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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大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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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阙不演了,对邱时使了个眼色,举着手机站到一旁。
“所以你是问到了?”
她脸上几分惊喜,梁晏清都看在眼里。
他很难不被感染。
梁晏清长吁一口气,说:“我到了。”
黄阙眼见着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让开一条道。
看见栗裕的那一刻,黄阙只觉得梁晏清很赚。
栗裕挣一份钱打两份工,往那儿一站,刚刚还嚣张的老头瞬间就怂了,一边放狠话一边往外撤。
罪魁祸首走了,热闹没得看,聚拢的人群也渐渐散开,邱时被护着进了休息室。
店长给在场的客人道歉,承诺每桌都送一份果盘,给黄阙也送了一份。
虽然很迷你,但胜在颜色搭配得当,看上去很精致。
黄阙问梁晏清吃过晚饭没,她把面前的果盘往前一推:“没吃的话,这份果拼请你了。”
梁晏清冷笑一声,盯着她:“我晚饭都推了,你就请我吃这个?还是送的?”
现场音响在调试,声音尖锐,时大时小。
“有吃的不错了。”黄阙像是被噪音刺激到,皱眉偏头,看向不远处。
邱时已经从休息室出来了,正调试麦克风,不时往这边看一眼。
应该没受太大影响。
黄阙视线移回梁晏清身上。
他穿一身西服,看着都热。
但她现在没心情体谅,说话一点不客气:“你一句‘明天再请’,我空着肚子从睁眼等到现在。”
梁晏清没预料过这种状况。
直愣愣的一句,并不委婉,像他读书时养的小鹦鹉。某天突然学会说话,难听,却让人莫名欣喜。
“饿了?”他好脾气地提议,“上次来临州,吃过一家日料还不错,去尝尝?”
吃什么都一样,黄阙只想知道外婆家的房子到底拆不拆。
但梁晏清拿乔,她也只能迁就,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嘛,把他当乙方哄着也不算委屈。
“走吧。”
黄阙起身,冲着邱时挥手,而后指了指马路的方向,意思是要先走。
怕他没看清,又拿起手机挥了一下,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梁晏清也站了起来,身后还跟着个壮汉。
一左一右往黄阙身边一站,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邱时当即把话筒往店长身上一扔:“昨天我休息,你让我救场,我看今天这场子也不用救,你换个人顶上。”
店长:“诶!你……”
“老子‘女朋友’跟人跑了你看不见啊?!”
他伸手往路边一指,“女朋友”正要往车里坐。
简直气得他跳脚。
杀猪盘现在找的演员水准这么高吗?装得还挺像。
还舍得下血本,连劳斯莱斯都租来了,割几个腰子能回本啊?
“你那果盘都从我工资里扣的,还真把我当杨白劳?找不到人上去,你今天就自己上去唱。”邱时挣脱店长的手,边跑边回头,冲着他喊,“车牌抄下来报警啊!老子今天回不来,以后天天都得你唱!”
梁晏清看着车外冲过来的黑影,问黄阙:“要不要等等你男朋友?”
黄阙靠里坐着,被梁晏清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她往前倾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邱时跑得丁零当啷,身上挂的链子快要缠在一起。
栗裕让出位置,邱时趁机拉开车门探头进来,拉着黄阙就要往外拖。
“认识吗你就上车?”
黄阙“扑哧”一声笑出来:“吃日料,要不要一起?我请客。”
邱时还是那句话,声音更大了:“认识吗你就要请客?!”
“认识认识。你小声点,请客吃饭的机会还是我求来的呢。”
洗脑这么彻底?
邱时快要碎掉了,也不知道店长有没有听他的话,警察到底能不能来。
“你求他什么了啊?”
黄阙说:“我求他快把你家老房子拆掉好赔你一大笔钱。”
“真的假的?”
邱时终于消停,紧紧抿唇,而后在嘴边比划了一个锁拉链的动作。
但他还是不放心,跟着一起上了车,坐在副驾的位置。
梁晏清静默许久,突然开口:“你家是哪栋?”
邱时下意识就接:“仙婆婆家后面……”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身看着梁晏清,“不是你真拆啊?真赔啊?”
少年人的眼里透着热切,梁晏清瞥开视线:“我只是问问而已。”
他看向黄阙,她正盯着他,静静地等一个回答。
“你也想拿拆迁款?”
黄阙摇头:“我想让外婆一直住在那里。”
“哦?那房子很旧了。”
听他的意思,好像很惊讶旧房子还能住人。
大概梁晏清长这么大,都没有住过旧房子。
他的人生应当顺风顺水,不缺钱也不缺爱吧。
“是呀,它很旧了。”
黄阙想起那座旧旧的屋子,窗棱磨损,木头褪色,就连小院池塘里的莲花都种了好几波,里面两条鱼,是小时候外公买给小黄阙捞着玩的。
“可是旧房子里有旧家具,住过旧人,装着旧回忆。要是因为它旧了就拆掉,外婆搬到别的地方之后,旧家具带不走,旧人不在,最后回忆也就没了。”
她的语调柔柔的,带着些许遗憾惆怅。
车厢里陷入沉默。
梁晏清没再说话,黄阙不死心地追问:“所以,你听到的消息是要拆吗?”
“没有。”
黄阙眼睛都亮了,声调扬起来:“那就是不会拆咯?”
梁晏清顿了几秒,说也没有。
黄阙再问,他便阖上眼,什么都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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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是梁晏清挑的,菜单送上来,他让黄阙和邱时先点。
转头,出去接一个电话。
包厢里只剩两个人。
邱时抱着手臂,一脸审视。
“什么人啊?问什么都不答,你确定他真能问到?”
黄阙点点头,伸手在包包里掏啊掏,掏出来一张缺了角的名片。
她把名片推向邱时。
邱时偏头凑上去,眯着眼睛看清楚之后,更怀疑了。
“这样……的人,愿意帮你,就为了几顿饭?你当他跟我一样呢?”
黄阙说,我们应该……算是朋友吧。
邱时冷笑,他才不信梁晏清会想跟黄阙做什么朋友。
“美仓,梁家的,缺你一个大学生朋友?”
黄阙被他说得心烦意乱。
她本不是个纠结的人。
在梁晏清面前,非说坦荡也是假的。
就等这件事结束吧。
他是黄阙能接触到的,最有可能得知内幕消息的人。
服务生问好的声音很近,随后梁晏清推门进来。
黄阙和邱时各怀心思,一顿饭吃得沉闷。
梁晏清半点不受影响,放下筷子问他们需不需要加点什么。
“没什么需要的话,我叫人买单。”
“我叫人买单”?
黄阙抬头看他:“不是说好我请?”
梁晏清:“昨天只说一起吃饭。”
黄阙挺直的脊背塌了下去。
“梁老板,你每次都这样,我会觉得我还不起啊…… ”
“我也没想过要你还。”
他说话一向温和,随口一句,黄阙脑子乱成一团。
不用还么?
梁晏清算作朋友太过勉强,她对关系层级划分得很清。
朋友应该知根知底,至少,应该互相参与过彼此的人生,应该共同经历过一些事,哪怕只是一起吃饭喝水睡觉,就像唐佳欣和滕恬那样。
而即使是唐佳欣和滕恬,也不可能不求回报地与她相处。
他这样不计较得失的,请客吃饭和帮忙……
黄阙一个个排除交际圈,只剩邱时能办到,但那也建立在两人接近二十年的友情之上。
黄阙皱眉,斟酌着开口:“我会觉得你对我有所图谋。”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他说话的时候依旧笑着,直视她。
温和到毫无攻击性的眼神,却还是让人心脏猛地瑟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