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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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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李世玺离开后,虞听晚没有像普通囚徒那样绝望或麻木。她抱着膝盖坐在相对干燥的稻草上,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思考光芒。
脑子里满是自己怎么才能出去?
虞听晚就是这种越是处于困境,越迎难而上的坚韧的人儿,而且,她要坚强,现在她在牢里,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父亲如何,也不知道外面虞府怎么样了,她若再垮下去,她就永远也别想出去了。
只要活下去,什么都好说!
她知道自己的小命在太子眼里跟个小蚂蚁似的,还不如想想怎么攻下太子,说服好他,自己好逃出生天。
因为和太子的实力差距太大,小姑娘虽然牢记着那个雨夜,太子如何狠厉残忍地对待自己,害的自己小命差点没了!
可现在自己不也人好好的在这里吗?
算了,活命最要紧,等着有朝一日她能翻身,定让那坏心肠的太子好好尝尝这种要命的滋味!
所以,按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小姑娘懂了,太子是吃软不吃硬的,于是硬着头皮一心想着如何讨好太子!
一想到如何用招数,小姑娘就犯难了。
“太子殿下……好像和以前那些官老爷不太一样……”她小声嘀咕着,回忆着那双深邃难测的眼睛,“他问我‘凭什么’……” 她皱着小鼻子,努力分析,“他看起来很累,很冷,但是……好像喜欢看我笑?上次我编小草的时候,他看了好久……”
一个单纯又大胆的念头,如同破土的小芽,在她心里冒了出来:既然他好像有点喜欢自己(虽然她理解的“喜欢”还很模糊),那……是不是对他“好”一点,他就会心软,放了自己和爹爹呢?
可是,怎么对他“好”呢?自己什么都没有……虞听晚苦恼地撅起嘴。忽然,她眼睛一亮,小手小心翼翼地探进囚衣的夹层里,摸出一个用油纸和粗布裹了好几层的小包。她一层层、极其珍重地打开,最后露出一朵干枯却依旧晶莹剔透、形如莲座、散发着淡淡寒气的白色花朵——正是虞家珍藏多年、万金难求的救命灵药,天山雪莲!这是她翻墙进来时,自己偷偷从家里带出来的……
“这个!爹爹说这个能救命,是最好的东西!” 虞听晚看着手中的雪莲,小脸上满是郑重和一丝不舍,但随即又被“出去”的渴望压倒。“殿下身体好像刚好,把这个给他,他一定很开心!开心了,是不是就会答应放我们了?”
她把雪莲重新包好,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着唯一的希望。然后,她开始对着冰冷的墙壁练习笑容,努力回忆自己觉得最“可爱”的样子,甚至还笨拙地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用稻草编了个小小的指环戴在手上,美其名曰“好看一点”。
几天后,当太子那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再次在甬道尽头响起,目标明确地停在她的牢房外时,虞听晚的心“怦怦”直跳。她深吸一口气,立刻从稻草堆里站起来,脸上绽放出一个她自认为最灿烂、最“可爱”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脸颊也因为紧张和努力而微微泛红。
李世玺隔着栅栏,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昏暗的牢房里,少女像一株努力汲取微光的小花,仰着脸,对他笑得毫无阴霾,纯净得刺眼。那笑容里没有谄媚,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笨拙的、带着讨好意味的“可爱”,仿佛在无声地说:“你看,我对你笑啦,我是不是很好?”
太子冰冷的眸光微微动了一下。他负手而立,玄衣如墨,并未开口,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审视着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
虞听晚被他看得有点紧张,笑容僵了一下,但随即想起自己的“计划”,连忙献宝似的将那个小布包从栅栏缝隙里努力递出去,声音清脆又带着一丝急切:“殿下!殿下!这个给您!”
李世玺眉峰微挑,示意身后的侍卫上前接过。侍卫小心地层层打开,当那朵晶莹剔透的天山雪莲暴露在火把光下时,饶是见惯奇珍的太子,眼中也掠过一丝真实的讶异。他自然认得此物,知道其价值连城,更是疗伤圣品,尤其对他这种大病初愈、体内或许还有余毒未清的人来说,堪称无价之宝!
“天山雪莲?” 太子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探究,“此物珍贵,你从何得来?又为何要献给孤?”
虞听晚见他认出来了,更高兴了,小脸放光,声音带着献宝成功的雀跃和一丝小小的骄傲:“是我爹爹给我的!他说这个能救命,是最好的宝贝!殿下,” 她的语气忽然变得认真起来,水汪汪的大眼睛恳切地望着太子,“您身体刚好,这个给您补身子!您……您吃了它,身体棒棒的,就不会那么累,也不会那么冷冰冰的了!”
她的话语天真质朴,毫无修饰,却直白得让人心头微震。她把家族保命的至宝献出来,理由仅仅是因为觉得他“身体刚好需要补”,觉得他“看起来很累很冷”,希望他“身体棒棒的”。没有提任何交换条件,仿佛只是单纯地想对他好。
李世玺的心湖,被这颗毫无预兆投入的石子,激起了比上次更深的涟漪。他看着少女那双清澈见底、写满真诚和一丝小小期盼(期盼他收下,期盼他开心)的眼睛,又看了看侍卫手中那朵价值连城的雪莲。这份“好”,纯粹得近乎愚蠢,却又珍贵得让他无法不动容。
他见过太多献宝,背后无不掺杂着算计、利益、谄媚。唯有眼前这个身陷囹圄的小女子,献上她最珍贵的东西,理由却只是想让他“身体棒棒”。这份纯粹到极致的“好”,像一道温暖的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他阴冷坚硬的心房。
他沉默的时间有些长。虞听晚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维持不住,大眼睛里开始浮现不安,小声地问:“殿下……您……您不喜欢吗?还是……雪莲坏了?” 她甚至踮起脚,想仔细看看侍卫手里的雪莲,小脸上满是担忧,仿佛怕自己献出的“好”不够好。
她这笨拙又无比真实的反应,彻底击中了李世玺心中某个极其柔软、连他自己都几乎遗忘的角落。他忽然觉得,这阴暗污秽的天牢,实在不配囚禁这样一朵天然去雕饰的小花。
“喜欢。” 太子终于开口,声音比之前低沉,却少了许多冰寒,甚至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他示意侍卫将雪莲仔细收好。
虞听晚立刻像得到糖果的孩子,笑容重新灿烂起来,明媚得晃眼:“太好了!那殿下您一定要记得吃哦!”
李世玺看着她毫无心机的欢喜,心中那个念头越发清晰。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将她带离这里的理由。他目光扫过她单薄的囚衣和清瘦的脸颊,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却又奇异地包裹了一层“为她着想”的伪装:
“此物珍贵,用法亦需斟酌。孤身边尚缺一个……懂些药理的侍药婢女。” 他顿了顿,目光锁住虞听晚瞬间愣住的小脸,“你既识得此物,又……心细。即日起,便随侍孤左右,负责照看此药及……孤的日常药膳。待此药妥善用完,再论你与你父亲之事。”
这哪里是征求同意?分明是直接的命令!用一个“侍药婢女”的身份,将她从囚徒变成了他的“所有物”。理由冠冕堂皇——因为她“识药”、“心细”。
虞听晚眨了眨眼,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转折。侍药婢女?跟着殿下?虽然不太懂具体要做什么,但……能离开这个黑漆漆的牢房了?而且,跟着殿下,是不是就能更快地求他放了爹爹?小脑瓜迅速得出了对她有利的结论!
“真的吗?我能出去啦?还能跟着殿下?” 她惊喜地几乎跳起来,脸上瞬间绽放出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之前的忐忑一扫而空,“谢谢殿下!殿下您真是好人!我一定好好帮您看着雪莲!” 她语气里满是单纯的信任和开心。
看着她毫无防备、全然信任的明媚笑靥,听着她发自肺腑的“好人”评价……李世玺的眸色深了深,心头那股奇异的占有欲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怜惜感交织缠绕,越发浓烈。
“开门。” 太子不再看她那过于耀眼的笑容,转身,玄色大氅带起一阵微凉的风,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命令式,却少了之前的肃杀,“带她出来,净身更衣。”
沉重的铁锁“哗啦”一声打开,牢门洞开。虞听晚像一只终于被放出笼子的小鸟,带着重获自由的雀跃和对未来懵懂的期待,一步踏出了那个囚禁她多日的阴冷牢笼。她小跑着跟上太子挺拔而冷硬的背影,水碧色的裙角(侍卫已迅速送来干净衣物)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鲜亮的色彩。
太子李世玺的步伐沉稳依旧,但无人看到,他玄衣广袖下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捻着袖口内衬光滑的布料,仿佛在回味着刚才那朵雪莲的冰凉触感,以及……那束过于温暖、过于明亮、让他既想靠近又想掌控的光芒。虞听晚,这朵意外闯入他世界的“天山雪莲”,终于被他亲手采撷,带在了身边。只是这朵“雪莲”本身,似乎还浑然不觉自己已落入怎样一张由权力与悄然滋生的情愫交织而成的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