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来个瑶妹妹》北朝鹤

19、人间日常

　　沈毅自外瞧见映在窗上的几道影子，身子顿了顿转身走了。

　　天色将明不明之时，花想楼的火势才灭完，烧的只剩一个半框架，王妈妈颓废的坐在门口抱着她全部身家的箱子哭天喊地震耳欲聋。

　　仙瑶醒时天色大亮，她屋内一响动门口的丫鬟立马进来服侍她洗漱，她稍作习惯就没再推脱问了问情况
　　“同我一起送来的姑娘呢？”

　　丫鬟知道她在问谁“夫人莫要担心，公子已遣郎中看过了，并无大碍只是吸了些烟雾，只需调养两日便好”

　　仙瑶松了口气任由两人一个给她梳妆一个正净了毛巾递到她手里。
　　她边擦手边问“那你家公子呢”
　　梳妆的丫鬟笑了笑“公子在前厅等您梳洗好了用膳呢”

　　丫鬟手上不停，该答的都答，仙瑶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面若桃花浅浅一笑
　　“时辰不早了，等我菜都凉了”

　　那丫鬟摇摇头“主子的心思奴婢不清楚，公子只吩咐不要惊扰了夫人，等您醒了梳妆好再去前厅用膳”

　　仙瑶便也没再问，盯着铜镜一动不动，看着丫鬟手中那把雕刻精致用上好玉石做成的梳子从自己发丝穿过，又熟练的簪了发髻，将一支坠了珍珠的步摇斜斜插入发髻。

　　另一个丫鬟双手托了新裙衫来，天青色料子袖口金丝银线交错穿插刺绣出来的荷花碧叶无不透漏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她起身换了衣裙，连自己都忍不住多瞧了两眼，确实好看的很。

　　前厅的饭菜已经热了两回了，管家进来瞧见自家公子拿着书倚靠在红木椅上又翻了一页，也不急着吃饭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看书，斟酌了一下开口
　　“公子，这菜再不吃又要凉了，再热可就不好吃了，您不如先吃，等姑娘醒了我让厨房再做一份”

　　话落片刻后，沈毅合了书随手递给一旁的丫鬟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
　　“罢了，我不吃了，她醒了按她的口味再做一份”

　　管家心底一虚，他是想让公子先吃，怎么就又不吃了，正要开口劝说就听一丫鬟快步走来边走边道
　　“姑娘在来的路上了，片刻便到”

　　这管家才霎时松了一口气，这丫鬟是他指派出去的，也不知道公子夜里领回来的女子何时醒，公子又非要等着一起用膳，管家在府十多年自是眼明心细，早早就派人看着了，那边一有动静这边便知道了，听到人来了管家也就没再多说，退到门外只等这顿饭能早些用完。

　　沈毅说瞧不瞧的，只是眼神偶尔抬一抬朝前看一眼，似是在盼什么人但又让人看不出端倪，直到那抹天青色的身影从不远处假山侧的小道一晃进入视线，原本端放在椅子两侧的双手才微微动了动，别的便也没有了。

　　仙瑶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路走来，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她在看到饭菜那刻什么架子什么样子全都没了，笑嘻嘻的眯着眼睛道
　　“太丰盛了，竟都是我喜欢的”
　　边说边拿起筷子去夹，管家一看惊道“姑娘不可，公子还没动筷子”

　　这一声生生将那双要夹肉片的手给顿住了，她慢慢收回手侧眸看了身边人一眼，沈毅面色如常在她看来时抬眸回视了一眼，不紧不慢说
　　“无妨，没那么多规矩，吃吧”
　　这仙瑶才欢天喜地的大快朵颐起来。

　　管家一时无语，明明公子最重规矩，怎的到这就没那么多规矩了，遂又多看了几眼那姑娘心下明了。

　　同桌用膳此为头一回，仙瑶实在饿了吃的有些多，最后喝了两小碗五谷汤正式结束了这场早膳，有丫鬟端了漱口茶来，仙瑶用帕子挡着将口中的茶水吐出，轻轻擦了嘴角，想了想
　　“无忧住在何处，我今日可能见见？”

　　沈毅抬手示意下人可以撤了饭菜，边起身边答“随我来吧”
　　仙瑶立马起身跟了上去。

　　无忧住在别院的寮房，有一丫鬟守在门口照顾，见来了人立马行了礼退了出去，已无大碍只是身子虚弱，见仙瑶进来挣扎着要起身
　　“姑娘，快让我伺候你吧，我本就一个丫鬟死不足惜，怎么能让别人伺候我呢”

　　仙瑶忙上前将人按住“你好好养着，好了才能伺候我，你我相依为命我怎么能不管你”
　　这句相依为命落在门外沈毅的耳里，多了两分沉重，二人闲聊了几句仙瑶不想扰她休息便走了。

　　那日她跟沈毅最后一句话便是他说“安心在这住着”
　　仙瑶蚊子哼哼一般“嗯”了一声，那之后两人再没打过照面。

　　自那花想楼失了火，仙瑶便在沈府住了下来，这一晃就是十日，这天她在院子里无聊，拿着鱼食往那池子里扔了一把，瞬间涌来一堆金鱼，成方从外面回来路过看到人行了礼
　　“瑶姑娘”

　　仙瑶一边往池子里扔鱼食一边抬头看了他一眼问“成小爷可知外面的事？”
　　成方想了想“不知道姑娘问的是什么事”
　　仙瑶把手里最后一点鱼食丢进池子，拍了拍手侧眸“我想问问那花想楼现在修缮的如何了”
　　成方又想了想“大概需的一月左右吧”
　　仙瑶一听叹了口气“怎么这么慢”

　　成方没再停留“瑶姑娘，在下先走了，公子还在等我”
　　她点了点头“快去吧”
　　无忧站在一旁小声问“姑娘，这里住的不好吗”
　　仙瑶摇摇头“这里太贵，住不起”
　　这话突然就落入刚走的成方耳里，成方没忍住皱了皱眉头，心想太贵是个什么道理。

　　书房的沈毅刚刚将账本看完放在一边，门被推开了一阵穿堂风涌进吹翻了两页纸张，他伸手按下
　　成方给他倒了茶，听他问“查的如何”
　　“属下细细盘查过了，那日是一个小厮去后厨偷吃，不小心碰倒了火烛，火势沾了油一下便烧了起来”
　　沈毅“嗯”了一声又问
　　“那楼修缮的如何了”
　　“这几日一直在动工，那王妈妈生恐误了生意，天天盯着呢”
　　又补充“刚刚瑶姑娘也问了此事”

　　沈毅眉头一挑，心下已明白十有八九，成方不知情只觉得对公子应当知无不尽，便又说
　　“那瑶姑娘想是着急回去，说在府里住不起”
　　说完这话便见沈毅将要送入口的茶水停在了嘴边。

　　片刻，他笑了笑道“花想楼修缮的事，你去盯一盯，慢些也无妨，那桩子好不好，实不实可要看清楚了”
　　成方乍听这话有些怪，又一琢磨，猛然领悟了什么，他行了礼应“公子放心，属下一定仔细盯着”

　　等那成方要走的时候路过花园，看那姑娘披着一件银白色披风，披风上群蝶戏园刺绣图案若隐若现她正站在一颗枯树下出神，枯树叶子落尽日日都有下人打扫此时树下也不过落着寥寥几片，那是一棵合欢树，盛夏之时合欢花开的甚是好看，那姑娘即便站在那也是一道风景。

　　他多看了一眼又想到刚刚公子那番说辞，不由笑了笑，原来，自己公子不是不会怜香惜玉，只是，那人不是瑶姑娘罢了。
　　十一月底，上京突然飘了小雪。

　　仙瑶开心的披了一件红色的裙袄就往外跑，无忧拿着汤婆子在身后喊
　　“姑娘，你慢点”
　　沈毅跟成方正穿过长廊往书房去，听到声音沈毅的脚步骤停朝那方向看去。

　　透过长廊与拱门，沈毅看到了一抹倩影，那倩影一袭红妆在天山俱白的雪中美的像一簇梅花，只见那姑娘站在雪地里跳了两下，笑了起来，沈毅的嘴角便莫名其妙扬了扬。

　　虽说同在一个府上，二人却许久未见，仙瑶贪床，往往睡到日晒三杆才起，沈毅日日出府奔波，家大业大到处都要盯着些，上次见还是那日他回府早正赶了她在用晚膳两人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吃了一顿，别的也没有。

　　连下人都百般琢磨不透公子对这姑娘到底何意，好吃好喝招待又事事依着，可两人坐在一起却一句话都不说，连着身边人都不敢大喘气。

　　成方见他出神，轻喊了声“公子”
　　沈毅收了收神“你先去书房等我”
　　成方行了礼走了。

　　沈毅顺着长廊朝那院子走去，此时的仙瑶显然开心极了，她对着无忧道
　　“我给你变个戏法怎么样？”
　　无忧将汤婆子放进她手里“姑娘还会变戏法？”
　　仙瑶点着头“那当然，不过只能你看，不许告诉别人”

　　无忧连忙点点头。便见那姑娘伸手一挥，空中正飘着的雪就定在了那里，无忧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果然那雪一动不动。

　　她惊的张了张嘴巴“姑娘，怎么定住了”
　　仙瑶看了看她“你摸摸看”
　　无忧伸手一摸那雪，那雪又飘了起来，开心的她直喊
　　“姑娘，你太厉害了，再变一个”

　　仙瑶笑着，伸出手在空中画了个半圈，手心上下一翻，那枯树立马绽开了芽，竟然生出一朵朵红梅。
　　无忧捂着嘴巴上前看了看，那红梅跟真的一模一样。
　　仙瑶往树下站了站，问她“美不美”
　　无忧点头“太好看了，但是没有姑娘美，姑娘最是好看”

　　仙瑶听了这话又开心的笑了起来，一个转身，余光撇见了拱门下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