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西装的死神》海吻蓝天

5、入职

　　但她们没来得及深聊，陆渐鸿就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你别听她瞎说。”他塞给程曦一打表格，又掏出一支签字笔，让小姑娘就着长椅扶手填表。“这只是申请表，能不能通过不一定啊。”

　　陈栖叶撇了撇嘴。“这么快？”

　　“再不回来你铁定把人给我整没了。”陆渐鸿十分清醒。

　　程曦懵懵懂懂地接过，扫了一眼，第一页第一行就没看懂——

　　郑重承诺：本人不是噬魂鸟，亦不曾参与或协助噬魂鸟开展任何破坏活动。

　　“噬魂鸟？”

　　她一头雾水，陆渐鸿却没解释，指着旁边的方框说：“选‘是’就行。”

　　陈栖叶没见过表格，凑过来。“之前你们三堂会审审了我多久啊，现在就打个钩？”

　　“姑奶奶，收你那天什么光景？鬼鸟残骸死人尸体横七竖八，独你一个站着的，还当着我的面捏断了最后一只鬼鸟的颈骨。不审你审谁啊？”

　　陈栖叶突然聋了。程曦听得心惊肉跳。即便没有社会经验，也觉得这份工作的凶险程度超出了她的认知。
　　“鬼鸟又是什么？你们经常碰到这种事吗？”

　　“噬魂鸟的别名，古称是鬼车，现在习惯这么叫，就是之前抓了你的东西。想不起来也正常，毕竟那时候你在它肚子里。”

　　程曦忍不住道：“那为什么让我填这个……”

　　“为了成为死神啊。”陆渐鸿兴冲冲地说。“加入我们好处很多的，她没告诉你吗？”

　　“没有。”

　　“你信佛或者修道吗？信佛讲功德，修道讲道行……都不信？那我换个说法，如果你工作努力业绩突出，或者重大立功获得嘉奖，就有机会被提拔到三十三重天上，获得永无止境的光明和自由——”

　　陈栖叶掏了掏耳朵。“我到底犯了什么罪，死了还要听老板画大饼。”

　　陆渐鸿嘴角抽动一下。“……不想升职没关系，我们福利待遇也很好。五险一金包吃包住，还有定期轮休——”

　　“是啊，虽然薪水没处花，休假不保证，但工伤险还是挺有用的。”

　　“而且收魂超酷的。装备精良造型拉风，女孩子还能美容——”

　　陈栖叶继续：“可日常都是工装。”

　　“如果实在不想在外边跑，还能转文职，地府永远辞退任何员工。”

　　陈栖叶总结：“没有离职，只有殉职，挂了就是挂了。死神不入轮回，地府不包复活。”

　　程曦唇角微翘，带出一丝笑意。

　　陆渐鸿咬牙切齿。“你就非拆我台吗？”

　　“哪句不是真的？”陈栖叶一挑眉。“得到正反两面信息不是才能充分考量吗？”

　　陆渐鸿打不过也管不住，索性不理她，直接拿出杀手锏——
　　“只要加入我们，哪怕作为最普通的回收员，你都可以重新回到人间，再次看到你的家人朋友。”

　　原本一直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听到最后一句，程曦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变了。

　　陈栖叶心说要完，赶紧强调：“不能干预、不能接触、不能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永远保持死者的身份，即便所有你认识的人都已离世，你还要留在原地。”

　　“远远看着可以吗？”程曦迫切道：“就一眼也行。”

　　陆渐鸿： “只要完成任务，想看几眼看几眼。”

　　“你想清楚，没有后悔药。”

　　“嗯嗯。”程曦用力点头。“我知道。”

　　接下来的发展毫无悬念。小姑娘趴在长椅上，一笔一划地填完所有表格。短暂的充实冲淡了伤感的氛围。她去递交申请的时候甚至开始怀有期待了。

　　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背影，陆渐鸿竟莫名生出一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陈栖叶见状，冷笑一声：“才想起来良心痛，晚了点吧。”

　　“年少而殇总归让人惋惜。”老陆叹了口气，斜睨她一眼。“你不是一直反对我留人么，现在倒没事了。”

　　“拦不住就不拦了呗。”陈栖叶从口袋里摸出个口香糖嚼着。“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像你说的，结果都一样。”

　　*

　　地府机构运作总是无比缓慢，唯独在纳新这件事上高效得出奇。程曦一路绿灯地通过所有测试，顺利成为了外勤队伍中的新成员。

　　黑金交织的流动锁链在小臂上缠了两圈，咔哒一声锁上，变成了和陈栖叶腕上一模一样的印记。只不过程曦的颜色稍显浓郁，像是戴上了一条红绳编织的手链。

　　“之后会变淡吗？”程曦新鲜地瞅着自己的手腕。

　　“会。”陈栖叶漫不经心道：“需要时间。”

　　“刚才他们告诉我，新人还需要找一位导师，实习结束通过考核才能成为正式的外勤死神。” 程曦看着她，鼓起勇气问：“我能选你吗？”

　　“不行。”陈栖叶即答。

　　受伤和沮丧显而易见地出现在她脸上。

　　“那是因为她等级不够。”陆渐鸿解释：“二级及以上回收员才带实习生的资格。”他笑眯眯指了指自己。“比如说我，既满足条件，又恰好没徒弟。”

　　程曦自然不会拒绝。虽然她倾向于可靠的大姐姐，但古道热肠的老大爷也在选择范围内。比起独自面对庞大陌生的新世界，熟悉的面孔总会让心生安慰，哪怕只是刚刚认识。至于经办文员听到导师名字时的疑惑眼神，暂且就不在小姑娘的关注范围内了。

　　计划部重新开工后，陈栖叶迅速领完任务离开了。虽然不舍，程曦也知道自己已经占用了别人很多时间，始终待在一起并不现实。

　　基础装备和操作手册很快发到了她手里。前者包括一张照片和一个小手提包，后者则是一本厚厚的精装书。

　　程曦捏着照片，愣了一瞬。照片上的她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容貌大差不差，但眼神呆板又严肃，很难说像还是不像。

　　“什么时候拍的？”

　　“是画的。”陆渐鸿很骄傲。“闭上眼，贴在额头，默数三下。”

　　她照做了。一股凉丝丝的气流自上而下，轻盈地罩住了她。周围光线微暗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

　　三秒后，程曦再次睁眼。照片上的人笑容生动明艳，而那身黑色的正装已经套在了她身上。

　　“这是官方的画皮，就是给你的灵加一层临时的保护壳，以便在人间行走。不该看到我们的依旧看不到，即便有人不小心看见了，也只会拿我们当做普通路人，不会引起恐慌。”

　　“嗯。”

　　“包里是最基础的新手装备，我会教你怎么用。实习期的任务都很简单，你只要跟着我就行。”

　　“好。”

　　“开始之前，有一句话在手册第一页，一定要看一眼，永远记住。如果忘记，或者做不到，距离被放逐就不远了。”

　　“还有放逐？”

　　“当然。做错了事总要承担后果，死神也不例外。”

　　程曦讶然，翻开厚重的硬壳书。黑色的扉页上面只有八个字，苍劲有力，宛如碑拓——

　　生者当生，死者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