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来个瑶妹妹》北朝鹤

43、人间日常

　　小口自山脚约一里，杂草丛生荆棘密布，众男子入山半载开其道，修其路方有今日进山之道，山脚到山顶有石阶百米，两侧植芍药花圃，待花期之时漫山芍药花开美不胜收如在云间。

　　庙宇占地百顷金身塑像高十尺，供奉的是玉皇大帝跟王母娘娘，乃距今金身最大的神像，庙中一侧有一大石雕，上刻：尊仙灵万物，敬世间冷暖，倾吾之所有，护她之所盼，诸仙修大爱，信徒拜小爱，但求大爱之爱佑吾所愿小爱

　　字体金粉点缀光下熠熠生辉，有人传此为沈家掌人为爱妻所书，庙宇为爱妻所建，情深意重广为传诵，只是沈家掌人至今未娶世人皆在猜测石雕上的意义所在，时至今日依然是个谜团，另，据说开寺当日，庙宇之上佛光普照，百鸟盘旋，沈家掌人携一女眷入庙，女子身姿婀娜帷帽遮面不见其容，却有人得幸耳闻其声，音质婉转动听如山泉空谷绝响，娇人立于沈家掌人身侧唤其一声沈毅。

　　开寺那天所至百姓均得以遇见佛光，后传那日进殿祈福之人皆已心想事成，此庙宇也逐渐传开于民间，因其十分灵验百姓称之为天尊无上灵恩寺，即现在庙宇之名：天恩寺”

　　随着拍案声落，故事到此，众人仿佛还神游其中，片刻掌声雷动，佳话再得广传。

　　于此之时天上又一个百年轮回，蟠桃盛宴如约而至。

　　掌管人间甘霖的东海龙王由于宿醉看管人间不利酿下天祸，导致南方水漫滨海，西北颗粒无收，罚其元神镇海但肉身历劫，即日起贬入凡间善渡轮回，待功德圆满之时方可神形归位。

　　龙王痛心疾首对此责罚毫无异意，两仙娥领路带老龙王入了转世台，众仙目睹龙王肉身投胎凡间一农妇肚中，唏嘘片刻后禀退散朝。

　　朝后垣与照惯例踱步省经台自省，不久又闲散着一路朝瑶容殿方向去了。

　　芦瀑倒挂千尺云雾缭绕，天河清冽见底，万年古树郁郁葱葱，百花齐放绕堤三尺，仙鹤振翅盘旋于山涧俯冲饮泉，双宿双飞几声灵鸣声后又一道收翅落于花堤交颈相吻。

　　三重天处玲琅楼阁于云雾弥漫之中半隐半现，一排仙娥挎篮采果，衣袂飘飘自远处腾云驾雾而来，瞧见垣与纷纷行了礼迈着婀娜的身姿往林鹿阁方向去了。

　　那便是今年举行蟠桃大会的地方，前两日朝上垣与便将今年的蟠桃盛宴交与百花仙子着办，他毕竟一男子对这些东西不甚得心应手，但百年一会的惯例已有万年之久不可轻慢。

　　只是一到这时便不由想起那流落人间的丫头，若是以往在盛宴前半月那丫头就开始折腾了，倒也怨不得她，天上这点地方哪还有她没去过的地，连平常鸟都不去的犄角旮旯她都能找的着，实在是没有能让她再折腾的了，也就逢这盛宴一热闹起来那丫头才有许多精力不是跟着仙娥去采花酿蜜，就是挎个篮子摘桃布盘，要么便是偷看老君炼丹，驾鹤云游天山，总归是闲不来。

　　可今年这盛宴到今天了依旧冷冷清清，没人打翻琉璃盏，没人赶天马浴河，没人骑鹿戴花环来喊他哥哥，远远的便招手让他看她美不美。

　　想至此，更是一番冷清越加寂寥无比，步子不由沉重三两分，瑶容殿前粗壮松柏苍翠参天，一半于云上一半于云下，小桥半拱泉水静谧，芍药娇翠欲滴锦鲤跃然莲蓬。

　　过桥入门，扫把星提铜壶洒水扫院，院中沉寂一池的天山睡莲竟莲瓣轻颤，开的满塘娇艳，蕊黄叶粉叶碧清潭。

　　垣与慢了脚步不由多瞧了几眼，他金冠束发，金丝祥云贺寿纹衣领一丝不苟，天丝织就的外衫轻薄衣袖拂动，再过一百年便整整九千岁的男子如此看来不过像是寻常人家刚成年的少年郎。

　　他脚步一慢，眼尖的扫把星便顺着他的视线瞧去，心领神会一心想要邀功的扫把星急忙将手中铜壶搁置脚边，上前几步拘礼
　　“垣与天尊”
　　垣与听音收目，目光自满塘睡莲移至眼前人，言语淡淡
　　“平身”

　　扫把星起了身让了行，跟在男子身后一步远道
　　“天尊是不是也觉得那天山睡莲开的极好”
　　垣与边往殿里走边轻声“嗯”了一句
　　扫把星乘热打铁“小仙也喜欢，自公主下凡小仙时时精心照料，便是想等公主回来给她一个惊喜，到时候公主一定会喜欢的”

　　瑶容殿四角铸金凤舞九天檐铃清风作响，声音清脆悦耳

　　垣与一脚踏入殿内，微微侧眸看了一眼身后说话的人，心中总有些许疑惑不知从何而解，微微摇头作罢径直往她最喜欢的花房去，那花房是她一千岁时他陪她搭的，那时她很小不懂许多东西，百花仙子告诉她花各有期，有的花在这时候开下个时候便败了，但下个时候会有其它花开，万物皆有命数。

　　她双手托腮坐在石凳上仰着头眼眸亮晶晶的盯着百花仙子看了半晌问
　　“可是仙子掌管百花为何不能让它们一直都开呢？”
　　百花仙子垂眸轻笑，手中一支淡雅栀枝轻摇慢晃被她置于石桌，顺手捏起青花小瓷碟里的姑娘果塞进她的樱桃小口中
　　“若百花齐放四季不败，人间又何以分得春夏秋冬，春绿夏热秋残冬雪，各期有各期的命期”

　　仙瑶还是不懂，嚼着口中酸甜可口的小果想了想
　　“我想要一个花房，没有花期的花房”
　　说罢起身整理好自己的新裙子扭头朝凌霄殿跑去，边跑边留下两句叮嘱
　　“我这就让哥哥帮我搭，仙子快帮我挑些好看的，等花房好了仙子还要帮帮我呢”

　　小小身影起身时带了一股闲风，桌边的栀枝颤了颤，百花仙子瞧那身影跑出视线，轻笑一声，总觉得孩童就是天真烂漫，虽已千岁但至今不知自己身于仙家，何须担心四季更迭，花开花谢。

　　可她打出生便招人疼爱，走哪都有人疼着护着，如那日的百花仙子守着那颗简单的心为她布了最好看的花房，她整整爱惜了五百年，日日去那里浇水施肥，去那里吹风赏月看日出日落，直到一千五百岁时她才知晓，哦，原来仙界不似人间，命无边界，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亦是如此，那些个日日夜夜原来可以重复万万年。

　　那天她走进花房，日落西斜，余晖绕霞红了半边天，晚风拂鬓，青丝飞卷，她双肘撑于窗前，青色纱裙一胧一胧层层叠叠，身后百花齐放，铃兰，风铃，鸢尾，杜鹃，长春，扶桑，小飞燕，芍药…..数之不尽。

　　垣与进来不小心踩倒一株宫灯百合，细碎的声音，仙瑶回眸唤了他一声“哥哥”又垂眸看那株倒了的小花，他脚步急着挪开，那花未残未伤，慢慢仰头茎叶舒展又恢复了原状，仙瑶盯着看了片刻，低声道
　　“真的不死不灭呢”
　　罢了又扭头撑着窗沿看起了日落。

　　思此时骤然回神，他摆了摆手遣退身后的扫把星，顺口夸“照顾的不错”
　　扫把星刚刚还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多嘴了以致于天尊良久沉默不语，听他开口突然一愣，瞬间反应过来笑“小仙应该的”

　　说完退身出去又拾起那铜壶开心的打扫起来，他觉得自己出头有望，既照顾好了睡莲惹公主喜欢又得了天尊夸奖，想来这天庭内勤司御掌一职很快便有望了。

　　——

　　秋雨缠缠绵绵，雨打枝头敲落黄叶被泥水碾成稀烂，枫叶长红银杏金灿在萧瑟秋风里打凉，针尖似的密雨根根落入院中池塘，一小圈一小圈的拨着涟漪，檐角滴答滴答，早打湿了纸糊灯笼，天际暗沉灰蒙蒙。

　　仙瑶乳白色绘兰长裙外已经搭上一件同色披风，胸前系蝴蝶结，一截玉臂藏于披风之下，行路之时披风微动玉手纤纤，无忧撑一把绛红色油纸伞遮于头顶为她挡着绵绵雨水，跟在她身后上了两个台阶进了长廊，廊两侧积雨成珠，冷冷帘幕隔开里外，无忧收了伞轻轻抖了抖上面的雨水又抬手抹去落在眉心的雨渍，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这雨都下好几天了，怎么不见停呢”
　　仙瑶步子不停，抬眸朝云际看了一眼
　　“阴云不散雨落起菇，大概还要下几天吧”

　　一阵秋风穿堂过，斜斜将廊外的雨水往廊里呼来，打湿了她半边肩头，无忧“哎呀”一声立即上手去拂，仙瑶抬了抬手臂止了她动作，突然停了脚步，扭身往廊边站了站，见她伸出一手穿廊递出，细密雨水根根落在那只玉手上，那手都湿透了她才慢慢收回，无忧立马递了一张帕子，仙瑶边细细擦着指间雨水边继续走着问
　　“沈毅可回府了？”
　　无忧点头“奴婢刚刚去拿伞的时候瞧见成方往书房去了，应该是刚回”
　　仙瑶低“嗯”一声，又吩咐
　　“我自己撑伞，你去吩咐厨房炖些暖身子的参汤来，好了送去书房”
　　无忧不敢怠慢，将伞递上扭头朝厨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