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来个瑶妹妹》北朝鹤

20、人间日常

　　那男人身着一袭黑色金丝刺绣长衫，领口的金丝花样在雪的折射下反着些光芒，正背着手笔直的站在那里看自己，也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他的肩头隐隐有一层薄雪。

　　无忧顺着视线看去，立马规矩了起来，想到刚刚姑娘变戏法被那公子给看到了，就有些后怕
　　“姑娘”
　　仙瑶摆摆手“你先回屋吧”
　　无忧看了她一眼，听话的转身就走。

　　天山共色之下，那一树红梅开的那样艳丽却美不过此时眼前的人，眸中含泉乌丝轻扬，鼻小精致唇红齿白，耳垂上一对南国红玉髓耳坠微微晃动，朝他看来时眉眼有笑含娇带羞，本就肌若凝脂在雪中更是白的发光，身形纤细仪容得体立在那梅花树下，这一幕像是宿命一般落在沈毅的眼眸中，在他心口留下滚滚一烫。

　　即便往后数年，沈毅依然为这一幕心动，人间繁花似锦却怎么都不抵她低眸轻笑。

　　沈毅没有动就那样站在那里看她，仙瑶耳根烫了一下，上前几步
　　“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毅垂眸，将她耳边一缕青丝理好“你变戏法的时候”

　　这话说的似笑非笑仙瑶竟听出了一丝调侃，她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那肩上的薄雪，忽的抬起手将那肩上的薄雪拂去
　　“肉体凡胎，还是少在外面冻着好”
　　沈毅扬唇笑了一笑“外面风景好，不然怎么看得到微雪骤停，枯梅开花呢”
　　仙瑶睫毛一颤转身朝树下石凳走去，边走边道
　　“你若想看，再变一次给你看有何难处”

　　沈毅眼看她身子就要坐下，伸手拦了她的臂膀“天凉回屋坐着”
　　仙瑶不以为然“每天呆在屋里都快闷出病了，不如这院子里天高云阔心情也好”

　　话音刚落无忧撑了纸伞匆匆跑来，看到沈毅又突然吓的放慢了脚步，走到仙瑶身后为她撑着伞。

　　沈毅顿了顿抬手拂了拂衣袖，将石凳上的薄雪扫去“坐吧”

　　仙瑶低眸瞧了一眼沾了雪的金丝云纹衣袖，那样好的衣裳就这样随意用来擦了凳子，她多看了两眼就见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眼前的视线，沈毅伸手接过伞，抬了抬手示意无忧下去，无忧点了头退在了一边，又觉氛围不妥一步三回头远离了这个是非地。

　　只是在视线将要消失的地方，无忧朝那边足足看了一会，后来她用尽了毕生所学是这么形容的：那公子面如冠玉，昂藏七尺，气质疏离又不失温雅，头发高束活脱一副翩翩少年样，在雪中撑着一把纸伞正低头看她，女子眉目顾盼唇角浅弯有些局促的搅动着手指，在他看她的时候，她抬眸望去，就见风清明朗之处他沉静如潭的眼眸中映出了她的样子，那人便突然温和了下来，对她笑了笑问
　　“想不想出去逛逛”
　　无忧见罢终于欢喜的迈着碎步跑开了。

　　仙瑶晃神一瞬立马双眼放光“想呀想呀，在这里都快闷死了”
　　“想出去随时都可以，是让你住在这里，不是关在这里，玉佩不是给你了，想去哪想做什么你开心就好”
　　仙瑶一听这才想起那枚玉佩，从腰间摸了摸拿出来“我只是借用一下，没有想私吞”
　　说着就要还回去，沈毅看她将玉佩伸手递到跟前，撇了一眼
　　“我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收回来的时候，收着吧”
　　仙瑶“哦”了一声，声音又欢快起来
　　“那好吧，那我们赶快上街吧”
　　说完便自顾自朝府门去了，沈毅看着那身影弯了弯唇角。

　　上京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千里，天山共色，街上的行人没有往常多，管家要备马车，沈毅抬手制止陪着仙瑶走路行在路上。
　　仙瑶顺着落雪抬头朝天上看了看突然道“不知道哥哥现在在干什么”

　　沈毅见她神色突然有些落寞，想了想问
　　“你只有兄长？”

　　仙瑶愣了一瞬点点头，行了几步才道“小时候我贪玩，都是哥哥陪着我，我闯了祸也是哥哥替我背着，我五百岁的时候蟠桃大会上打翻了老君的药瓶，他练了几百年的仙丹被瑶池的鹤给吃掉了，哥哥为了护我被父皇关了好久”
　　“那年天界大乱，妖王想一统三界，挥兵攻了南天门，大战损伤天兵天将无数，虽说后来那妖王骨血化成了石头，但为保万无一失，父皇母后用元神镇了阴南渊”

　　说到这的时候她的语气不由低了下去，她说“从那之后，我便没有父皇母后了，哥哥也为稳天界暂代父皇的位子料理朝政，再也不能陪我玩了”
　　沈毅看了她一眼，那张精致的小脸此时皱成一团，他心下没来由的一软，抬手将她嘴角的发丝拨在耳后
　　“那便在人间呆着吧，人间会有人陪你玩”

　　仙瑶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她看了一眼落在耳边的那只手，耳根烫了一下，退了一步笑了笑
　　“我答应哥哥十五日就回去的”
　　说完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又开开心心迈着步子朝前走去，沈毅那只手在半空中定了一瞬，收回跟了上去，身后的手突然紧了紧，十五日那便是人间十五年吧。

　　街边卖枣糕跟糖葫芦的吆喝声一声盖过一声，仙瑶左边看了看枣糕，右边看了看糖葫芦，最后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沈毅
　　她低着眸子声音小的像蚊子嗡嗡“我没有银子”

　　沈毅一瞅她那模样，便跟由不得自己一般从腰间掏出一粒碎银子给了那贩子，那贩子高兴的收下
　　“好嘞公子，这就给您包起来”
　　沈毅看她朝自己笑了笑，又将一粒碎银子递给她“去买糖葫芦吧”

　　仙瑶双手接过小小的银两开心的笑了笑，连那发髻上的步摇都微微晃动如她在他心口一下一下起了涟漪。

　　雪天路滑，二人一步一步走着，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一唱一和一深一浅，他就跟在她一步远的身侧挡住了忽然吹来的一阵寒风。
　　铺面悬挂的旗子寒风中作响，屋檐角上风铃丁零当啷，鸦雀无声雪似乎大了起来。

　　唯布庄的伙计兢兢业业垂首门口看到二人殷勤的道了一声
　　“二位贵客里边请”
　　边弯腰伸手做请边自话自说“您瞧今年的雪来的多早，马上将入冬寒侵，现在做冬衣正正好”

　　仙瑶嘴里嚼着糖葫芦，一时也不好开口只点头算是回应了，沈毅等她嚼完嘴里的那口山楂，伸手摊到她嘴边，仙瑶一顿立马意会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但还是张嘴将几粒籽吐在了他手心
　　沈毅神色如常，朝那布庄里头瞧了一眼“掌柜可在？”

　　这伙计是一个新来没几天的瘦小男子，只打眼看知道两人定是富贵人家，但他却不识眼前男子是谁，听闻掌柜也不敢怠慢直道“在的在的”
　　紧着便让另一个伙计给贵客上茶他则去里头寻掌柜去了。

　　那伙计将人带着一间雅室，入眼便是血檀木雕花对椅，椅背彩饰孔雀开屏图，中间小几上有香炉一盏，糕点两盘。
　　仙瑶打量两眼“这雅室倒是不错”

　　于此时室外步履匆匆仙瑶落座之时进来一男子便是掌柜。掌柜一瞅大东家来了，急忙从身边伙计手中接过茶盘置于小几点头哈腰道
　　“公子怎么来了，您有需要小的给您送到府上就好，还劳您亲自来一趟”
　　边道边将茶水斟满垂手立于一旁。

　　沈毅没说话，看了看身边的姑娘“带她来看看，将你这最好的料子拿出来让她自个挑”

　　老板小心抬眼看了一眼仙瑶点头连连答应，边应边往外退，没一会便抱着好几匹料子出来放在桌上
　　“夫人，这是店里最好的料子了，您看看合不合眼”

　　仙瑶倒是对这称呼不甚在意，府里多的是人这么喊她，倒是沈毅眸子不着痕迹动了动，好像默认了一样没有反驳。

　　她手指在料子上轻轻划过，看到了一匹紫色金丝锻锦，随手便把剩下的半根糖葫芦递到了沈毅手中
　　“这个颜色好看，我想做两身这料子够不够？”
　　老板笑着道“够，够，姑娘身子纤细，两身足足的”
　　仙瑶摇了摇头“我要做一身女子的一身男子的，给他做”

　　说着指了指坐在一旁的男人，沈毅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老板一眼，那老板是个精明的立马道
　　“足了姑娘，两身也是足足的”
　　仙瑶点了点头“那量身子吧”
　　老板立马喊来一小厮，那小厮拿着裁衣尺小跑过来，沈毅皱了皱眉
　　“给我吧”

　　小厮哪敢怠慢，双手将那尺子呈上，仙瑶看那尺子从小厮手里到了沈毅手里还没反应，沈毅便拉起她的手腕朝里间去了。
　　仙瑶站稳脚跟问“为什么不让伙计量，那样更合身”
　　沈毅拿那尺子轻轻敲了敲她的腰窝“我量也合身”

　　仙瑶努努嘴没再做声。沈毅瞧见她那小嘴努了努无声弯了弯唇角，他啊，怎么能让别的男子碰她，哪怕一下。

　　别看沈毅是个金贵人，但衣服的尺寸量的是分毫不差，只是气氛难免有些压抑，沈毅用尺子轻轻抬了她的手臂，换用皮尺从她后背穿过不自然打量着仙瑶胸前，仙瑶察觉到她的视线，咬着唇角低声道
　　“好了没有”
　　沈毅低低“嗯”了一句，收了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