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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处理完此事,太子李世玺心里烦闷,转身就前往地牢。

      这一次,只听到地牢里传来一声声呼天喊地的叫唤声。

      牢里深处渗出的血腥气,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缠绕在太子李世玺的蟒袍之上。他踏着冰冷的青砖甬道,一步步走回寝殿,步履沉稳,却带着一股刚从修罗场归来的、尚未散尽的戾气。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刑具冰凉的触感和粘稠的错觉,审问时疑犯濒死的哀嚎与骨骼碎裂的闷响,仍在耳畔隐隐回响。每一次深入那片黑暗,都像是在他本就幽深的心湖里投入一块巨石,激起更浑浊、更冰冷的漩涡。他习惯了这种污浊,甚至在其中汲取着掌控生死的扭曲快意。

      推开沉重的殿门,寝殿内光线晦暗,只有角落的长明灯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晕。预想中侍女惶恐迎接的画面并未出现,殿内一片异样的寂静。李世玺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冰冷的视线如同探针,扫过空旷的外间。

      最终,那目光定格在内室那张他专属的紫檀木榻边。

      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冰冷的地衣上,背靠着宽大的榻沿,就那么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是虞听晚。

      ?
      太子扯了扯嘴角,太阳穴不禁跳了两下。

      这小东西不是罚她闭门思过吗?

      真是胆大包天,不待在自己的房里,还敢跑来他的寝殿!

      她这是在挑战自己的底线吗?

      太子的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些了,心里还在想着:不要以为来这里,就能让他消气,他的气性很大的!

      只是望着虞听晚的睡颜,他的气也消了。

      她似乎是在等待他归来时支撑不住困意,侧着脸枕在自己屈起的膝盖上,半边脸颊被挤压得微微鼓起,透出一种不谙世事的稚气。几缕柔顺的乌发从松松挽着的发髻中滑落,垂在光洁的颈侧,随着她细微的呼吸轻轻起伏。她怀里还抱着一件他白天换下的外袍,大约是准备拿去浆洗,此刻却成了她无意识中的依靠。昏黄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弯小扇,唇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知梦见了什么的恬静笑意。

      天真得……刺眼。

      李世玺的脚步无声地停在了门口。他身上还带着大牢里的阴冷和血腥,眼底翻涌着尚未平息的暴戾与算计,像刚从地狱深渊爬出的修罗。可眼前这幅景象,却像一捧不合时宜的、带着露珠的洁白山茶花,突兀地撞入他污秽的世界。

      他慢慢地走近,每一步都放得极轻,如同最耐心的猎手靠近毫无警觉的猎物。他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娇小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她彻底吞噬。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神复杂得如同搅动的墨池。

      阴暗的心绪在翻腾。她怎么敢?怎么敢在他的寝殿,在他最私密的榻边,如此毫无防备地沉睡?她难道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刚刚从何处归来?不知道他指尖沾染了多少人的绝望与鲜血?她这样天真、这样柔软、这样……干净的存在,放在这充斥着阴谋与血腥的宫中,放在他这样一个人身边,本身就是一种荒谬的讽刺。

      可正是这种荒谬,这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纯粹,却像一根细小的羽毛,带着一种奇异的痒意,轻轻搔刮着他心底最坚硬、最冰冷、也最扭曲的角落。

      一丝难以言喻的、病态的喜爱,如同墨汁滴入清水,在他晦暗的心湖中缓慢晕染开来。这喜爱并非源于温情,而是源于一种绝对的掌控感。她是如此脆弱,如此容易摧毁,就像他指间曾捏碎的蝴蝶翅膀。她对他毫无威胁,甚至懵懂无知,这种绝对的弱势,满足了他内心深处某种黑暗的占有欲。

      他缓缓蹲下身,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优雅,与方才在大牢里的雷霆手段判若两人。冰冷的指尖,带着寒意,轻轻拂过她脸颊旁滑落的发丝。那细腻温热的触感,与他指尖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让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睡梦中的虞听晚似乎感觉到了这冰凉的触碰,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眉头无意识地轻蹙了一下,发出一声小猫似的、模糊不清的嘤咛。她没有醒来,只是本能地将脸颊更深地埋进膝盖,像是在寻求更温暖安全的庇护。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投入油锅的一滴水,瞬间在李世玺心中炸开一片更深的涟漪。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却带着浓重兴味的弧度。眼底翻涌的暴戾悄然沉淀,被一种更深沉、更黏稠的幽暗所取代。那是一种发现新奇玩物的目光,带着审视,带着估量,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

      “呵……”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哼从他喉间溢出,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愉悦。

      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她的无知,喜欢她的脆弱,更喜欢她此刻全然依赖、毫无防备的姿态。她就像一只误入猛兽巢穴的懵懂小鹿,全然不知身边蛰伏着怎样的危险。而这份无知,正是此刻取悦他的关键。

      她的存在,她的天真,她这不合时宜的沉睡,都成了他刚从血腥泥沼中爬出后,第一眼看到的、奇异的慰藉。这份慰藉无关光明,反而像是对他黑暗本质的一种无声的、扭曲的认同——看,如此污秽的我,也能拥有这样“干净”的东西。

      李世玺没有叫醒她。他就这样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在昏暗中,像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脆弱易碎的珍宝,目光沉沉地笼罩着沉睡的虞听晚。寝殿内静得可怕,只有她细微的呼吸声和他自己缓慢的心跳。他周身的阴冷气息似乎也因为这专注的凝视而稍稍沉淀,但那份沉淀之下,是更加牢固的、如同蛛网般缠绕而上的占有欲。

      他伸出手指,这次没有碰她的脸,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意味,勾住了她滑落在榻沿的一缕青丝,缠绕在指间。冰冷的触感与发丝的柔顺交织,他眼底的幽暗越发浓郁。

      这个无知的小东西,是他的了。无论她曾是谁的女儿,无论她心里装着谁。

      裴行之的名字在他脑中一闪而过,留下冰冷的痕迹,从她踏入别院、成为他贴身侍女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是他黑暗世界里一件独特的、用以排解污浊的“收藏”。

      而她此刻的沉睡,她毫无保留呈现出的脆弱与依赖,都让这件“收藏”的价值,在他扭曲的心秤上,又加重了几分。他需要这份天真,如同需要一剂缓解剧毒的蜜糖,即使这蜜糖本身,也终将被他的黑暗浸染。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在昏暗中,静静地凝视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剩下他无声的占有欲,在这片寂静中悄然滋长,如同藤蔓,将沉睡的少女紧紧缠绕。她睡得越沉,越无知,他的喜爱,就越发深沉而扭曲。这寝殿的阴影,仿佛因他的存在和她无知的沉睡,而显得比在牢里更深沉了几分。

      夜色已深,烛火摇曳,映照着室内华贵而略显清冷的陈设,虞听晚不知何时竟蜷在榻边睡着了,身上随意搭着一条薄薄的锦被,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畔,脸颊还带着熟睡后的红晕,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显得毫无防备,甚至有些没心没肺的安宁。

      虞听晚睡得并不沉,或许是感觉到了近在咫尺的注视,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刚睡醒的眸子还带着朦胧的水汽,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她眨了眨眼,看清了坐在床边、正低头看着她的李世玺,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毫无城府、甚至带着点迷糊的甜美笑容。

      虞听晚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像含了一块糖:“殿下……您回来啦?我……我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锦被滑落。

      她的笑容太纯粹,太无辜,让李世玺准备好的冷言冷语一时竟堵在了喉间。他看着她,没说话,只是眼神依旧带着一丝未散的冷意和探究。

      虞听晚似乎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笑容凝滞了一下,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小心地觑着李世玺的脸色,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忐忑。

      虞听晚小心翼翼地,带着点撒娇的鼻音:“殿下……您……还在生我的气吗?就是……就是碰到裴公子的事?“

      她主动提起,倒让李世玺有些意外。他抿了抿唇,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李世玺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才开口道:“你说呢?孤让你在院中走动,少惹是非。你倒好,不仅私自走动,还与他私下交谈?你可知,这于礼不合?于孤……颜面有损?“

      他刻意强调了“私下交谈”和“颜面有损”,试图让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虞听晚却像是没完全抓住重点,或者说,她选择用自己天真的方式去化解。她没有辩解,反而像只小动物般,挪动身子,凑近了些,伸出小手,试探性地轻轻拽了拽李世玺垂在身侧衣袖的一角。

      虞听晚声音更软了,带着十二分的诚恳:“殿下,我知道错了嘛……真的!那天就是……就是闷得慌,想出来透透气,谁知道那么巧就遇到裴公子了?我们真的就说了几句话,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殿下,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仰着小脸,大眼睛里盛满了祈求,还带着点可怜巴巴的水光:“您生气,我……我心里难受……“

      她的动作那么自然,话语那么直白,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逻辑——这“没心没肺”的劲儿,让李世玺简直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看着她拽着自己衣袖的小手,听着她软糯的认错和毫无技巧的“哄”,他胸中那股郁结的怒气,竟在她澄澈的目光下一点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奈和……纵容。

      他太清楚她的性子了。她或许真的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利害关系,她的世界里,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她此刻的讨好和认错,也是发自真心地想让他别生气。

      李世玺沉默了片刻,终究是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没有拂开她拽着衣袖的手,反而用指尖轻轻拂开了她脸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动作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李世玺语气依旧有些低沉,但那份冷硬已经褪去,只剩下无奈:“下不为例。孤的规矩,你要记住。这府里,人多眼杂,不是你想如何便能如何的。再有下次……“

      他故意顿住,想加重些威胁。

      虞听晚立刻眼睛一亮,知道这是松口了,连忙抢着保证,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没有下次!绝对没有下次了!我保证乖乖待在院子里,哪儿也不乱跑!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您原谅我啦?“

      她脸上瞬间阴转晴,笑容灿烂得如同破开乌云的阳光,仿佛刚才的忐忑从未存在过。那没心没肺的快乐,纯粹得让人不忍责备。

      太子李世玺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心头最后一丝阴霾也被驱散,只剩下满满的无奈和一丝宠溺。他屈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嗯。记住你的保证。夜深了,回你自己房里去睡,别在这儿着凉。“

      虞听晚捂着被弹的额头,却笑得更加开心,仿佛得到了天大的恩赦:“谢谢殿下!殿下最好了!我这就回去!“

      她利落地爬起来,抱着薄被,像只快乐的小蝴蝶,脚步轻快地朝外走去,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甜甜一笑:“殿下也早些安歇!“

      门被轻轻带上,寝殿内恢复了安静,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清甜气息,以及坐在床沿上,神色复杂却又带着一丝释然的李世玺。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拂过她发丝的手指,又看了看门口的方向,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牵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他终究……还是对她狠不下心肠。她那没心没肺的“哄”,笨拙却直接,像一道暖流,融化了他心头因权力、猜忌和背叛而筑起的坚冰一角。虽然麻烦依然存在,隐患并未消除,但此刻,看着她重新快乐起来的模样,他竟觉得,原谅她,似乎也不是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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