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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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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清自然知道紫萱他们在打什么算盘,心中暗暗叫苦。当年的一桩公案谁是谁非已无法说清,但自己总是有愧于凤四的,所以始终没有下重手,现在凤四被激使出杀手锏,自己该怎么办?
圣姑泠声道:“无清道长不知道对敌人过多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伤害么?更何况此事关系到天下苍生,原来你们蜀山便是这样维护天下的么?”声音虽不大,却一字不拉的进了无清的耳朵。无清心中一凛,是啊,自己怎么可以以一已之私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心念电闪间,身体已自然做出反应。清啸一声,双手划个了半圆,青芒暴长中无数剑气散发出耀眼白芒以锐不可挡之势迎向凤四的“五毒噬魂咒”!“蓬”的一声,漫天剑气忽的合拢形成一把巨剑势如破竹插入黑气中,五个骷髅头摧枯拉朽般萎顿下来,凤四鲜血狂喷而出,眼前巨剑劈头盖脸袭来,漫天的剑气已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强撑着一口气飞身后退。
惊慌间一侧头,突的眼睛一亮,身旁刚刚恢复意识的郑买嗣正在常斐的搀扶下缓缓坐起。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凤四猛的一伸手将仍浑浑噩噩的郑买嗣用力一扯,挡在自己身前奋力甩向那把巨剑,自己趁着这一推之势全力后退。
常斐失声惊叫,自己猝不及防被凤四从手中夺走郑买嗣,也只眨眼间的功夫。眼看郑买嗣就要命丧剑下,无清也是大吃一惊,万料不到凤四竟会用别人当自己的盾牌。可是自己去势已老,匆忙间急急收回真气,但是已于事无补,巨剑仍以毁天灭地的威力不曾稍停的向郑买嗣袭来!
郑买嗣惊恐的睁大了眼,眼前已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脑子里也只是空白的一片,除了恐惧还是恐惧!老天爷!你当真要亡我么?!我费尽心机的多年筹谋现在就要烟消云散了么?郑家当真是再无出头之日了么?胸口一阵紧似一阵的压力已让自己感觉整个人快要爆裂了。惨然一笑闭上了眼,也罢也罢,老天爷你既想要我命便拿去,只是若有来生,我定不会如此轻易任由你摆布!
“蓬——”巨大的轰鸣声响彻石室,无数的尘土纷纷扬起遮天蔽日。众人纷纷掩面转头,待一切恢复平静时,回过头的众人却惊见倒在地上的竟是三人!在郑买嗣身上还有一人,紧紧的护住了他。紫萱一声惊呼:“常斐!”
那人正是常斐。无清急步上前,探了探鼻息,再细细的瞧了瞧他,叹息着摇了摇头。紫萱大急,上前一看,常斐已是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只有口中鲜血仍不停的汩汩流出。一摸他的脉象,心下更是一凉,他的全身经脉竟已全部断裂!无清刚才所施展的乃是蜀山的御剑术,为蜀山绝学,若不是在最后关头无清急收回真气,常斐哪还有命在?只是饶是这样,也已是命悬一线了。
紫萱心下痛惜却又惶然无措。她知道常斐的身子因为“傀儡盅”的关系早已千疮百孔,再加上血饲银丝蛇,更是不堪重负,现在无清的这一击,无疑是雪上加霜,想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其实死亡于他未必是件坏事,只是……手指微微有些颤抖:长安城中的相处,牢中夜话的无奈,以死相救的深情,自己又怎能轻易抛诸脑后?转头沉声道:“玄问前辈,有没有办法救他?”玄问瞥了常斐一眼,轻笑道:“蜀山绝学岂同儿戏?救他?说的轻巧!嘿,其实他就这么死了也未尝不好,人总是要死的啊,不是么?”
紫萱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玄问,掉头看向无清:“人既是你伤的,总有办法救吧?”无清缓缓摇了摇头:“女施主,不是贫道不愿施救,只是这位施主体质特殊,就算能将他全身经脉续上,只怕也是时日无多了。”紫萱仰起头,冷冷的注视着无清:“时日无多便不救了么?枉你们蜀山一向自称侠义为怀,一百年前你可以袖手旁观,一百年后你依然打算不闻不问么?嘿嘿,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蜀山派!”
无清脸色一变,刚要答话,不远处被剑气震昏的凤四不知何时已然苏醒,此时轻咳着勉强撑起身子,哑声低笑:“向齐云,你一向自称公正仁义,原来你居然也会杀手无寸铁的人么?”无清脸有愧色,低下了头。
紫萱大怒,上前几步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凤四!如果不是你用郑买嗣做你自己的挡箭牌,他又怎么会如此?!”凤四轻哼着转开头:“死在我凤四手中的人没有八千也有一万,再多加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有叫他以命相救么?他是咎由自取,和我有什么相干?”紫萱怒不可遏,抬手就要挥去,无清在一旁急忙一把挡开。紫萱气极反笑:“你到现在仍想要帮他么?”凤四回过头,阴狠的瞧着无清:“我不稀罕你的帮助!成王败寇,既是我技不如人,就该死!用不着你假惺惺的做好人!”
无清长叹一声,从怀中拿出一物,放在凤四面前,低声道:“阿难,你还认得么?”掌心中是一块状似葫芦的玉佩,小巧精致,碧绿中透出一股红润,煞是好看。凤四当时就呆住了,半晌才颤声道:“这、这是……”眼中闪过一丝痛意,蓦的抬头望向无清,那丝痛已转化成满满的恨:“她居然把它送给了你!”突的眼神又复见凄凉,低笑道:“阿璃,你好!你好……”
无清合拢手掌,略一犹豫,将玉佩放在他身前:“物归原主。”望着凤四低声道:“这多么年,我一直想把它还给你,只是……”凤四猛一挥手,将玉佩远远的甩开,低吼道:“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她既已给了你,我死也不会再要!”无清叹了口气,仰起头,口中低喃道:“阿璃,对不住,我要违背自己的誓言啦。”背过身,不再瞧凤四:“我把它交给你,只是替阿璃完成她的心愿。阿难,你知道么?其实在阿璃的心中由始至终都只有送她这个玉佩的阿难,从来都不是我。”凤四霍的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其余众人也都惊讶的看向无清。
无清苦笑了一声:“当年,你执著于权势不肯放手,可是在阿璃的心中,再多的权势也不如两个人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她劝了你多少次,只是你从没听进耳里,她的伤心委屈,你也从来都不知道,每天只是在她面前谈论着你自己的‘宏图大志’。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她正在哭,为你而哭……”无清缓缓垂下了头,没有人瞧得见他的神情。
半晌无清才又开口道:“阿璃虽然温柔善良,但却是外柔内刚的女子。当她几次三番劝你,软硬兼施仍无效时,一怒之下便假意和我相好,只盼能以情动人,让你放下权势,可以重新回到她身边。只是……”无清又一次停顿了下来,一旁的凤四却突的嘎声接口道:“只是我竟认定阿璃移情别恋,更是变本加厉,一次又一次的伤了阿璃的心,所以阿璃才终于心灰意冷,离开了南诏,是不是?是不是?!”错了,全错了!原来,自己恨了这么多年,怨了这么多年,竟然全都错了!身子开始无意识的颤抖起来。
无清轻轻点了点头:“当时她并未向我言明去了何处,只是我自己一直在暗中查访,许多年后才得到她的消息。等我找到她时才发现这些年她一直是孤身一人,而且因为长年抑郁成病,没过多久便死了。阿难,你知道么,她虽临死仍怨恨你,让我发誓永远不得说出真相。但是她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你,这个玉佩便是她临死时给我的,她说要我毁掉这害了她一生的东西,只是我明白她其实是想让我找到你,把它还给你,把她自己这么多年的委屈心酸都一并还给你!”
凤四已是全身瘫软在地,蜷缩成一团不停的颤抖,口里只是不停的低喃着:“阿璃,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我该死!我该死!”猛的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一下子爬起,匍匐了几步,揪住了无清的衣角,嘶吼道:“向齐云,你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啊……”嘶吼声渐渐变成呜咽声。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从来杀人如麻,冷血如斯的凤四竟然放声痛哭!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原来只是未到伤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