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港》Fuzz

18、姐弟情

　　“这个世界上人太多了，我们没有办法去要求每一个人的性格都和你喜欢的那样相类似。”
　　“不能因为你认为他不合群、孤僻怪异，就因此去孤立。哪怕他的确是一个从内心角度出发不愿意社交的人，我们也不能故意疏离。”
　　“哪怕交流少一些，也请把他们当做正常人来看待。”

　　“我只是...”颜肆说到这里顿了片刻，“希望我们可以多一点善意。”
　　“让他们也能感受到世界的温暖。”
　　颜肆的演讲至此结束。

　　台上的灯光仿佛碎成几段，光圈与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被一同揉进颜肆的眼睛。
　　他微微欠身，朝着台下鞠了一躬。

　　掌声顷刻间响成一片，连着阵阵喧哗，而宋栖整个人还僵直在座位上，连掌都忘了鼓。

　　他自然知道颜肆这场演讲为谁而讲，只不过欣喜之余，更多的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意外。
　　颜肆走下台，这一波热烈而盛大的喧嚣也逐渐平息下去。
　　宋栖的耳畔却仍旧萦绕着颜肆的字字句句。如同衣服最上面的一颗纽扣，紧紧扣住，让他喘不过气。

　　在一片安静之中，他仿佛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咚...咚...”
　　宋栖不知道，他的耳尖泛起一片红晕，清晰可见。
　　手指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攥紧，指甲在掌心上落下痕迹，掐出几道黄白色的印记。

　　颜肆猫着腰穿越人群，在主持人念串词的间隙来到宋栖的身边。
　　他轻轻弹了一下宋栖的脑门，“还愣着呢？在想什么？”
　　宋栖的目光缓慢地移动，最终落在颜肆身上。
　　“谢谢。”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这是一个“不合群”的男生第二次对着颜肆说出这两个字。

　　颜肆意外地心尖一颤。
　　他听到过无数次“谢谢”这个词，与大多数人而言，“谢谢”这个词仅仅只是日常生活中的常用语。
　　它出现的次数太过频繁，时常被人们挂在嘴边。它仅仅作为礼貌的表现，远不如“爱”那样珍重。

　　但对宋栖来说意义便不一样了。
　　一句简单的“谢谢”，即代表着他对外界的接受。

　　颜肆回到宋栖身边，后半程的演讲比赛很快便过去。
　　最后一位选手走下主席台，多功能厅的寂静也在这一刻化为泡影。
　　颜肆跟宋栖打完招呼，起身去组织退场。
　　宋栖没有和大部队一起出多功能厅，只是找了个离颜肆最近的座位坐下，安静地等他。

　　待所有人离开，偌大的多功能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颜肆拍了拍宋栖的后脑勺：“走吧，我陪你回教室。”
　　“你呢？不回教室吗？”宋栖问。
　　“我不着急，晚几分钟也没事。”
　　多功能厅紧挨着高中部，宋栖的教室在离这里最远的那栋教学楼。

　　宋栖没拒绝，跟在颜肆身边，沉默着一言不发。
　　月光破碎，碎片被平铺在沥青路面上。他们的脚步从碎片上踩过，阴影从皎白之上掠过。
　　小路两边灯火通明，正是晚自习时间，校园里只能依稀听见风与树梢切切搓搓的声响。

　　颜肆的右肩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他回过身，牵带着宋栖也停下脚步。

　　“邹学姐？”颜肆借着路灯看清了来人。
　　女生有些可爱地将手背在身后，笑着开口：“好久不见啊阿肆！”
　　宋栖听惯了颜肆被叫像“颜肆学长”这样正经的称呼，而这个和自己素未谋面的女生一开口便叫的如此亲密。
　　在这短短的几秒里，宋栖几度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嫂子。
　　颜肆看起来的确像是在恋爱中很照顾女生的人。

　　大脑正放空，“嫂子”的注意力缺从颜肆身上转移。她凑到宋栖身前：“小学弟？你初几了？”
　　宋栖愣了半晌，其实并不想回答。但转念想到眼前的女生似乎和颜肆关系很好，他又不得不答道：“初二。”
　　“嫂子”抬手摸了一把宋栖的头发，“你好！我是邹葵。学校学生会主席，和阿肆是搭档。”
　　宋栖正在犹豫怎么继续回话，邹葵已经扭头看向颜肆。再一次无视了宋栖的欲言又止。

　　宋栖：......

　　“阿肆，你今天的演讲真的很棒。你真的好温柔。”邹葵嘴角扬起，如此夸赞道。
　　“谢谢。”颜肆礼貌地道了声谢，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同邹葵间的距离又拉远了一点。

　　不过这位学姐没有丝毫察觉出来颜肆的尴尬。
　　颜肆向后退半步，她便栖身向前进一步。

　　太过盛的热情让颜肆生出几分不适。
　　他眉头微微一蹙，而后又立刻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学姐，可以...不要离我太近么？”

　　邹葵脸上的笑容却更灿烂了几分。
　　想必是把颜肆的话误解成了害羞或是别的什么。
　　“诶阿肆，几周不见怎么变得这么生疏了？你以前可是从不在意这些的啊。”
　　说着，邹葵便想伸手去拍颜肆的头。

　　不曾想，却被颜肆轻轻挡开。
　　“学姐还是注意着一点分寸吧。”颜肆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邹葵听明白了。
　　颜肆话里的意思便是让她自重。

　　她有些牵强地扯了扯嘴角，“阿肆。你知道我和你之间不会有男女之情的。”

　　借着月光，宋栖看清了邹葵眼里倔强着不掉落出来的泪花。

　　颜肆抿了抿嘴唇，微微颔首，“抱歉，我不太能接受过分亲密的接触。没有那个意思。”
　　“可以前不是这样的啊？”邹葵并不理解。

　　“岳卓在的时候你从来不会做出逾矩的动作。”颜肆的眼眸暗了下去，“你也是害怕他会误会些什么，对吗？”
　　邹葵嘴唇张了张，却又没能吐出哪怕一个字。
　　“邹葵。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之间那样亲密的举动发生在我们都还是小孩子的时候。”

　　“也只能发生在我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
　　“我们都长大了。”
　　“我们是高中生，不再是一脸稚气的小孩。况且我知道的。”
　　“你也不把我当做单纯的弟弟看待。”

　　颜肆不敢抬头看邹葵盛满泪水的眼眶，他知道邹葵的喜欢一直藏在这层从年幼时生出的“姐弟情”背后。
　　他一直没能狠下心揭穿，直到这一刻。

　　宋栖攥着校服袖子站在一边，抬头望着身前两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颜肆低下头在校服兜里摸出一包没有拆封的纸巾，递到邹葵身前。
　　“擦擦眼泪吧。”
　　邹葵终于是没忍住，哭出声来。她用力抹了一把，眼睛被揉的通红。
　　她呜咽着伸出颤抖的手指。

　　指尖刚刚碰触到颜肆递来的纸巾，尚未拿稳。
　　颜肆便转身拉住宋栖的手腕，“走吧。”
　　那包印着卡通人物的纸巾与邹葵的指尖擦过，重重落在地上。

　　“走吧。”
　　两个字很小声，却又正好能落在邹葵的耳中，随后像是被风吹散一般，飘荡在校园的夜空中。

作者有话说

　　人都是有两面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