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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大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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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似乎与他关系匪浅。
黄阙默不作声,后退一步。
她好像在无意中……窥探了他的隐私。
越界行为使人尴尬,黄阙继续后退,直到背过身去。
这样的距离,应该不会再让梁晏清感到被冒犯。
可她还是忍不住去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他说出渴望被留意的话。
他总在被忽略吗?
在黄阙察觉梁晏清与梁季承的关系之前,确实没有听过他与美仓之间有任何关联。
但梁晏清也算不上低调。
不是邱时那种靠搭配来彰显个性的张扬,而是一眼就能看出的质感。是藏在服贴面料之下,被金钱熨帖过的、没有丝毫褶皱的平顺人生。
这样的人,哪里会缺关注呢?
或许,他只在感情里会有如此姿态吧。
她又一次看向梁晏清。
他穿白衬衫,袖口挽了上去,搭一条烟灰色西裤。说不清是身材好还是剪裁佳,只觉得长腿劲腰,袖口之下的小臂肌肉线条分明,不比唐佳欣爱买的杂志封面差。
难怪刚刚在黑莓会有人过来搭讪。
梁晏清挂了电话,低头点燃一支烟,看上去,情绪并不高。
他很少抽烟,至少黄阙见他的这几次,他都没有抽过。
也不对,在茶山迷路那天,敲门时看见过屋内的烟火。
他那时候,也有烦心事?
“愣着做什么?过来。”梁晏清冲她招手,黄阙猛然回神,栗裕已经将车开到他身后。
车内音乐流淌,很静谧的氛围。
黄阙上车后给栗裕递了一瓶水,另一瓶打开后才给梁晏清。
他道过谢,把水放上杯架,没有动。
收了人家服务费,黄阙就算不拿梁晏清当老板,也该把他当客户。客户心情不好,原本也跟她没多大关系,做好服务就行。
但她提供的开水瓶服务被客户放到了一边……
客户还问:“你很怕我?”
怕你不高兴。
心里是这么想的,黄阙也这么说了。
梁晏清问她为什么。
黄阙没想过为什么,她仔细分析下来,只能得到一个结论。
“大概是怕到手的鸭子飞了吧。”
话说一半,栗裕踩了个急刹,没盖稳的水瓶倾倒,洒了她整条白裙子。
梁晏清递过去几张纸巾,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鸭子?”
别是以为她在说他是鸭子吧?!
黄阙忙解释:“你别误会啊!我是说导游费。梁老板大方,钱给得多,时间又短,不如我们速战速决?要不明天就…… ”
“可能不行。”
“那后天?”
“也不行。”梁晏清说,“我要回一趟燕市。”
黄阙“哦”一声,沉默几秒,说:“那我把钱退给你。”
车子驶进隧道,光影交错不停切换。
眼前忽明忽暗,黄阙额头抵上车窗玻璃,恍惚有种一直在路上的错觉。
她听见梁晏清轻笑一声。
“你的鸭子不会飞,我很快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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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黄阙送回上鹤陇之后,梁晏清直接去了机场,抵达燕市接近凌晨一点,家里派了司机来接。
车开上高架,梁晏清看向窗外。
“去嘉禾。”
司机:“是张教……”
是张宣要求的,他知道。
但他偏不如她意。
“我说,”梁晏清抬眼,透过后视镜与司机对视,“去嘉禾。”
梁晏清对家里工作人员一向温和,少有冷脸。今天还是头一遭。
司机被他冷不丁一瞥,差点下错匝道。
嘉禾离机场不远,梁晏清行程太满,确认方向无误之后就合上了眼。
进车库时过减速带,车身有些微颠簸,他才猛然清醒。
这次回来不打算久留,也没有带行李。进门之后冲了个澡出来,已经两点过了。
手机早已静音,屏幕不死心地亮着,显示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梁晏清倒回浴室拿了条毛巾,慢条斯理擦头发,趟回来的时候已经黑屏。
他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随后长按关机,直到第二天闹钟响起。
这次除了司机,张宣也在楼下候着。
“张教授!”他好心情地同她打招呼,“好久不见啊。”
张宣皱着眉看他,镜片后的眼里透着失望。
梁晏清:“昨晚还让我赶紧回来。我这不就连夜赶回来了,张教授不想说点什么吗?”
张宣双唇紧抿,平复呼吸,转身就走。
梁晏清绕过她,径直拉开车门。
“行,我知道了,要在饭桌上慢慢说。”
说完,坐进驾驶位驱车离开。
午宴大费周章设在了良园。
梁晏清爷爷梁仓实去世之后,奶奶孙让眉就从父亲梁伯闻的房子里搬了出来,独自在良园居住。二叔三叔轮番去请,也动摇不了她的决定。小辈也只能遂她意,定期过来探望。
老太太年纪大了,喜静,懒得看他们吃个饭也针锋相对。后来探望也少了,只在生日和年节时候才会在良园聚一聚。
这不年不节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要拿他开刀。
昨晚在黑莓,梁晏清和黄阙凑近交谈的视频被人拍下来放到网上。起先没掀起什么风浪,评论区都是要梁晏清联系方式的。
后来有人在评论区回复了黄阙和邱时站在一起的视频截图,角落里圈出来梁晏清半个背影。
有人信誓旦旦证明黄阙是邱时女友,说人在就现场,亲耳听到的。
也有人说黄阙是梁晏清女友,她在酒吧亲自求证过。
被点赞最多的则是一条总结回复:这妹妹厉害啊,脚踏两只船,还能带着男友一号去看男友二号的现场。
邱时大小算个网红,热度开始发酵前,张宣找人撤了热搜。
梁晏清一路疾驰,停车的时候梁季承正从旁边的保姆车上下来。
“小姑。”
梁季承墨镜落下,露出眼睛盯着他。
“真的?”
梁晏清知道她在问什么,但也没答。梁季承当下心里就有数了。
“我说王为谦怎么推荐个小姑娘过来,还以为连他都知道我和冯椿不对付。还真是没想到你这一层关系……”
梁晏清笑得无奈:“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你跟我讲讲。”
“张教授是怎么跟你讲的?说我在临州花天酒地被人拍到送上热搜了?”
梁季承“啧”他一声:“那是你亲妈,天天张教授张教授的,她能好受吗?”
“有什么难受的?”他“哼”笑一声,“难受有我这么个儿子?”
说话间,张宣的车也进了院子。
梁晏清恢复了那副无所谓的姿态,打过招呼就往里走。
车库连着前院,到达餐厅要经过一段连廊。
梁和丰守在拐角,一见他就跟了上来。
“哥。”她边走边说,声音软软的,有些接不上气,“一会儿二伯肯定要挑事情,你……”
梁晏清停住脚步,回身看了她一眼。
三叔家的女儿,长得柔弱,性格也弱。
他不由得想起与她年龄相仿的另一个人。
“有哥在,你怕什么?”
梁和丰一脸担忧地跟着他进了餐厅。
还没落座,梁仲昌就开始劝酒。
“晏清回来了?!坐,坐坐。”他给一旁的梁伯闻倒酒,视线没离开过梁晏清,“你都好久没陪二叔喝酒了,来一杯?”
梁晏清说不了。
“要开车。”
梁仲昌不依不饶地劝:“良园还能缺司机了?喝!今天高兴。”
梁伯闻睨他一眼,没搭腔。
梁晏清环视一圈,问梁尚今天怎么没来。
梁尚是梁仲昌儿子。
梁仲昌解释他还有公司的事要忙。
“是。”梁晏清笑说,“我怎么忘了他刚进美仓,是在总部吧?那确实挺忙的。”
“你那边怎么样?听说临州有新项目要开发,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差错啊!”
梁仲昌说一句,就要看梁伯闻一眼。
绕来绕去,终于说到重点。
“难推进啊……”梁晏清撇撇嘴,“出差错也没什么大不了,我都不算美仓的人,影响不到二叔。”
他说得很明白了,自己即便犯错,也与美仓无关,他毕竟都不在美仓供职。
而梁尚要是出什么问题,那就不是轻描淡写能翻篇的事,说不准还要连累美仓股价暴跌。
梁仲昌口中的“犯错”其实与梁晏清关系不大,无非就事找个借口指桑骂槐地提梁伯闻当年的桃色新闻,导致梁仓实病倒的旧事。
他把刀子都递出去,就等着梁仲昌捅。
至于被捅的是梁尚还是梁伯闻,他根本就不在乎。
“今天热闹呀!”梁季承人没到,声先出,“都喝上了?也不等等我,怎么着也是我回来后的第一顿饭吧?!”
张宣和梁季承一同进来,不声不响地在梁伯闻身边坐下,周身散发着不悦。
梁叔同则打圆场,让梁和丰叫小姑。
梁晏清觉得有意思极了。
一张桌子才多大,竟然能装下这么多心眼。
孙让眉最后才入座,招呼久未归家的小女儿多吃点。
老太太出面,各家收敛,好模好样好不团圆。
一顿饭吃到尾声,菜也尝了,酒也喝了,有些人也不装了,指着梁晏清鼻子骂他上梁不正下梁歪。
梁叔同拽不住,梁伯闻当即摔了面前那套碗碟。
碎瓷片飞溅,梁晏清转身,将梁和丰护在身后。
眼角传来凉意,模糊的视线里,梁和丰捂住嘴,带着哭腔喊:“哥,你流血了!”
正中他下怀。
梁晏清离席,说是要去医院包扎。
等红绿灯的时候,收到黄阙微信。
是一张照片。
她的头像在大屏幕上,周围是彩绘的丝带,头上还顶着四个大字——“恭喜中奖!”
像戴了顶帽子。
图片缩小后,显示两行灰色小字:
“yeah”撤回了一条消息
“yeah”撤回了一条消息
但他还是看清了那两条被撤回的消息,隔着屏幕都感受到雀跃。
她说:哇!你是我的幸运星!
还有一条是个表情包。
一只兔子抱着桃心,旁边粉色的手写体醒目,写的是:
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