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壶》鱼相思

37、第 37 章

　　梦境一碎，结界亦破。顷刻之间，妖后率领妖兵攻入了西镇，以闪电战术夺取了西镇。人妖两族西镇之争，由妖族大获胜利而告终。然而以妖后的野心，她是绝不会只因一个西镇而满足，连日来，她已在妖界征兵十万，既然起兵就要踏平人界。

　　三日后，龙樱醒来，发现身在一暗牢内，四周一片漆黑，唯有眼前红炉冒出火光。嘎吱一声，门推开了，一双黑白相间十方鞋映入眼帘。

　　她抬头顺着紫衫道袍向上看去，李倾城面无表情地盯着火炉，“无论人还是妖，只要入了这火炉都会顷刻间化为乌有。你若将玉清交出，就不必受这火炉之苦。”

　　一双手细长如葱白，藏于道袍袖口内，时隐时现。

　　她嗤笑道，“姑娘，没人教过你化形时要记得细节吗？”

　　李倾城的外皮慢慢褪去，露出其本来面目，一身玄色云锦衣下，是一张惨白得近乎病态的脸，一双吊梢眼怒目而视，唇珠微启，“本后这么做都是被逼的，樱儿，只要你交出玉清，妖族就可重获自由，不再受人任何人摆布！”

　　她望着妖后，笑着摇摇头，“苏红玉，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苏红玉原本是九尾狐一族最低等侍女之女，只因其母凭借狐媚之术勾引了狐族族长，而后女凭母贵，步步高升，最终凭借其不输其母的野心成为了九尾狐一脉真正的掌权人。

　　妖后瞪大了双眼，本能地向后仰，脚步亦随之后退一步，她十分不解地盯着眼前的龙樱，“你是如何记起的？”她明明多下了几道禁锢，灵识一旦被禁，就算有解药也不能根解。

　　龙樱撑在地上的手缓缓合拢，身上铁链便瞬间化作无形物，如透明水滴状散落四周。与此同时，李倾城手握忘尘剑俯冲而下，剑横在妖后颈前，空气突然静止了，唯有喘息声此起彼伏。

　　李倾城转向龙樱，见一双白嫩玉手勒出血痕，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一掌将妖后定在原地。他握住龙樱的手，将怀中伤药瓶取出，仔细地涂抹于伤口处。神态专注地就像在雕刻一件精美珍品，伤药一上，酥酥麻麻，伴随着微痛微痒，她用力地抽回手。而另一只手却被死死钳住，这次上药更加奇痒难耐，她不禁喊出了声，“痒！”

　　“以后还逞强吗？”他却仍旧不紧不慢地涂抹着药膏，轻轻呼出一口气，漫不经心地问道。

　　龙樱凝视着眼前人，记忆却不由地飘回了往昔，那只九尾狐，舔舐着伤口，却被少年阻止，他为其包扎伤口，缓缓道，“以后还逞强吗？”

　　雨珠挂在他纤长睫毛上，清澈眼神中带了些许倔强，他说，“我知道你会回来寻我。”

　　一幕幕仿佛就在昨日，就算转世轮回，上官七月还是那个上官七月，一切都未变。

　　“你打算如何处置苏红玉？”

　　苏红玉这个名字曾让人妖两界地动山摇，对于三界来说，是罪孽是血腥。苏红玉先是向妖王挑起兄弟之争，而后以苏珩性命换得海妖相助，只为一朝登上后位，与挚爱之人共度一生。那挚爱之人却死在了战场上，独留她百年孤寂，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那个人族英雄，她寻人族英雄百年，始终未果。无论人族英雄是何人，杀苏屠者都是人族，那么她就要整个人族为夫偿命。

　　“永世囚禁。”

　　短短四个字便是她作恶多端的结局。苏红玉虽被定住身，但却能言语，她对此惩罚显然是不认同，“当年我夫发动战争，不过是为妖族讨回公道，却被残忍杀害。上清炼妖，天界包庇，你们口口声声说得仁义道德不过就是假仁假义。你们上清就是罪魁祸首，人天两族就是帮凶，无人为我妖族伸冤，我不过是想要你们这些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何错之有？“

　　上清炼妖，天界包庇。此八字一出，李倾城愣住了。他知晓炼妖一事。只不过听到的却是另一个版本，妖王苏屠为得魔神之力，炼万妖献祭魔尊，引起三界祸端。人族英雄替天行道，除妖王，救苍生。

　　“你以为苏屠真得没有私心吗？他不过是借着炼妖一事，来实现他统一三界的野心。你以为他真得爱你吗？他连自己亲子都利用，他爱的唯有他自己。”龙樱见她时至今日仍无悔过，便轻轻一挥手，半空中浮现往昔画面——

　　苏屠立于案前，龙越则伏在案，处理手中文书。苏屠一遍又一遍恳求龙越将九尾狐族长继女赐给他。

　　龙越不厌其烦，停下手中的笔，道,“你要她，是因为你爱她还是你对她另有所图啊？”

　　“自然是臣爱她。”苏屠信誓旦旦回答道。

　　“胡说，本皇还不知你那点小心思，是看上人家背后的家族势力了吧。”

　　苏屠扶额，无奈笑道，“知我者，兄长也。”

　　妖后垂眸，望向手腕处，一对玉镯晶莹剔透，翠绿如竹。这是苏屠相赠，见证他们矢志不渝的感情，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龙樱见过太多痴情女子负心汉，女子的爱情总是大过天，渴求一生一世，而男子的爱情总是一时兴起，也终于一时。

　　妖后被囚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三界，这场不义之战，最终以妖族投降而终止。自妖后被囚，人妖两族再无纷争，天下太平，苍生喜乐。

　　*

　　一场战争，夺走了上万条生命，战争是毁灭，是夺走一切。望京城连夜修建了八百壮士墓，用于祭奠誓死守城的将领，其中还有三皇子和鱼湘，他们的魂灵永远留在了西镇。除却这些名有姓的八百壮士，还有那些无名无姓的士兵以及百姓，他们却再也无法魂归故里。

　　鱼玄机跪在鱼湘墓前，点燃三柱香，拆开褶皱黄纸，露出五颜六色果点。

　　“哥哥，妖族投降了，三界太平了，我们都终得所愿......”

　　龙樱、李倾城立于其后，皆低头垂眸，面色哀伤。

　　平地一声“咚”，一紫色斗篷从天而降，银色面具下，半张脸棱角分明，薄薄红唇，珠形饱满。面具缓缓褪下，露出惊为天人的容颜，来者便是三界第一美男子，苏珩。虽以美久负盛名，但却无人见过其真面目。

　　李倾城握紧忘尘，向前一跨步，挡在她们面前。

　　苏珩不紧不慢地抬起手，手上九黎壶发出红色光芒，“此物物归原主。”，九黎壶缓缓升起，飘向李倾城。

　　李倾城松开忘尘剑，抬起手接过九黎壶。

　　龙樱突然走上前，轻轻拍拍苏珩肩膀，说道，“弟弟，回来便好。”

　　弟弟？

　　鱼玄机与李倾城同时愣住了。

　　当年潜入黑海城，为的便是救苏珩，虽未救下，但却遇见了七月。龙樱自恢复记忆后，时长感慨造化弄人，他们之间剪不断理不清的结，或许是命中注定。

　　苏珩微微点头，略过龙樱，径直走向跪在墓前的鱼玄机，亦跪在其旁，轻声呼唤道，“玄机。”

　　她没有看他，亦没有回应，目光定定落在鱼湘的墓碑上。

　　“玄机，你看看这个。”他再次轻声呼唤道。

　　她微微侧过头，一缕残魂从其掌心飞出，落在她眼前墓碑上，歪头看向她，问道，“你怎么哭了？”

　　鱼玄机突然笑了起来，伸出手去触摸他的头，“死鱼湘，你还是这么混账。”

　　“谁是鱼湘？一会哭一会笑的，你这个女子还真是怪。”他荡起双脚，抬头看向天空，漫不经心地说道。

　　李倾城背负双手，踱着步，慢腾腾地走至苏珩身侧，他捻着手中玉扳指，思索片刻，问出了心中所惑，“苏珩，你究竟是如何盗走九黎壶的？”

　　上清门平日守卫森严，再加上有阵法相助，纵使是创世神亦无法打开，那么他又是如何盗走九黎壶的呢？大家都看向他，这不只是他的疑惑，亦是众人的疑惑。

　　苏珩解开斗篷，突然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得意，从来没有如此得意过。那年，他为追查人族英雄，偷听了妖后关于九黎壶的秘密，随即便化形为道士潜进上清，他可以收敛妖气至无形，身上的神力又自带仙气，因此他隐藏得很好。而根据他数日来的观察，上清首徒南宫青云术法修为最低，且毫无防备，因此便化作他的模样，彻底伪装成南宫青云。

　　上清首徒身份，自然便宜行事。他不仅关闭了七星阵，还盗走了九黎壶。更是带着九黎壶随着众人一路下了苍梧山。

　　众人闻言皆面露惊色，如此说来，那时的南宫青云便是由苏珩假扮，怪不得他对他们的行踪一直了如指掌，甚至还扮作墨家少爷光明正大与他们同行。

　　李倾城接着问道，“那么南宫青云呢？”

　　苏珩道，“下了昏睡咒，关进了黑海。”

　　龙樱道，“那么墨家人呢？你又是如何处置？”

　　“他们都还活着，烧毁墨家庄，也是他们首肯的，厌倦尔虞我诈的朝堂，远离纷争的方法唯有假死方能脱身。”苏珩不紧不慢回道。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苏珩为报父仇，溜进上清，没能查得仇人，却得知了另一个天机，便是集齐三大神器，便可扭转乾坤，改变过去。而这不过是有心之人放出的假消息，放假消息者便是九黎韶华，她的目的就是游戏世间，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