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壶》鱼相思

38、第 38 章

　　李倾城与龙樱带着九黎壶回上清，二人飞越千山万水，穿过妖界直抵人界。

　　苍梧山上白雪皑皑，严冬冱寒，滴水成冰。

　　离开此地一年半载，再回此地，又是别样风景。风景未变，人心易变，人变了连风景亦随之而变。

　　山路被白雪掩埋，上清门前积雪覆盖，李倾城伸腿抵住忘尘剑，剑随即逼停，停在上清门前。他一跃而下，跳下剑，双脚踩进厚雪，一步一个深脚印。龙樱沿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踩在坑里，二人缓缓推开红木门，映入眼前的是一片杂草丛生，久积灰尘。

　　或许是听到推门声，南宫青云从屋内走出来，一见到李倾城二人，顿时喜笑颜开，“小师弟！弟媳！你们可算回来了，俺都要闷死了！”

　　龙樱环顾四周，除了南宫青云外，上清门空无一人，大概是发生了何种变故。

　　她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打破了二人叙旧，“师兄，上清那些师弟呢？”

　　这下换南宫青云沉默了。

　　李倾城似乎从他恍惚神情中察觉出什么，径直走向屋内，发现空无一人，又紧接着走向后院，仍旧不见其余师弟踪迹。南宫青云比他们先一步回上清，也只是提早一月有余，难道这一月有余发生了何种变故？

　　龙樱望向墙上悬挂的山水画上凭空多了一只黑猫，与画的意境实为不协调。她伸出手几乎快要触碰到黑猫，却被南宫青云拦住，他死死拽住她的手臂，对其摇摇头，“这是师父老人家亲自添上的，不可妄动。”

　　“大师兄，上清究竟发生了何事？”李倾城提起忘尘抱在胸前，一脸忧心忡忡，凝视着他的眼睛。

　　南宫青云缓缓低下头，吞吞吐吐道，“他们都被师父废了经脉，如今都已成了废人。”

　　既是废人自然就被赶下了山，如今上清门就剩南宫青云和李倾城了。

　　李倾城愣在原地许久，才缓过神来，“师父为何这么做？”在他的眼里，师父老人家是最仁慈之人，是不会无缘无故做出此事。

　　“他们怀疑师父...是女人。”南宫青云握紧拳头，咬牙说道，“怀疑师父被女妖附体。”

　　龙樱趁其二人不备，一掌劈掉了悬于墙上之画，画掉落在地，露出画后面所隐藏的密室。密室入口极为隐秘，狭窄到仅能容一只猫通过。李倾城与南宫青云亦被掉落在地的山水画惊动，不约而同地看向身后，狭窄密室内安眠香隐隐散发而来。

　　就在三人被密室吸引注意力时，叶道长从窗外嗖地一下飞进来，轻轻落在密室前，牢牢挡住他们三人视线，他一抬手，山水画复原，再次挂回去。

　　“擅自闯入为师卧房，还毁坏为师画卷，你们好大的胆子！”他捋着胡须，倪了一眼三人。

　　李倾城随即将九黎壶双手奉上，“师父，九黎壶已寻回。”

　　叶道长赶忙接过九黎壶，冲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三人可以退下了。

　　*

　　烈日来得比以往更强烈，龙樱双手被缚在身后，汗珠已如雨下，浸湿了她的衣襟。

　　李倾城立于其身前，双手颤抖着举起忘尘剑，指向她，面无表情地说道，“闭眼。”

　　他终究还是不信她，终究还是要斩断她的龙角，只要没了龙角，她便没了威胁。

　　她没有闭眼，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人，没有恳求没有辩解，随着手起刀落，她的龙角被斩断，她的心也随着龙角斩断而死......

　　两日前，一只黑猫妖尾随龙樱而来，它跟着她一路来至蝴蝶谷。

　　蝴蝶谷内，绚丽彩蝶纷飞而舞，彩虹桥横在上空，谷中悬崖峭壁上凭空长出一树干，树干上一架藤条秋千随风而荡。

　　猫的脚步声一般人难以察觉，轻巧身形，使得它们极其擅长追踪与逃遁。

　　苏樱隐隐约约感到了一丝杀气，她听不见它的脚步声，却可以闻到它的气息，充满嗜血杀气，看来追踪者手上沾染的血可不少。从辰时至祀时，这股子气息从未断绝，看来追踪者这是来取她性命的。从小至今，大大小小的追杀，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次，通常她都能化险为夷，凭借的就是那一股子不要命的劲儿。

　　可今日，她闻出了对方的与众不同，这是一个强大到可以瞬间捏碎她的追杀者。

　　她壮着胆子，向身后之人喊道，“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片刻后，一只黑猫妖从暗处缓缓踱步而来，它尾巴高高翘起，神态自若，丝毫不惧眼前的银龙。这条银龙在它眼中不过是一条弱到没力的小蛇。

　　龙樱认出了它，在百年前，她们曾经交过手。

　　猫妖瞬间化作人形，一身红衣，火红如枫叶，就如同她那张美艳绝伦的脸般红得耀眼而夺目。

　　她翘起兰花指，抵在下颚，巧笑嫣然，美目生姿，缓缓吐出一口芬芳，“吾很是欣赏你，若真杀了你，吾还有些许不忍，不如你替吾杀了李倾城，那么吾就饶你一命。”

　　龙樱瞥了一眼她，已然心中有数，此人便是闻名于三界的九黎神女韶华，因弑师而被惩，封印在九黎壶内千年。虽不知她是如何逃出封印，但已不算神明。神爱世人，自然不会如此作恶多端，她如今就是个邪魔。

　　杀邪魔，人人得而诛之。

　　她背负双手，将藏于袖口内的玉清变大，紧握于手中。

　　九黎韶华歪头看向她的小动作，已有些许不耐烦，“龙樱，你杀也不杀。”

　　一阵风起，龙樱一跃而起，她手高举玉清，霎时间，电闪雷鸣，风云巨变，玉清葫芦内喷涌出巨大的力量，引着天雷朝向韶华劈了过去。

　　九黎韶华一个侧转，躲过雷击，她捏起袖口，从中飞出红绸，红绸将天雷包裹其中，彻底压了回去。

　　黑云散去，天复晴朗。

　　她收回了红绸，几近疯魔般狂笑起来，片刻后立马收起笑容，狠瞪一眼上天，厉喝道，“吾乃是神，区区一个天道就想灭神，你灭不了吾！”

　　她眼冒金火，天上日烧红，地上火燃起，神明一怒， 天崩地裂，天地皆惧。

　　九黎韶华袖口内红绸再次飞出，停在半空，直指龙樱，她命令道，“吾以神明起誓，若你交出玉清，可饶你不死。”

　　又是玉清，连邪魔也想得到玉清，这下换龙樱近乎癫狂地狂笑起来，“你个邪魔，怎敢以神明起誓！”

　　她闻言突然皱起眉头，停在半空的红绸亦径直朝向龙樱飞去，红绸如巨大的手将龙樱紧紧包裹其中，愈缠愈紧，直至将她包成一个粽子，九黎韶华方才停下。

　　就在龙樱以为会命丧黄泉时，九黎韶华反而并没有杀她。只是将她带回了上清，囚禁在上清地牢内，日日承受酷刑。

　　九霄玉清乃创世神亲手打造的神器，极具灵性，除了主人心甘情愿相赠于他人外，它们不会受任何人驱使。韶华以太子性命相胁天君，方才从圣人那里得到了九霄，而龙樱不惧死亦无弱点，这可叫她犯了难。

　　仅仅两天，她便想到了更好的计策，既可羞辱龙樱，又可得到她的力量，那便是利用李倾城对叶隐舟的忠诚，来驱使他斩断龙角。没了龙角的龙就如同一只没了牙的老虎，不再具有任何威胁。而得到龙角便等同于得到了她的力量，那么驱使玉清也就易如反掌。

　　*

　　龙樱躺在冰棺内，李倾城亦躺在她身旁，以上清灵力为她疗伤。丝丝灵力缓缓输送进她体内，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冰棺外的冰窟，她对这一世的李倾城已心死。李倾城只是上官七月的转世，一个转世又怎会是同一个人？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她的七月哥哥早就死了，死在百年前的战场上。

　　此时，冰窟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脚步声，南宫青云弓着腰从狭窄的冰洞外钻了进来。他手里提着一长形冰盒，没走几步，便剧烈哆嗦起来，他呼出冒着烟的气息，上下牙打颤道，“师弟，你们躲在哪个冰棺里啊？”

　　在他眼前的冰窟内，七横八竖地倒着十几个冰棺，他不断地掀开一个又一个冰棺查看。

　　李倾城运功输灵气，一刻也动弹不得，青筋暴起，方才憋出一口气喊道，“师兄，这里！”

　　南宫青云循着声音望去，是最偏僻角落内的一个冰棺，尚未盖棺。他脚步踉跄地跑过来，嬉笑颜开地将手中长盒递了进来。

　　盒盖一开，金灿灿的龙角映入眼帘。

　　龙樱猛地咳嗽一声，一脸不解地望向李倾城。她的龙角不是被九黎韶华收走了吗？

　　南宫青云“呵呵”一笑，道，“这都是俺师弟的计策。”

　　李倾城左手继续输送灵力，右手则将龙角为其复原。李倾城自幼便跟随师尊修行，以师尊的心性向来以苍生为重，是绝不会以权谋私，更别说强取豪夺其龙角。他不敢违抗师尊之命，却已对此事生疑，既然如此，那便将计就计。

　　由他亲手将龙角斩下，紧接着偷梁换柱，将提前以人参果制成的龙角呈上。人参果足以以假乱真，是因其亲眼所见，而人参果灵气极盛，犹胜龙角。

　　他将龙角复原后，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龙樱捧起他的脸，贴了上去，脸颊上留下一朵吻痕。

　　南宫青云赶忙捂住脸，透过指缝偷看，“弟妹，俺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照看俺师弟，他力竭一时半会醒不来，你要做甚抓紧做！”

　　待龙樱抬起头，南宫青云早已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