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望》墨也清

12、江氏秘闻（壹）

　　深冬的寒意将散未散，刚刚下过雨，空气里泛着泥土的潮气。

　　紧赶慢赶，他们终究是在五天内到达了卞阳。

　　临近城门，黑衣人的马车停靠在隐蔽处。

　　“他们在那！”宋翊看到黑衣人，急忙转过头拉了拉沈序的衣服。

　　“没事，我们走我们的。”

　　果然如他所料，黑衣人看到他们的马车渐进，便不动声色跟在了他们身后。

　　马车却在这时突然停了下来。谢湘灵掀开帘子，看着车里的二人：“宋公子，我们接下来要去处理一些事，还请您自行乘车离开。”

　　“啊？你们就丢下我不管了？”宋翊瞪大眼睛，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没说不管你，车子和马都是你的，但是此行实在危险，我不敢保证你的安全。”沈序道。

　　宋翊还想再说什么，但终究没开口。
　　他们有自己要做的事，他能做的，也仅仅只是不添乱罢了。

　　沈序披上披风下车，回头道：“替我和伯父伯母问好。”

　　宋翊挥手和他们告别，一个人乘着马车消失在了城门尽头。

　　“两位公子，你们这是……”
　　面具男此时也跟上了他们，压低声音询问。

　　“按你们的计划来，无需管我们。”沈序向后退了退，给黑衣人让出一条路来。

　　面具男立刻点头，向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走：“公子跟着车走就行——那我们的解药……”

　　“事成之后自然会给你们。”谢湘灵一拉缰绳，马儿嘶鸣起来。

　　“还不走吗？”

　　“走走走，马上就走。”面具男露出一个略显讨好的笑，眼底却是一抹阴翳。

　　谢湘灵没有管他只是扭头看着高耸的城墙。

　　再次回到这个她住了五六年的的地方，心中自然是情绪翻涌。

　　卞阳的繁荣不似京城。
　　京城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权利堆砌的产物，冷冰冰的，叫人实在亲近不起来。而卞阳则是实打实的人情冷暖，生活富足。

　　“糖葫芦嘞，又酸又甜的糖葫芦嘞——”买糖葫芦的老翁推着一辆红漆小车自他们身边走过。

　　谢湘灵看着那稻草垛上一个又一个红宝石一样的糖葫芦，嘴角泛上一抹笑意。

　　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经常缠着阿爹给她买糖葫芦吃。

　　“大叔，糖葫芦多少钱一根？”

　　沈序的声音在身后传来。谢湘灵回头，便看到他从荷包里掏出五文钱递给老翁。

　　他也喜欢吃糖葫芦？

　　谢湘灵觉得这种甜食和他的气质着实不搭。

　　还未等她继续胡思乱想，一串圆滚滚的小灯笼就出现在她眼前。

　　“诺，给你的。”

　　谢湘灵猛然侧头看他，额前碎发因为大幅度动作微微挡住她的眼睛，却掩盖不住她眸中的惊喜。

　　她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香甜糖衣混着酸口山楂的味道在舌尖绽放。

　　感受到糖的甜蜜，她不自觉勾起嘴角，眼角眉梢也挂上了笑意。

　　笑容似乎是春日里绽放的花朵，明媚动人，让人不由得为之倾倒。

　　“你不吃吗？”

　　沈序摇头，声音极尽温柔：“我不是很喜欢这些甜食，你吃就好。”

　　谢湘灵垂眸看着糖葫芦的冰糖外衣，似乎还能看到身边人模糊的倒影。

　　身边路过的行人愈发的多了，要想跟上黑衣人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现在怎么办？“沈序跟着她身边，问道。

　　谢湘灵思索一阵，调转马头：“你接着跟着他们，我走小路先赶去醉花楼，届时你去二楼包间寻我。”

　　话刚说完，她也没给沈序反应的机会，一甩缰绳便消失在小巷尽头。
　　耳边响起阵阵风声，空气中还弥漫着泥土的潮气。

　　远处，歌舞升平。

　　醉花楼是卞阳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虽说是花楼，但都是做正经营生。
　　负责的妈妈会把六七岁的小女娘招进楼，教她们歌舞器乐，待到学成之后让她们给客人伴乐跳舞助助兴，仅此而已。

　　刚走进大门，便迎上来一个婉风流转的姑娘，向着谢湘灵微微福身，语调甜腻腻的：“这位小公子需要什么？”

　　“一间雅间，安静一些的。”

　　那姑娘微微一笑，眼波流转：“好的公子，还请跟奴家来。”

　　谢湘灵跟着那姑娘的脚步往楼上走，却在转角处瞥见一道凌厉的目光注视着她。待她回头确认时，目光来源处已经没有人影了。

　　“公子？”那姑娘见她停住了，疑惑问道。

　　谢湘灵收回心绪。
　　兴许是这几天太过劳累，有些恍惚了吧。

　　谢湘灵坐在窗边，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整条小巷尽收眼底。

　　那姑娘半跪在地上，给她沏茶。手指白皙，指尖还萦绕着一抹粉红。
　　醉花楼倒真是会养姑娘，都一副水灵灵的样子。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她倒了一杯茶递给谢湘灵，声音放软，叫的人心里酥酥麻麻的。

　　“没有了，你也出去吧，别让外人进来。”

　　那姑娘微微福身，低着头退出了屋子。只留下屋内的熏香萦绕。
　　这位客官不听曲也不看舞，就这么干坐着，好生奇怪。

　　过了不久，视线中出现了那些黑衣人。

　　他们把车安置在小巷深处，便藏了起来。
　　谢湘灵与面具男的眼神对上，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警惕。

　　很快，巷子里来了另一个人，粗布麻衣，像是寻常老百姓。

　　“大人，这车药草怎么卖？”

　　“五斤四两银。”

　　“我有三两银，要六斤。”

　　这是他们的暗号。来人能对上，看来是卧梅安排的下线。

　　面具男点头，行了一礼：“货都在这里了，没有问题。”

　　来人瞟了一眼木箱，没有动作，反而对面具男说：“上面吩咐，干完这单你们就能返乡了。”

　　“当真？”暗处的两人闻言，眼里冒出了激动的光。

　　“自然。”来人点头，却没人注意到他眸中的一抹狠色。

　　他不知在地上散了什么，小巷内顿时升起一阵白烟，遮住了谢湘灵的视线。

　　谢湘灵心中一惊，站起身看，却对上那人似笑非笑的眸子，心中升起一阵寒意。
　　这眼神同她在楼梯处察觉到的一模一样。

　　她正准备跳下去看看情况，却被一只手拽住胳膊。一回头，沈序对着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迷雾中，三个黑衣人跪在地上，身体蜷在一起。
　　他们的身体现在似乎有千万只虫蚁在啃咬，痛不欲生。

　　“你要……做什么……”面具男咬着牙，一股殷红的血液自他口中流出。

　　“背叛了组织，还妄想组织再接纳你们吗？”
　　声音阴冷，像是来自地下的恶鬼。

　　面具男一口黑血喷出，在不甘中断了气。

　　那人轻轻一踮脚，便消失在迷雾中。

　　谢湘灵见此情景，心中焦灼。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点线索，却就这样断掉了。

　　“早该想到的。”
　　谢湘灵瘫坐在椅子上，声音闷闷的。
　　“卧梅一直小心谨慎，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该是被他们紧盯着的，哪里有让我们钻空子的机会。”

　　沈序沉默几瞬，道：“没关系的，以后还有机会。”

　　谢湘灵看着楼下的三具死尸，心里似乎被压了一块重石。
　　听刚才他们的话，这些人似乎是被卧梅强制带来做事的。

　　沈序见她一直没反应，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哎。”谢湘灵这才猛然被思绪中拉回。
　　她尽力压住心中的苦涩感，开口道：“我要回江家一趟。”
　　言简意赅，似乎只是通知他一声而已。

　　沈序也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

　　待谢湘灵将要出门时，他把她拦下了：“那个人发现你了，还是先回去换副装扮。”
　　谢湘灵张了张口，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