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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 95 章 ...

  •   那扇沉重的朱漆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与希望。

      虞听晚的心跳得又快又急,几乎要撞出胸腔。她攥着秋月的手,指尖冰凉,目光急切地扫过这守卫森严的别院前庭。庭院深深,草木凋零,透着一股无人打理的荒凉和死寂,与她想象中父亲“静养”的处所相去甚远。

      引路的侍卫面无表情,步伐僵硬,只沉默地在前带路,走向正厅。

      秋月提着沉重的食盒和包袱,手心也沁出了冷汗,低声道:“娘娘,这院子……怎地如此冷清?”

      虞听晚抿紧唇,没有回答,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正厅的门敞开着,里面光线晦暗。

      还未踏入,一股极其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

      虞听晚的脚步猛地顿住,脸色瞬间煞白。秋月也闻到了,惊得差点失手摔了提盒,声音发颤:“娘娘……这味道……”

      虞听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骤然困难起来。她甩开秋月的手,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昏暗的正厅内,一幕景象如同最血腥的噩梦,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眼帘——

      虞叶麟瘫倒在主位下方的地上,身体痛苦地蜷缩着,双目圆睁,瞳孔已经涣散,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和惊骇。他的胸口衣襟已被大片暗红的、尚未完全凝固的鲜血浸透,嘴角、下颌更是糊满了浓稠的血沫,还在极其缓慢地、一滴一滴地往下淌,在地面上汇成一滩触目惊心的猩红。

      他显然刚刚断气不久。

      而在他的身侧,掉落着一个打翻的茶杯,碎片和深褐色的茶水溅了一地,与鲜血混合在一起,散发出诡异的气味。

      “爹——!”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撕裂了别院死寂的空气!

      虞听晚目眦欲裂,整个人如同被惊雷劈中,浑身血液瞬间逆流冻结!她像是疯了一般扑过去,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血泊之中,颤抖的双手想要去碰触父亲尚且温热的身体,却又不敢,只能悬在半空,剧烈地哆嗦。

      “爹!爹!您怎么了?!您看看我!我是听晚啊!爹——!”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声音嘶哑破裂,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不敢相信!不能相信!

      几个时辰前,她还在满怀希冀地准备他爱吃的点心,想着日后能常来看他!她甚至因为这份期盼,而对那个男人生出了愧疚和妥协的念头!

      可现在……现在她看到的是什么?!

      满口喷血!死不瞑目!

      秋月也吓傻了,手中的提盒和包袱“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点心滚落,与血污混在一处。她捂住嘴,发出惊恐的呜咽,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是谁?!是谁干的?!”虞听晚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如同淬了血,疯狂地扫视着空荡的厅堂和门外那几个如同木桩般站立、面无表情的侍卫!

      是他們?还是……?

      一个名字,带着滔天的恨意和彻骨的冰寒,如同毒蛇般猛地窜入她的脑海——李玄翊!

      是他! 一定是他!

      他假意答应让她前来,让她满心欢喜,却在她踏入这别院的前一刻,用最残忍的方式,彻底断绝了她的念想!
      杀了她的父亲!

      “李玄翊——!!!”

      她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充满了无尽恨意的尖啸,那声音凄厉得如同杜宇啼血,几乎要刺破所有人的耳膜!

      “是你!是你杀了我爹!!”她像是彻底疯了,对着空荡荡的厅堂,对着那些冷漠的侍卫,声嘶力竭地哭喊控诉,“你答应我的!你答应让我见他的!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如此狠毒?!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

      巨大的悲痛和被人愚弄、背叛的愤怒如同火山般在她体内爆发,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她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胸口剧痛,喉头腥甜,几乎要呕出血来。

      秋月扑过来想要扶她,却被她猛地推开。

      虞听晚跪在血泊里,抱着父亲尚且温软却已毫无生息的尸体,哭得肝肠寸断,浑身痉挛。华贵的衣裙被污血浸透,脸上泪痕交错,发髻散乱,状若疯癫。

      那点来时的期盼,那丝对未来的畅想,那昨夜刚刚回暖的一点点温情……在此刻父亲冰冷的尸体和满地的鲜血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讽刺!

      她恨! 恨他的欺骗! 恨他的残忍! 恨自己竟然还会对他抱有那一丝可笑的幻想和愧疚!

      “啊——!”她再次发出痛苦的哀嚎,整个人蜷缩下去,额头抵着父亲冰冷染血的衣襟,哭得几乎晕厥过去。

      别院内,只剩下她绝望凄厉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庭院中回荡,衬得这秋日清晨,如同森罗地狱。

      而那些奉命行事的侍卫,依旧如同没有感情的傀儡,沉默地守着这刚刚发生的惨剧,守着这位悲痛欲绝、恨意滔天的皇后娘娘。

      虞听晚凄厉的哭喊声在死寂的别院里回荡,像钝刀切割着凝滞的空气。她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双臂死死环抱着父亲尚存余温却已僵硬的身体,眼泪混着血污糊了满脸,巨大的悲痛和惊骇几乎要将她的神魂撕裂。

      “大夫……找大夫来!快去叫大夫啊!”她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门口如木桩般站立的侍卫,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他还没死!他还有救!快去!”

      侍卫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命令,又或者,他们接到的命令里,从不包括“救人”这一项。

      秋月早已吓瘫在地,闻言强撑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外冲:“奴婢去!奴婢去找大夫!”

      却被门口两个侍卫冷漠地伸臂拦住。

      “让开!”虞听晚见状,心中的绝望和恨意如同野火燎原,她猛地放下父亲,踉跄着起身就要亲自冲出去,“本宫命令你们让开!谁敢拦我?!”

      就在这混乱僵持之际,一阵略显匆忙的脚步声从庭院另一侧传来。一个穿着青色官袍、提着药箱,看似是常驻别院的大夫模样的人,在两个侍卫的“陪同”下,快步走了进来。他低垂着头,不敢看厅内惨状,脸色苍白,额上全是冷汗。

      “快!快看看我父亲!”虞听晚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那大夫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刚才还好好的!他一定是突发急症!你快救他!”

      那大夫被她扯得一个趔趄,战战兢兢地应了声“是”,然后被侍卫“请”到了虞叶麟的尸体前。

      他蹲下身,手指颤抖地探向虞叶麟的颈侧,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只打翻在地、碎片和残茶与血污混合的茶杯上。

      大夫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动作变得更加迟疑和恐惧。他在侍卫冰冷目光的注视下,极其缓慢地、用一块干净的布帕,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茶杯碎片和沾染了茶渍血污的泥土收集起一点。

      然后,他从药箱里取出几样简单的试剂——银针、一些粉末状的东西——当众开始检验。过程很简单,甚至有些粗糙,但结果却显而易见。

      那银针探入提取物中,迅速变得乌黑。

      大夫的手抖得厉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深深叩下,声音带着极大的恐惧,结结巴巴地回禀:“启、启禀娘娘……国丈爷他……确是中毒身亡!此毒……此毒性极烈,见、见血封喉……就、就下在这茶水里!”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虞听晚的心口!

      “中毒……”她喃喃重复着,身体摇摇欲坠,视线猛地转向地上那摊污秽和碎片,瞳孔骤然缩紧!

      不是急病! 是谋杀! 是彻头彻尾的、卑劣的毒杀!

      刚才所有混乱的思绪、不敢置信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冰冷、最残酷的证实!

      “李玄翊——!!!”

      她猛地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嘶吼,那声音里充满了滔天的恨意和彻底的绝望,整个人如同被彻底摧毁了一般,猛地向后踉跄几步,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没有倒下。

      是他! 果然是他!

      他假意恩准,让她满怀希望而来,亲眼目睹父亲惨死! 他甚至连一刻都不愿意多等,就在她踏入这别院的前一刻,用最龌龊的方式下了毒手! 那杯茶……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是掐准了时间,等着她来看这最后一眼吗?!

      “你好狠……你好毒啊!!”虞听晚指着那些冷漠的侍卫,仿佛他们就是李玄翊的化身,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血红的眼底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火焰,“他答应过我的!他答应留我父亲性命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骗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她猛地又扑回虞叶麟的尸体旁,看着父亲圆睁的、写满痛苦和不甘的眼睛,心脏像是被生生剜出,痛得无法呼吸。

      “爹……爹……是女儿害了你……是女儿信了他的鬼话……是女儿害了你啊!”她抱着父亲,哭得声嘶力竭,浑身痉挛,几乎要背过气去。

      那大夫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伏在地上不住磕头。

      秋月也哭成了泪人,试图去扶虞听晚:“娘娘……娘娘节哀啊……娘娘……”

      虞听晚却猛地挥开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她脸上泪痕血污交错,眼神却不再是疯狂的悲痛,而是一种彻底心死后的、冰冷的、令人胆寒的恨意和决绝。

      她缓缓扫过这间充斥着血腥和死亡的厅堂,扫过那些面无表情的刽子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刻骨的寒意:

      “回宫。”

      “我要亲自去问问他……” “问他为什么要如此赶尽杀绝……” “问他……到底还要怎样……才肯甘心……”

      她说着,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个极其诡异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空洞得吓人。

      秋月看着自家娘娘这副模样,心胆俱裂,却不敢违逆,只能哽咽着应道:“……是。”

      虞听晚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再也无法回应她的父亲,毅然决然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又异常坚定地向门外走去。

      脚步踏过那滩暗红的血泊,留下一个个模糊的、带着血腥气的脚印。

      阳光从门外照进来,落在她苍白如鬼、却写满滔天恨意的脸上。

      这一刻,那个还对未来抱有微弱期冀的虞听晚,已经随着父亲的惨死,彻底死去了。

      剩下的,只有一个被仇恨填满、只想求一个答案、甚至不惜玉石俱焚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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