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壶》鱼相思

39、第 39 章

　　一对金灿灿龙角悬挂于上清门，叶道长随手捏了个兰花指，施法于龙角周围，近乎透明水滴状结界浑然天成，将其包裹其中。

　　他提起下摆，踱着碎步，一扭一摇，细步走向卧房。

　　南宫青云双手交叠于胸前，一股气流翻涌而上，化气为物，灵蝶飞出，透过狭窄门缝飞了进去。

　　他透过灵蝶见室内点燃着安眠香，微弱烛光下，叶道长掀开床榻上锦被，一角紫色道袍露出。只见叶道长伸出白嫩双手浸入金盆内，缓缓反复搓洗一块白布，接着不急不慢地弯下腰，为床榻上之人擦拭身体。灵蝶忽的飞向床榻，而他亦借着其目见到了床榻上之人，白眉须发，紫袍仙体，正是师尊叶道长。

　　而立于床榻前之人，亦发现了这灵蝶，“碍事的东西。”随即一挥手，灵蝶便化作了灰烬。假扮叶道长者疾步冲出密室，随着灵蝶化作灰烬，一口黑血从南宫青云口中呕了出来，他抓起地上的上清剑，抛向半空，一跃而起，御剑飞离。

　　众师弟皆察觉掌门有异，而南宫青云作为首徒，即便心中生疑，也不能有毁上清声誉，而今亲眼所见，有人假扮师尊，而此人还是个法力高强，灵力极胜者。他自知不是对手，亦知逃无可逃，便将今日所见牢牢封在双目内。

　　不消片刻，一身紫色长袍者便追了上来，他微微勾起唇角，道袍顷刻间撕碎，一只黑猫尾巴高高翘起，每一步都在摇曳生姿，它轻轻舔舐着爪子，佯装毫无攻击性。

　　南宫青云闭目，两指并拢，从额间滑至唇间，口中念诀，以气御剑，上清剑刷刷翻转，直逼猫妖。他双手于半空中画圈，一套缥渺上清招式，动作行云流水，气从指尖出，源源不断输进上清剑。

　　黑猫突然变得巨大，张大嘴巴，嘶吼一声，上清剑便被嘶吼声震了回来。

　　“你就这点小伎俩么，叶隐舟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废物。”她微微抖动胡须，呲牙咧嘴间，吐出一口气，冷声道，“既是废物，那就去死吧。”

　　黑猫妖一爪子将其拍碎，血肉飞溅，一双黑眼珠滚滚而下，落至桑榆树上。

　　*

　　李倾城双腿盘膝而坐，他闭目凝神静气，以心感受万物。风掠过悄无声息，却叫落叶出卖了个干净，飞鸟去而复返，只为啄食趴在树枝上之稚虫。花香四溢，席卷而来，黄蜂振翅而来，只为采蜜。世间万物，道法自然，他明白了，无为而治，阴阳平衡，一切遵循万物之本源。

　　他耳朵一动，头顶上传来簌簌声，风再次吹过，将一对圆滚滚黑白相间的珠子吹了下来。他睁开双目，仰头向上看去，一对珠子滚落而下正中其眉心。他伸出手接住珠子，低头望去，不禁一骇，这是人的眼珠。

　　掌心上一对眼珠忽然动了一下，眼珠一白，情景再现。他看完立马起身，以气御剑飞至上空，冲淡的血腥味还残留在上空。他确认大师兄已身死，将一对眼珠封存至忘尘剑内。他已开始后悔做出让大师兄监视师尊的决策了，而那个假扮师尊的妖孽正是九黎韶华，一切都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

　　李倾城前脚一顿，忘尘剑疾飞而下，飞至长廊上。

　　而九黎韶华正立于长廊上等待多时了，风吹过她的红衣，衣袂飞扬。

　　二人对视间，已做出生死抉择。

　　而与此同时，一个白影飘忽而过，越过九黎韶华潜入长廊，她双膝微曲，躬身小步前行，直至走至长廊尽头。她缓缓推开窗，一跃翻进屋，迅速回转过身将窗合上。

　　浓烈檀香弥漫至全屋，檀香即使再浓烈也抵不住安眠香内的□□。□□乃是一种异香植物所制，异香刺鼻，尤其是对于嗅觉灵敏之人，甚至会熏呕吐。她左手伸进衣襟内，将手帕掏出，捂住口鼻。在那一日，她先是闻到异香，便察觉有异，于是劈开了山水画卷，才发现异香来自密室内。而九黎韶华不惜用足以致命剂量的□□，却只是为困住叶道长一人，让她不甚其解。以九黎韶华之本性，杀人才是她最惯用的手段，只需除掉叶道长就永绝后患，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她将山水画卷掀开，倏地变成一条银蛇，缓慢爬进狭窄洞口，越靠近密室内，异香越浓烈，她不禁有些头晕目眩。

　　烛台上插有三支红烛，墙上挂满红绸，红色帐幔内，传来微弱呼吸声。她倏地变回人形，将红纱帐幔挑开，白眉须发下是一张瘦削而棱角分明的脸，烛火下，面色更显红润，竟没一丝皱纹，活脱脱一少年郎模样。她从未如此仔细观详叶道长的脸，在她记忆中这是一个严肃过头的老头，却容颜不老，俊美妖异。她忽然明白为何连九黎韶华都对他手下留情了，毕竟一个惹人怜惜的美男子，就犹如刺入女人心中的毒针，使其欲罢不能。

　　她取下烛台上一支红烛，握在手中，随即手持红烛在密室内转了一圈，双眼牢牢盯着案上香炉，一刻也未曾移过视线，连蜡油滴下烫伤虎口都浑然不觉。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机关，方才安心地靠近香炉。

　　龙樱揭开香炉盖，轻轻向香炉内吹了一口气，气化水，水淹香炉，香灰即灭。

　　片刻后，红纱帐幔内，叶道长渐渐苏醒，他缓缓抬了下手臂，将纱帐撩开，看向龙樱，一脸不解，“是你？”

　　一百年前，苍梧山下，二人曾有过一面之缘，叶道长时至今日仍然记得那天龙啸震天动地。可也正因这个龙女，他才失去了爱徒上官七月，而今，上七月转世李倾城再次步了前世的后尘，一切皆是定数。这便是他们的命数。

　　龙樱将红烛放回烛台，一把扶起他，急切道，“叶道长，现在情势危急，你快随我走。”

　　叶道长一把掀开锦被，掐指一算，道，“若我随你走了，倾城怎么办？任何人都无法阻止韶华，而他会有性命之忧，你可曾想过？”

　　她脸色瞬间低沉下来，“我相信他。”紧接着，她一掌劈开密室墙，转过头来，急切道，“道长，快走！”

　　叶道长又岂会不知李倾城这是在拖延时间，为的就是让他们逃离。可韶华之力远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只要韶华一天不灭，他们就永远逃不了。神明之力，足以毁天灭地，只有他知道韶华的力量有多么可怕。

　　他摇了摇头，道，“我不会走。”话音刚落，他便倏地化作一缕清风消失在红帐幔下。

　　*

　　红色长廊外，李倾城躺在一片落叶上，枯黄落叶已被染红，他嘴角处淌下一滴血，缓缓合上双目。而九黎韶华凝气一挥，使出致命一击。忘尘剑刹那间化作数万柄剑，挡在他身前，以剑身护主。然而在九黎韶华强大气流下，犹如螳臂当车，气流冲击下，剑身碎裂，万剑掉落在地。

　　九黎韶华缓缓走上前，捡起残破不堪的忘尘剑，横在李倾城颈前，而这时，叶道长一脚飞踢，将宝清剑踢飞，直至横在韶华颈上，方才停下。

　　“叶隐舟，你要杀我？”韶华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他，轻笑一声，而眼泪也随之滴下。

　　他背负双手，从长廊上飞下来，飘落至她眼前，“沈怡乔，放下屠刀吧，现在收手还来得及。”紧接着，他伸出手，掰开韶华紧握的手，将忘尘剑拿开，十分平静道，“你假扮我作恶，我可以不怪你，但从今日起，你的游戏结束了。”

　　而此刻，龙樱亦从长廊外赶来，她忙伸出手放至李倾城鼻子处，幸好还有鼻息，她赶忙握住他的手，脉象正常，看来只是力竭而已。她缓缓将李倾城扶起，双掌贴在其后背，为其输送灵气。

　　风中传来滴滴答答声，紫色斗篷从天而降，其身后还跟着一戴银色面具的姑娘。姑娘揭开面具，铜铃般大眼睛亮闪闪地望着众人。

　　九黎韶华突然冷笑道，“看来帮手都到了呀，这就是你口中的游戏结束了？”她一弹指将宝清剑迅疾弹开，一个翻跃，飞上了长廊，大笑道，“吾是这世间唯一真神，就凭你们还想除掉吾，简直自不量力！”

　　她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她大笑着腾云而去，直奔人族皇城。

　　众人惊觉不妙，亦紧随其后，飞向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