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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夜风穿过端阳郡主别院雕花的窗棂,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裴行之心头那团越烧越旺的邪火。那滴被他用袖中秘器巧妙截留、渗入衣料的“流霞酿”,此刻正化作无数细小的毒虫,在他血脉里疯狂啃噬、灼烧。冰凉的井水浇头而下只带来片刻虚假的清醒,随即是更汹涌的反扑。骨头缝里都渗出难言的酸痒和空虚,眼前景象时而模糊时而扭曲,耳畔是血液奔流撞击鼓膜的轰鸣,更深处,却是一个名字在绝望地回荡--听晚。

      他死死咬住下唇,铁锈般的腥味在口中弥漫,用剧痛强行拉回一丝摇摇欲坠的清明。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不能倒下,绝不能在这里倒下!他用尽全身力气抵住冰冷的墙壁试图稳住虚软的身体,汗水早已浸透重衫,顺着鬓角滑落。

      “裴…裴公子?”一个刻意放软的、带着试探的女声在门外响起,是郡主身边那个叫云袖的大丫鬟,“郡主在沐浴更衣,让公子在这里稍等片刻,郡主沐浴后就来陪公子饮美酒。不过,郡主体贴入微,命奴婢先来给公子送些茶水和吃食。“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裴行之猛地抬头,视线艰难地对焦。云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果然端着一个托盘,但她的眼神却冷静得像冰,没有丝毫关切,只有一种执行命令的漠然。她身后,还隐约立着两个身材魁梧、气息沉凝的婆子,像两尊沉默的石像。

      不好!裴行之心头警铃大作。他强撑着挺直脊背,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冷厉:“多谢郡主美意,不敢劳烦,请回。”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的喘息。

      云袖脸上浮起一丝近乎怜悯的假笑,脚步却未停:“公子何必见外?郡主一番心意,莫要辜负了才是。”她话音未落,那两个婆子已如鬼魅般无声抢上前,一左一右,铁钳般的手掌瞬间扣住了裴行之的手臂!

      “放肆!”裴行之大喝,试图挣脱,可那蚀骨的药力早已抽空了他大半力气,这挣扎在婆子们看来如同蚍蜉撼树。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直冲头顶,他眼中瞬间布满血丝。

      “公子还是省些力气的好。”云袖的声音依旧平板无波,示意婆子们动手。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袭来,裴行之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所有的抵抗都被轻易瓦解。他像一截失去控制的木头,被那两个婆子粗暴地架起,双脚几乎离地,拖拽着离开了这间偏僻厢房。意识在药力的洪流和身体的失控中沉浮,唯有那个名字,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听晚…听晚!

      “人呢?送进去了?”柳时泉知县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豁出性命的急促,在假山石的阴影里微微发颤。他官袍的后心湿透了一大片,紧紧贴在背上。

      “回大人,按您的吩咐,小的们趁乱,把那两位..咳,引到'听雨阁’去了。”回话的是柳时泉的心腹长随,脸上也带着惊魂未定的汗,“琉璃姑娘她们…把裴大人架进'暖玉阁’了。”

      暖玉阁….”柳时泉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上来。那是郡主私院中最奢靡也最隐秘的所在,紧邻着郡主的寝殿!一旦裴公子被送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想起席间郡主那势在必得的眼神,想起那杯险些酿成大祸的'流霞酿”,想起虞听晚打翻茶盏时那石破天惊的“迷了心窍”...不能再等了!

      “快!把裴公子...换出来!送去...送去'竹韵轩’!”柳时泉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嘶哑,“手脚要干净!绝不能惊动郡主的人!快去!”

      “那...那暖玉阁里..”长随有些迟疑。

      “把西角门那两个刚抓到的、灌醉了酒的闲汉!对,就那两个偷东西的蠢贼!给我丢进去!”柳时泉眼中闪过一丝狠绝,“扒了外衣,丢到榻上!快!天塌下来,本官顶着!”他必须赌一把,赌郡主不会亲自去“验货”,赌那两个婆子不敢细看!这是唯一能救下裴行之、也救下他自己项上人头的办法!

      长随被自家老爷眼中的疯狂震住了,不敢再问,转身如狸猫般消失在阴影里。

      柳时泉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整了整歪斜的官帽,步履沉重却坚定地朝着女眷暂歇的西花厅方后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虞听晚独自坐在西花厅临窗的锦凳上指尖冰凉。方才席间的惊心动魄,郡主离去时那淬毒般的眼神,还有裴行之擦肩而过时那丝若有若无的诡异酒气.都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她坐立难安。

      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柳时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色灰败,官袍凌乱,嘴唇哆嗦着,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虞...虞姑娘…”柳时泉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避开厅内其他女眷疑惑的目光,只死死盯着虞听晚,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哀求,声音压得如同耳语,却又带着雷霆万钧的重量,“裴公子…裴公子他….快不行了!求您…求您救救他!只有您能救他了!

      “轰”的一声,虞听晚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手脚瞬间冰凉。快不行了?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询问细节。柳时泉眼中那濒死的绝望和恳求,如同最锋利的锥子,刺穿了她的所有迟疑。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身后的锦凳,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引得其他女眷纷纷侧目。她却顾不上了,只对柳时泉急促地点了下头,眼神决绝:“带路!

      “竹韵轩”位于别院最幽静的角落,推开雕花木门,一股浓烈的、属于裴行之的清冽气息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躁动热意扑面而来。室内没有点灯,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虞听晚刚踏进一步,手腕便被一股滚烫得惊人的力量猛地攫住!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和不顾切的渴望。

      “听晚….”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低吼般的呼唤,带着滚烫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瞬间激起一片战栗。

      是他!真的是他!这声音,这气息,烧灼着她的皮肤,也灼痛了她的心。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剧烈的颤抖,感受到那际着衣衫传递过来的、几乎要将两人都焚毁的惊人热度。他像一张拉满到极限的弓,绷紧的肌肉下是濒临爆发的洪流。

      “行之...是我...”她试图安抚,声音却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回答她的,是更加用力的禁锢和一声压抑到破碎的呜咽。他滚烫的唇胡乱地、带着近乎啃噬的力道落在她的额头,眼角、脸颊...毫无章法,只有最原始的本能驱使,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虞听晚的心被狠狠揪紧。没有犹豫,没有退缩。她闭上眼,黑暗中,反手紧紧环住了他精瘦而滚烫的腰背,用尽全身力气回应着这个拥抱,仿佛要将自己嵌入他的骨血之中。指尖触到他背上被汗水浸透、绷紧如铁的肌肉,感受到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巨响。

      “别怕...行之..我在这里..”她的声音淹没在他灼热的吻里。那不是温柔的触碰,而是席卷一切的狂风暴雨,带着药力催逼下的狂乱和深埋在心底、此刻被彻底点燃的压抑情潮。唇齿间尝到了他咬破嘴唇留下的血腥味,混合着他独有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毁灭般的滋味。

      衣料在黑暗中发出窸窣的、不堪承受的撕裂声。月光吝啬地透过窗棂,只照亮一截滚落在地的、藕荷色的素缎衣带像被风雨打落的残花。

      黑暗中只剩下彼此沉重的喘息和灵魂在欲望与药力的烈焰中共同沉沦的破碎回响。

      天光,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明亮,刺破了“竹韵轩”窗棂上糊着的素纱。

      裴行之的意识,如同从万丈深渊的底部艰难地浮起。沉重的眼皮掀开,更不容忽视的,是臂弯中真实的重量和温软。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

      晨曦的金辉,正温柔地勾勒出一张沉睡的侧颜。虞听晚。她的长发如泼墨般散乱在枕席间,几缕汗湿的发丝黏在光洁的额角和脸颊。素日里清丽出尘的眉眼此刻柔和地舒展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恬静的阴影。

      裴行之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脑海--席间诡异的酒气。

      是她!真的是她!不是梦!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惊骇、狂喜、滔天愧疚和无尽怜惜的洪流,瞬间将他淹没。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臂,却又在触碰到她温软肌肤的刹那,如同被烫到般僵住。他做了什么?他竟对她…在她那样不顾一切地赶来之后…在药力的驱使下…

      就在这时,怀中的人儿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小猫般慵懒又带着点不适的嘤咛,似乎要醒来。

      几乎是同时-

      “砰!!!
      “竹韵轩”那扇并不十分结实的雕花木门,被人从外面用一股极其粗暴、饱含怒意的力量狠狠踹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碎木屑簌簌落下。

      刺目的天光瞬间涌入,将室内的一切无所遁形地暴露出来!

      端阳郡主一身华贵的正红宫装,云鬓高耸,珠翠环绕,却丝毫掩盖不了她此刻脸上那种被彻底背叛和算计后的扭曲狰狞!她的眼睛因极致的愤怒和不敢置信而瞪得滚圆,里面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她身后,跟着脸色煞白、如同见了鬼的琉璃,以及几个同样惊惶失措、端着洗漱用具的侍女。

      “裴行之!你好大的狗胆--!”端阳郡主尖利到破音的咆哮如同淬毒的鞭子狠狠抽在室内凝滞的空气上。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先是在裴行之赤裸的上身和臂弯中刚刚惊醒、眼神还带着初醒迷蒙的虞听晚身上狠狠剜过,那目光所及之处,仿佛要将他们凌迟!随即,她的视线猛地钉在凌乱的床榻、散落在地的藕荷色衣物上,最后,死死锁定在虞听晚颈侧那刺目的红痕上!

      空气死寂得可怕。

      侍女们手中的铜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花四溅,却无人敢动。

      虞听晚彻底惊醒,瞬间明白了眼前的处境。巨大的羞耻和寒意让她脸色惨白如纸,下意识地攥紧了滑落至胸口的薄被,指节用力到发白。然而,当她的目光撞上端阳郡主那淬毒的眼神时,那深埋骨子里的坚韧却猛地压倒了恐惧。她没有尖叫,没有哭泣,只是用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毫不退缩地迎视着那滔天的怒火,身体微微绷紧,像一株在风暴中挺立的修竹。

      裴行之的反应更快。在门被踹开的瞬间,他眼中的迷茫和愧疚已被一种森冷的锐利取代。他几乎是本能地、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猛地将虞听晚往自己身后一揽!同时另一只手闪电般扯过凌乱堆在床脚的、自己那件竹青色外袍,不由分说地裹在了虞听晚身上,将她裸露的肩膀和那些暖昧的印记严严实实地遮住!动作间,露出了自己手臂和胸膛上同样激烈的抓痕和齿印。

      他抬起头,迎向端阳郡主那择人而噬的目光。一夜的疯狂并未彻底消弭他眉宇间的倦色,反而沉淀出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冷硬。他的眼神锐利如刀锋,没有丝毫被“捉奸在床”的慌乱,只有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凛冽寒意,声音低沉沙哑却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

      “郡主殿下,擅闯私室,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端阳郡主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指着床上被裴行之紧紧护在身后的虞听晚,指尖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声音尖利得几乎要撕裂所有人的耳膜,“本宫倒要问问你们这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意欲何为!裴行之!枉费本宫对你一片...一片看重!你竟敢!竟敢在本宫的别院里,与本宫宴请的商户之女行此苟且之事!秽乱本宫府邸!该当何罪!”每一个字都带着滔天的恨意,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苟且?”裴行之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冰冷的讽刺和毫不掩饰的鄙夷。他缓缓坐直身体,将被袍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虞听晚完全挡在自己身后,如同最坚固的屏障。晨光勾勒着他赤裸上身流畅而充满力量的线条,那些新鲜的抓痕和齿印在光线下更显刺眼,无声地诉说着昨夜并非强迫。他的目光如寒潭深水,直刺端阳郡主扭曲的面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地上:
      “我与听晚,情之所至,何来苟且?倒是郡主殿下--”

      他刻意顿住,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端阳郡主身后脸色惨白如纸的琉璃,最终落回端阳自己那张因极度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而微微抽搐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昨夜那杯'流霞酿’,滋味如何?郡主殿下费尽心思,是想让谁…'情之所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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