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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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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回府之后,总管就前来告知王爷王妃,太子李世玺在北境大破狄戎,已经带领亲兵,凯旋还朝!
皇帝龙心大悦,下令于宫中设下盛大的庆功宴,凡在京宗室、勋贵重臣皆需携眷出席,为太子、未来的储君贺。
这旨意,对虞听晚而言,不啻于一道惊雷。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太子,可是天意弄人,想必隔了这么久,太子也许早把自己和他相处的日子给忘了吧。
就算他记得自己,自己现在已是翊王妃,他是太子,再怎么说,都会留颜面的,这可是皇家颜面!
何况,自己与太子并无什么逾矩之事。
这么一想,虞听晚也就轻松了些。
宴会设在雕梁画栋、灯火通明的麟德殿。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舞姬身姿曼妙,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脂粉香和一种名为“权力”的、令人迷醉又窒息的气息。
帝后高踞御座,接受着群臣的朝拜与恭贺。苏贵妃盛装出席,妆容明艳,眼神却时不时扫过翊王府的席位,带着冰冷的审视。
李玄翊一身亲王蟒袍,身姿挺拔如松,坐在席间,面色沉静,偶尔与前来敬酒的官员寒暄,眼神却始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牢牢护在身侧的虞听晚和乳母怀中的李昭阳身上。
虞听晚穿着符合亲王妃身份的华服,妆容精致,却难掩眉宇间的一丝苍白和紧绷。她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女儿身上,借着逗弄昭阳,掩饰内心的翻涌。
虽然有心里建设,但,她知道,那个人,终究是要来了。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驾到——!”
内侍尖细嘹亮的通传声,像一把锋利的剪刀,瞬间剪断了殿内原本稍显喧嚣的谈笑。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大殿门口。
只见一对璧人相携而来。
太子李世玺,身着明黄四爪蟒袍,头戴金冠。他身量颀长,面容俊朗,因在北境风霜磨砺,肤色比两年前更深了些,更添几分沉稳与锐气。他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目光扫过之处,带着储君应有的威仪与亲和。他身旁的太子妃柳氏,容貌端丽,气质温婉,小鸟依人般挽着太子的手臂,脸上洋溢着幸福与荣光。两人站在一起,宛如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瞬间成为整个大殿的焦点。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恭贺殿下凯旋,扬我国威!” 山呼海啸般的参拜声响起。
李玄翊和虞听晚也随着众人起身行礼。虞听晚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所有的情绪,只是行礼时,宽大的袖袍下,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能让她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众卿平身。” 李世玺的声音清朗温润,带着春风般的和煦。他携着太子妃的手,一步步走向御座,向帝后行礼问安。皇帝看着英武不凡的长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慰与骄傲。
太子夫妇落座于御座下首最尊贵的位置。宴会的气氛再次热烈起来,恭贺声、敬酒声此起彼伏。太子谈笑自若,应对得体,举手投足间尽显未来帝王的风范。
虞听晚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个方向,只专注地看着乳母怀中的昭阳。昭阳似乎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咿咿呀呀地挥着小手,虞听晚便顺势拿起一个精致的小银铃逗她,试图将自己的心神全部系在女儿身上。
然而,那道目光,还是如跗骨之蛆般,穿透了喧嚣的人声和璀璨的灯火,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虞听晚的脊背瞬间僵直。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带着审视,带着玩味,带着一丝仿佛洞悉她所有伪装的阴冷。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打量一件玩物般的……兴味。
她无法再假装下去,那目光带来的寒意,让她血液都仿佛要凝固。她微微侧过头,视线不可避免地,撞进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李世玺正端着酒杯,遥遥地看着她。隔着舞动的裙裾和攒动的人头,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储君笑容,与身旁的太子妃低语着什么,仿佛心情极好。但虞听晚却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如同毒蛇般阴冷滑腻的光芒!
一瞬间,虞听晚如坠冰窟!
尘封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垮了她努力筑起的心防。
一年多前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
在随州,太子别院里的内殿……
他杀人不眨眼的阴暗面……
那种深入骨髓的、仿佛被毒蛇缠绕的窒息感和恐惧感……时隔一年多,非但没有褪色,反而在此刻,在看到他眼底那抹熟悉的阴冷时,轰然爆发!
“咳……”虞听晚猛地捂住嘴,一阵剧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让她忍不住干呕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听晚!” 李玄翊第一时间察觉了她的异样,迅速伸手扶住她微微颤抖的手臂,温热的大掌传递过来一股坚实的力量,同时他警惕而锐利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刃,猛地射向御座下首的方向!
李世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竟端着酒杯,携着太子妃,朝着翊王府的席位走了过来!所过之处,人群纷纷避让行礼。
“玄翊,弟妹。” 李世玺的声音温和亲切,停在他们的席位前,目光先是落在李玄翊身上,带着兄长的关怀,“一年不见,玄翊愈发沉稳了。北境苦寒,孤在军中时常听闻你近一年在京城翻冤案,做政绩,做得很好,深得民心。” 这看似褒奖的话,却让李玄翊心头警铃大作。
随即,李世玺的目光才转向虞听晚,那眼神里的关切显得无比真诚,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弟妹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可是初到京城,水土不服?或是照顾昭阳太过辛苦?” 他的视线,仿佛不经意地扫过虞听晚捂着嘴的手,还有她强忍着不适而微微泛红的眼眶。
虞听晚只觉得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针,刺得她浑身发冷。她强压下翻涌的胃液和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恐惧,借着李玄翊的搀扶,微微屈膝,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控制的颤抖:“谢……谢太子殿下关怀。臣妾……只是偶感不适,并无大碍。” 她低垂着头,不敢再与他对视。
“哦?” 李世玺微微挑眉,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探究,“孤看你,似乎有些眼熟?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虞听晚耳边!他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他要撕开她的伪装,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将她置于难堪的境地!
李玄翊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凌厉,周身的气息都冷冽了几分。他握着虞听晚手臂的手紧了紧,将她更近地护在自己身侧,迎向李世玺看似疑惑实则充满恶意的目光,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响起:
“太子殿下贵人多忘事。听晚乃随州虞氏女,臣弟明媒正娶的王妃,亦是昭阳的生母。听晚素来住随州,深居简出,与殿下应无深交。” 他直接点明虞听晚的身份,强调她是自己的妻子,昭阳的母亲,并将那所谓的“眼熟”归结为可能有过的一面之缘,态度不卑不亢,维护之意昭然若揭。
李世玺看着李玄翊护犊般的姿态,又看了看虞听晚那副惊弓之鸟、极力掩饰恐惧的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近乎愉悦的阴鸷光芒。他低低地笑了两声,那笑声温润依旧,却让虞听晚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原来如此。是孤记岔了。” 他仿佛恍然大悟,随即目光转向乳母怀中的昭阳,脸上又浮现出长辈的慈爱,“这便是昭阳小侄女吧?真是玉雪可爱,颇有玄翊的风骨。来,让孤抱抱。”
他又一次,伸出了手!
李玄翊几乎是立刻就想挡在乳母身前,但李世玺的动作更快,且带着储君不容置疑的威势。乳母哪里敢违抗,战战兢兢地将小昭阳递了过去。
虞听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眼睁睁看着那个如同梦魇般的人,将她视若生命的女儿抱在了怀里!小昭阳似乎被陌生人惊扰,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哦哦,不哭不哭,伯父抱抱。” 李世玺熟练地轻拍着襁褓,脸上是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仿佛真是一个喜爱侄女的伯父。然而,他抱着孩子的位置,恰好靠近虞听晚。在低头逗弄昭阳的瞬间,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他的手指,极其轻佻而迅速地,在虞听晚低垂着、放在身侧的手背上,划过!
那触感冰凉、滑腻,如同毒蛇的信子!
“啊!” 虞听晚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伤,猛地抽回手,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巨大的恐惧和屈辱瞬间淹没了她!
“听晚!” 李玄翊大惊,立刻将她揽入怀中,同时目光如电,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射向李世玺!
李世玺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虞听晚的失态和他自己的小动作,依旧专注地哄着怀里的昭阳,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无意的触碰。他甚至还抬起头,对着李玄翊露出一个带着歉意和“无辜”的笑容:“看来昭阳认生,也吓到弟妹了?是孤唐突了。孩子还是跟着亲娘才安心。” 说着,便将已经开始抽泣的昭阳,递还给了惊魂未定的乳母。
他做得天衣无缝,仿佛一切只是巧合和误会。但在场的几个人——李玄翊、虞听晚,甚至是一旁冷眼旁观的皇后和苏贵妃,都心知肚明刚才发生了什么!
“太子殿下言重了。昭阳年幼,王妃亦是初次经历此等场面,难免紧张失仪,还望殿下海涵。” 李玄翊紧紧抱着浑身冰冷颤抖的虞听晚,嘴里还是说着客气的话。
“无妨,都是自家人。” 李世玺笑得云淡风轻,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凌虐从未发生。他又看了一眼缩在李玄翊怀里、如同惊惧小兽般的虞听晚,眼底深处那抹阴湿的、复杂隐晦一闪而逝。随即,他举杯对李玄翊示意了一下,“玄翊,弟妹身子不适,便早些带她回去歇息吧。改日孤再与你好好叙叙兄弟之情。”
说完,他便携着一直保持温婉微笑、仿佛对一切浑然不觉的太子妃,转身走向其他席位,继续接受众人的恭维和敬酒。
此时宴至半酣,苏贵妃轻咳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宴厅中响起:“今日太子凯旋,实乃我大宣之幸。而且四皇子从小流落在外,近日被找回。本宫听闻四皇子与王妃伉俪情深,为表心意,特赐一对冰裂纹瓷瓶。”说罢,宫女们手托锦盒,缓缓走上前来,打开盒盖,一对晶莹剔透、冰纹流转的瓷瓶呈现在众人眼前。
李玄翊与王妃虞听晚连忙起身谢恩。李玄翊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虞听晚则温婉妍丽,行礼时,微微低头,心中暗自思忖苏贵妃此举的深意。
苏贵妃看着他们,微笑着说道:“这冰裂纹瓷瓶,最为娇贵,需小心呵护,稍有不慎,便会破碎。就如同这世间的情谊,一旦有所损伤,便难以修复。四皇子与王妃,可要好好珍惜。”她的声音轻柔,却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四皇子夫妇感受到了其中隐晦的警告。
李玄翊心中明白,苏贵妃这是在暗示他们,不要插手八皇子李世杰的事情。他抬起头,目光与苏贵妃对视,沉稳地说道:“多谢贵妃娘娘赏赐,臣弟与王妃定当铭记娘娘教诲。”虞听晚也轻声附和:“娘娘厚爱,臣妾感激不尽。”
宴会结束后,四皇子夫妇回到府邸。虞听晚看着摆在桌上的冰裂纹瓷瓶,秀眉微蹙:“玄翊,苏贵妃此举明显是在敲打我们,八皇子那边的调查,怕是要更加小心了。”
李玄翊微微点头,神色凝重:“苏贵妃向来护短,八皇子行事越发张狂,若不加以遏制,恐会危及朝堂。这对瓷瓶虽美,却如同烫手山芋。但越是如此,越不能退缩。”
虞听晚看着自家夫君,眼中满是坚定:“你放心,我定会与你一同,查清真相,为大宣的江山社稷尽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