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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Vellichor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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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发-情期后,我和宫治的相处模式确实发生了点变化。
非要说的话……我觉得他在追我?
尽管宫治先生追求人的方式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但我还是觉得他在追我。
这是不是听起来像天方夜谭?
工作陆陆续续重回正轨,月室老师发来初稿,并附上留言:脑子清醒了再看。
办公室里结了婚的同事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关心起我的感情生活,尤其是主编,就差明着跟我说一句“我这里有几个不错的小伙子,信津你要不要考虑下?”
请客吃饭时我和蒲园前辈吐槽现况,她笑得很大声:“所以呢?最后你选了哪个?”
“哪个都没选好吗?”我说,“你看热闹的态度太明显了。”
“这不是挺好嘛,主编看人的眼光还是可以的啦。实在不行——”她拍了拍坐在我旁边的冈树,“我看我们芳村就不错,怎么样?要不要也考虑下?”
是这样的,我原本计划中的邀请人员只有松下前辈和蒲园前辈两人,但冈树最近也搬来了五反田,我想着发-情期那会儿他也帮了不少忙,就在请客地点定在饭团宫后顺带着把他也叫上了。
平时冈树冈树的叫来叫去,因为是后辈,我从来没想过其实按年纪算自己和他也是同一届。
直到蒲园前辈突然改口叫了他的名字,我才发现这名字非常耳熟。
“啊,芳村?”
蒲园前辈大笑着碰了下松下前辈的玻璃杯:“看吧,我就说她是真的没认出来。”
后者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掏出一张印着野口英世人头的纸钞拍在桌上,被她挑着眉笑纳。
冈树抱怨说前辈你们这样拿别人的心事当赌约真的很过分诶。
见我没说话,又偷偷往我这边瞄上一眼,眼神闪了下。
“但是更过分的果然是信津前辈啊呜呜,居然真的把我忘了。”他就近扒拉着松下前辈的袖子开始假哭,“不行了,我好伤心,伤心得要死掉了!”
松下前辈满脸头疼地挣-扎,说你这家伙不要借机把奇怪的东西抹到我衣服上,他完全充耳不闻。在活跃气氛这方面确实一看就自带关西血统。
宫治过来免费续了杯软饮,问我这又是在玩哪一出。
外面餐饮店的可尔必思从颜色上看都是无懈可击的白,但不知道宫老板有没有给我兑浓一点。
我收回放在饮料上的目光,抬头看向他,在嘴边拢了个悄悄话的手型,把自己尴尬的处境朝他一阵嘀嘀咕咕。
“诶,高中时期认识的啊。”宫治听完直起身也没回我,往冈树那瞥去一眼,语调不阴不阳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信津前辈?”冈树在松下前辈那扮完失落,又扭头看向我,开玩笑似地争取,“其实我也超级靠谱的喔?”
看在同为关西人的份上我没好意思说他这个自我推销光听上去就不太靠谱,只是在桌下踢了一脚蒲园前辈。
她摩挲了下杯口,幸灾乐祸地朝我笑笑,看上去玩心大发。
我盯着她没动。
「好好好。」她露出一副兴味索然的表情妥协,用眉毛说着「真没劲。」干完了残酒,随后摆出极其认真的前辈气场转向冈树:“听好了,芳村,所谓真正靠谱的男人——”
冈树一脸洗耳恭听。
“——是不会自吹自擂说自己靠谱的,笨蛋!”她摇摇头,嫌弃道,“就你这样,看来是不能让我把我的宝贝信津交出来了。”
为什么是妈妈腔啊。
宫治在她面前放下一碟下酒菜,打断道:“打扰一下,我的店内禁止相亲。”
蒲园前辈喂了一声,蛐蛐说这又是哪门子管到太平洋的店规,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不是吧宫老板,你是不是见不得我们信津获得幸福啊,阴暗的男人可不受欢迎喔。
宫治擦了下手:“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转头又问我:“等等一起回去吗?”
所有人突然都不说话了。
蒲园前辈在桌下踢了我一脚,脸上维持着波澜不惊的社交笑容,但射来的目光就差质问这又是什么新鲜出炉的惊天大瓜。
嗯……所以我说他追人不走寻常路啊。
自从那次在皮城石井遇见后,我开始经常在外出采购时碰见宫治,有时候是在熟食区,有时候是在冷藏区,他顶着那张和他哥一样的帅哥脸全程面不改色地厚着脸皮挨个试吃酸奶、布丁和蜜汁鸡腿,完了还会对工作人员说上一句多谢款待,怪有礼貌的。
可能就是偶遇吧,再顺便发现一点属于对方生活的小细节?
光看描述确实会这样想。
我曾经对小鹤说很难自以为是地认为宫治对我有意思,这句话需要被纠正。
在超市里碰见了就一起逛逛超市,去饭团宫解决晚餐就聊聊工作上遇到的新鲜事,偶尔在LINE上谈论被他形容为烦人的宫侑、分享他被角名推荐的各种流行的小玩意儿,普通又寻常的互动与交往,总是容易让人将它们归类进朋友的社交范畴。
即使我们在这之后去逛了小吃集、去吹了玻璃、去目黑川边点了纳凉河灯,也只会想:啊,这是因为我们刚刚聊天的时候说到了嘛。
去吗?
那就去吧?反正也没事情干。
很难在即兴而为的活动上联想到除了「想去」以外的目的性。
但这在宫治这行不通。
他会让我知道他就是冲着我来的,也不介意让我发现他就是在处心积虑想侵占我的时间。
这些他都干得明目张胆且毫不掩饰。
理所当然地反问为什么西门前辈看过来我就要告辞是第一次试探,发现行得通,于是愈发肆无忌惮。
就像此刻。
一般人会在这种场面、这种气氛下像聊今天天气很好一样自然地问出这句话吗?
我的腿被踢得好痛,但还是不得不接一句:“你不用收店吗?”来破解其他人都不适合出声的僵持气氛。
“我把楼上放杂物的小隔间借给圣徒川住了。”他低头把除湿抹布叠成方正的四边形,随手搁在水池边,“现在轮到他夜班就是他收店。”
回去的路上他双手插兜,在帽子下待了一天的额发原本带了点弧形的压痕,又被小道里穿堂的风吹掀起来,立在头上胡乱地晃荡,看上去十分随性。
走过白石先生的花店,随性的宫治随性地开启随性的话头,他懒洋洋地啊了一声,突然说什么我就知道那小子不对劲。
我问为什么。
他耸着眉毛侧过头,视线经沿街的玻璃橱窗翻折,像孩子在看行走的棒棒糖,构成一种隐晦、直白又幼稚的注视。
“因为他也是营业部的?”他不负责地给冈树罗列罪状。
“营业部怎么了。”
“你们公司营业部的人都挺讨厌的。”
夏天嘛,天一暗下来,风也变得凉爽,夜色中城市缀了星星点点的灯,柏油在降温,蝉声在响,而茉莉在芬芳。或许还有风信子和百合。在这样的氛围里,万物有声,好像所有与生命有关的气味都能被允许盛放。
是吧。我说。
他转头看过来。
衣角边畅快的风来往穿梭,而我正经计较着一笔来自过去的账,向宫治揭露:“冈树借伞不还。”
“喔。”他的语气不阴不阳,单调的语气词里夹着一丝故意为之的漠不关心,在紧随而至的下一秒里又破了戒,“你倒是对他记得很清楚。”
宫治凑过来,俯下身,用身高在我头顶施加自己不高兴的阴影:“是不是因为他午休时特地跑到目黑川拍樱花?”
“「前辈说最近一直加班没有时间去看」~”他怪声怪气地模仿冈树,“「没关系,我拍下来了,用来犒劳辛苦工作的前辈」~”
我说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挑了下眉,退开:“今年五月份。”
“喔,不对,不是这样,你们是高中认识,高中同学?”烟灰色的眼睛悄咪-咪瞥过来,“借伞不还都记得这么清楚,初恋?喜欢过他?喔,借伞不还也算是美好吗?”
“他是隔壁学校的。”我看向宫治,“美好的是我高中同学。”
他收回目光,迎来一阵短暂又勉为其难的偃旗息鼓。
“不过为什么会记得那么清楚呢……”我翻找过去为数不多的记忆,稍作思索,“可能是因为他身上总是有一股风信子的味道。”
“青春期大家都对沉默剂很敏感,冈树应该是少见的耐受体质。不过,也可能因为他是alpha?”
宫治语调平平:“喔,又知道他是alpha了。”
“蒲园前辈告诉我的。”我看了眼闷闷铺着眉的宫治,思绪突然顺着其中一点慢慢发散,“——alpha好像特别容易漏味,尤其是情绪激动的时候。”
“然后呢?”
“我在想你是不是平时也会多多少少漏点信息素出来的类型……所以才会在店里用和自己味道差不多的香薰?”
他偏头和我对视了三秒,我看着他黑黢黢的睫毛扇动间漏下几缕交错的光,频率很慢,那是在沉思的宫治的身上才会出现的一种眼神,它既告诉我他正在想什么,又不告诉我他想了些什么。
“有没有可能我从来没在店里用过那种东西。”他突然说。
我眨了下眼。
他又看着我挑起眉,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我可是良心商家,不会对顾客撒谎。”
“这样啊。”我一边咕哝应声,一边把仰得发酸的脖子扭回它该处的正常水平。
在心里补了一句:但你很小心眼。
柏油铺就的巷路上银黑交替,光影参差不齐,如果是主干道视野就会开阔很多,灯光的颜色也不会那么单调。
从饭团宫到我的公寓,最近的路线是沿主干道一路往西,过了一家手磨咖啡店再拐弯,步行甚至用不到十分钟,但宫治没有选择这么走,我也没想着要节省这点时间。
我们现在走的是一条歪歪扭扭的蜘蛛小路,紧贴在一起的高楼站在靠北的一侧,月亮和星星没有声音,他们也同样沉默,路人三三两两,楼宇间光线起伏,路灯只亮了一侧,车轮轧过马路的轴碾声经由振动传到脚下又被头顶抖落的蝉鸣中和。
一滴水汇入河流需要多久,我们之间大概也不会有人去计数,就只是这样走着。
“那也许是因为我天生对信息素比较敏感吧。”在这样说什么都可以算是闲谈的氛围里,下半句话未经思考,自然而然地滚过边界。
话音刚落我反应过来,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越过去又贴着宫治慢悠悠停下。
视野中的主体再次从普通的柏油路变成仰角下的宫治,他长长地诶了一声,饶有兴致地垂眼看我:“为什么这么说?”
这是一个危险的话题,我知道。
但宫治是一个很擅长达到目的的alpha,他可以装得很乖,也可以假装根本不知道分寸感是什么东西。
一声为什么,就是对边界的一次逼近。直到人与人之间的墙被反复出声的追问磨成一张薄薄的纸,我说,因为我是叶羊。
他睁着眼睛凑过来,不耻下问:“叶羊是什么?”
跨过最后一根老旧路灯,视野变得开阔,羊肠小道里的水终于在兜兜转转中流到了尽头。
邪恶奶牛猫健太郎蹲坐在拐角的花坛上慢悠悠地摆动尾巴,灿金色的眼睛睨向我们打量两秒,发现来的不是蛋黄和小鱼干又悻悻然闭上。
刷卡进门前我和宫治先说了再见,他停在门外,没说话,没有波澜的眼睛就那样锁定我,再用挑起来的眉毛继续追问,是一种和外表严重不符的、死皮赖脸的幼稚。
不回答就不许再见。
门禁卡挂在手腕上荡了两下。
我喜欢宫治的眼睛,所以总是在这样的对垒中败下阵来。
“是一种可以光合作用的动物。”
刷开门禁,等了两分钟电梯坐上八楼,经过报修廊道重回完全形态的光明,我看着那盏被修好的灯,脑子不断重播着两分钟前新录刻的记忆。
宫治看着手机上谷歌搜索跳出来的图片笑了下,那句“还蛮可爱的。”落字很轻,全是气音,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毛孔顺着记忆咂摸那用时短暂的咬字,一遍又一遍重复。
热风来回浮动,蝉鸣声闷入鼓膜,夏天跳跃着它没完没了的噪点,抽走迟钝的感知,把人揉散成一团发呆的云,又在回神后的某个瞬间粘湿衬衫。
好热。
是啊,好热。我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随之心里泛起一阵好笑,真的好热,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啊,为什么站在外面发呆,像个笨蛋一样。
回头将钥匙插-进锁芯,开门进屋打开空调,站在出风口下任冷风吹凉体温,忍不住再次感慨,真是没有比这更傻的行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