初抽烟的时候如出一辙。

　　故事的结局沈然带走了林在希，蒋暮云带走了裴思宜。四人同行，两两而归。
　　不欢而散。

　　那时蒋暮云刚把裴思宜送回家。
　　微信上。
　　沈然的微信名不过单单“然而”二字，微信头像是纯黑色底图上一个白色的笑脸，放在通讯录里匆匆一扫总还是特别的存在。
　　然而：“她好些了吗？”
　　日暮白云：“放心，没事。”
　　这是蒋暮云和沈然二人加上微信之后第一次互发消息，蒋暮云初始还觉得唐突，但转念又想，现在不发，什么时候发才合适呢。
　　她望着沈然的对话框发呆，对面显示出正在输入中的标识。
　　蒋暮云握着手机等了很久，最终等来了一个“晚安”。
　　然而：晚安。
　　日暮白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