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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那四个字,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万载寒冰,狠狠劈在端阳郡主的头顶!

      裴行之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沙哑,却字字千钧,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审判力量,每一个音节都像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端阳的耳膜,再直直刺入她疯狂燃烧的心房!

      端阳郡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比死人还要惨白。那双被欲望和疯狂烧得通红的眼珠,骤然凝固,瞳孔急剧收缩,如同被强光照射的毒蛇!她精心构筑的、属于皇室贵胄的傲慢堡垒,她用以粉饰一切肮脏算计的华丽外袍,在这一刻,被这四个字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捅穿、撕裂!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度恐惧和被彻底看穿的羞耻感的冰流,瞬间从头顶浇下,冻得她四肢百骸都僵硬了!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剧烈磕碰的咯咯声,那声音在她自己的颅骨里疯狂回荡!

      “你……你……”她张着嘴,喉咙里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气音。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狂风中的一片枯叶。精心梳理的发髻因这剧烈的颤抖而散乱,那支妖异的金凤衔珠步摇歪斜地挂在鬓边,硕大的鸽血红宝石疯狂晃动,映着她惨白扭曲的脸,显得无比滑稽而狰狞。

      她猛地抬手,似乎想指向裴行之,想厉声斥骂他污蔑天家威严!想用最恶毒的语言将他碎尸万段!然而,当她的目光对上裴行之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时,所有酝酿的恶毒言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那双眼,沉静如渊,深不见底。里面没有愤怒,没有鄙夷,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洞悉一切真相后的审判。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华丽的皮囊,直视她灵魂深处最肮脏、最不堪的角落!

      在这双眼睛面前,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所有衣饰,赤身裸体地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无所遁形!那目光里蕴含的力量,比她所依仗的所谓“皇家体面”、“郡主尊荣”要沉重万倍!那是来自天地间亘古不变的法则的审判,是她无法撼动、无法抗拒的终极力量!

      “呃……啊——!”一股无法遏制的、腥甜滚烫的液体猛地冲上她的喉咙!端阳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她猛地抬手捂住了嘴!

      “噗!”

      一小口粘稠、暗红的血,终究没能完全压住,从她死死捂住的指缝间喷溅而出!几滴温热腥咸的液体落在她雪白的中衣前襟和那薄如蝉翼的绯色轻纱上,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点点红梅,触目惊心!

      “郡主!”跪在地上的云袖惊骇欲绝地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想要扑过去搀扶。

      “滚开!”端阳猛地甩开云袖伸过来的手,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旧的风箱,充满了濒死的疯狂和毁灭一切的怨毒!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雕花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死死盯着床榻上那个身影,那个让她付出一切代价、机关算尽却最终一败涂地、甚至被当众撕碎所有尊严的身影!裴行之!裴行之!

      恨!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在她五脏六腑里沸腾翻滚,几乎要将她整个灵魂都焚烧殆尽!她恨不得扑上去,用指甲撕烂他那张清俊却写满审判的脸!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挫骨扬灰!

      然而,当她的目光掠过裴行之那张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掠过他身边那个同样苍白、眼中却燃烧着无畏光芒的虞听晚时,一种更深、更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精心策划的陷阱被看穿,下毒的把柄被对方牢牢捏住,那杯醒酒汤!如同悬顶利剑!他若将今日之事,尤其是那杯药酒和她的意图捅出去……就算她是郡主,也难逃滔天大祸!皇上伯伯震怒,宗室蒙羞……她不敢想!那后果,远比得不到裴行之更让她恐惧万倍!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疯狂的恨意。端阳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如同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她眼中的疯狂和怨毒,在极致的恐惧冲击下,开始寸寸碎裂、瓦解,最终只剩下一种濒临崩溃的空洞和绝望。

      “好……好……好一个裴行之!好一个虞听晚!”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的腥气,“本宫……本宫记下了!”

      她猛地站直身体,像一头被逼到绝境、色厉内荏的困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维持那摇摇欲坠的“尊严”。她胡乱地抹了一把嘴角残留的血迹,那动作粗鲁而狼狈,将她精心描绘的妆容彻底蹭花,脸上红白交错,如同厉鬼。

      “我们走!”她对着同样面无人色的云袖和门外探头探脑、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几个心腹嬷嬷、侍卫嘶声吼道,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仓皇逃窜的意味。

      她甚至不敢再看裴行之和虞听晚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让她彻底崩溃。她猛地转身,赤着足,踩过冰冷的地砖,踉踉跄跄地冲向门外。那身薄如蝉翼、沾着点点血迹的绯色轻纱寝衣,在昏暗的光线下飘荡,勾勒出她狼狈逃窜的背影,哪里还有半分皇家郡主的仪态?更像是一个被剥光了所有伪装的、仓皇逃命的疯子。

      “郡主!您的鞋……”一个嬷嬷捧着端阳踢落在偏厅的那双缀满珍珠的绣鞋,战战兢兢地追上来。

      “滚!”端阳头也不回,反手狠狠一推!那嬷嬷猝不及防,被她推得一个趔趄,手中的绣鞋飞了出去,滚落在回廊冰冷的石板地上。

      端阳不管不顾,赤着足,像被无形的恶鬼追赶,跌跌撞撞地冲入沉沉的夜色中。她的脚步虚浮混乱,踩在冰凉粗糙的石板上,发出凌乱而急促的啪嗒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云袖和几个心腹连滚带爬地跟上,想要搀扶,却被她粗暴地甩开。她只是拼命地向前冲,仿佛要将那间让她尊严尽丧、美梦破碎的偏厅,连同里面那两个让她恨入骨髓又恐惧到极点的人,远远地甩在身后。

      他们走后,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挥之不去的混合气息——未散尽的□□引残留的甜腻,浓烈情欲蒸腾后的汗意,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虞听晚是被血腥味给刺激到了,意识回笼的瞬间,身体深处传来的酸胀钝痛让她低低抽了口气,指尖下意识地蜷缩。她发现自己正被一只滚烫的手臂紧紧箍着腰肢,后背紧贴着一副同样滚烫、坚实如烙铁的胸膛。属于裴行之的、带着清冽皂角与浓重药气的气息,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紧贴着她后背的心跳,一下,一下,沉重而紊乱,擂鼓般敲打着她的脊柱。

      昨夜的一切,如同梦中碎片,混乱而灼热地涌入脑海。他那双布满血丝、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睛;他滚烫的唇舌带着毁灭般的力量在她颈间啃噬;他撕扯她衣襟时,骨节分明的手指因药力与强自压抑的暴戾而剧烈颤抖;还有最后,他埋首在她颈窝深处,发出那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痛苦到极致的低吼……

      她僵硬地躺着,不敢动弹分毫,像一尊易碎的琉璃人偶。后颈处传来温热而湿漉的触感,是他滚烫的鼻息。那呼吸依旧急促而深重,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某种尚未完全平息的、压抑的暗流。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膛肌肉细微的痉挛。

      “醒了?”低沉沙哑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耳后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奇异的、仿佛从灵魂深处透出的疲惫。

      虞听晚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极轻微地点了点头,后脑的发丝蹭过他下颌新冒出的、刺人的胡茬。

      箍在她腰间的手臂缓缓松开了几分力道,却并未撤离。那只带着薄茧和无数细小新伤旧痕的手掌,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流连,从她腰侧缓缓上移,抚过她纤细的肋骨,最终停留在她肩头。他的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在她光滑微凉的肌肤上缓慢地、无意识地摩挲着。黑暗中,那触感被无限放大,像带着微弱的电流。

      “别怕。”他的声音沉甸甸地压在她耳畔,像浸透了水的沙砾,“药……过去了。”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仿佛每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从齿缝间挤出。

      虞听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细如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还好吗?” 她问出口,才觉得这问题如此苍白无力。

      “好。” 裴行之的胸膛在她背后起伏了一下,箍着她的手臂似乎又紧了紧,像是汲取某种支撑的力量。

      他顿了顿,灼热的唇几乎贴上了她敏感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吐出来的字都像滚烫的烙铁。

      虞听晚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窒息。她猛地转过身,动作牵动了身上的酸痛。

      指尖先触碰到的是他光裸滚烫的胸膛,肌肉紧绷,汗意未消。

      “你……”她的指尖颤抖着,轻轻碰触着他,声音哽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一息后,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悄无声息地洇入身下凌乱的锦被。

      裴行之没有动,任由她带着凉意的指尖触碰。他抬起右手,带着薄茧的指腹抚上她的脸颊,准确地拭去那不断滚落的温热泪珠。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笨拙。

      “有你真好。”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依旧沙哑,却奇异地带上了一丝沉静的暖意。

      “我知道。”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凝和不容置疑。那只为她擦拭眼泪的手转而穿过她汗湿的鬓发,捧住了她的半边脸颊,迫使她更近地迎向他。他的眼睛如同两点燃烧殆尽的幽深炭火,死死锁住她。

      “我知道端阳想要什么。”他的声音冷冽如冰,每一个字都淬着后怕的寒光,“她想要将我永远钉在她身边,做一个摇尾乞怜的傀儡!”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将那滔天的恨意与后怕强行压下。“她想要我?呵……”一声极冷的嗤笑从他喉间溢出,“她想要的,不过是我这张脸,我‘太子亲信’的身份,以及我手里……可能握着的、通往权力核心的钥匙罢了!”

      他捧着她脸颊的手微微用力,指腹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像是在确认她的真实存在,更像是在汲取某种支撑他继续下去的力量。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决绝,一字一句,清晰地凿入她的耳中:

      “虞听晚,你听着。”
      “裴行之此生,身心性命,唯系一人。”
      “昨夜是,今日是,往后千千万万日,皆是。”
      “此心此身,若非你亲手取走,便是挫骨扬灰,也绝不容他人染指半分!”

      这誓言太重,太烫,带着血腥气和未散的药气,狠狠撞在虞听晚心上。她浑身都在微微颤抖,泪水流得更凶,却不再是方才的惊痛,而是某种被彻底击穿灵魂的战栗与撼动。

      裴行之低下头,滚烫的额头抵住她同样汗湿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灼热地交融。朦胧中,他摸索着寻到她的唇,不再是昨夜的狂暴与掠夺,而是一个带着无尽疲惫、歉疚、以及某种失而复得般珍重的吻。那吻起初只是轻柔的碰触,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如同触碰易碎的琉璃。随即,那克制便如薄冰般碎裂,压抑的情潮混着后怕与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瞬间汹涌而出!

      他的吻变得深入而缠绵,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需索,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虞听晚在他滚烫的气息和沉重的誓言里彻底失守,所有强装的镇定与理智轰然崩塌。她呜咽一声,带着同样激烈的情感,张开唇齿,不顾一切地回应。双手紧紧攀住他宽阔而伤痕累累的后背,指尖陷入他紧绷的肌理,仿佛那是她在这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

      两具伤痕累累的身体紧紧交缠,像两株在暴风雨中相互支撑、汲取最后温暖的藤蔓。

      窗外,暴雨如天河倒灌,雷声滚滚,仿佛要将这肮脏的别院彻底涤荡。而室内,只有彼此沉重交织的呼吸、激烈的心跳、和唇舌纠缠间溢出的、破碎的低吟,在冰冷的空气中灼热地燃烧。

      不知过了多久,裴行之才喘息着,带着万般不舍,稍稍退开些许。他的唇依旧流连在她微肿的唇角,滚烫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他侧过头,薄唇贴着她敏感的耳垂,声音因情动而更加嘶哑低沉,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奇异平静和不容置疑的承诺:

      “等雨停了……”
      “虞听晚,我娶你。”
      “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让这随州城……做我们的证婚人。”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滚烫沉重的身躯彻底放松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依赖,将头深深埋入她温软的颈窝。箍着她的手臂却依旧坚实,如同最坚固的枷锁,也如同最温暖的港湾。

      她闭上眼,滚烫的泪水再次滑落,嘴角却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柔软的弧度。她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环抱着他的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更深地嵌入他伤痕累累却滚烫无比的怀抱里。

      窗外,泼天的大雨依旧肆虐,仿佛永无尽头。而在这冰冷囚笼的最深处,在血腥与情欲交织的废墟之上,两颗被命运强行捆绑、又被绝境淬炼得密不可分的心,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见了彼此最深处的声音——那是在惊涛骇浪中,唯一可以锚定灵魂的、寂静而磅礴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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