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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 101 章 ...

  •   秋雨连绵了几日,将紫宸殿的琉璃瓦洗刷得清冷光亮,却洗不净虞听晚心头的阴霾与焦灼。秦嬷嬷那句“招祸的根苗”和无法掩饰的恐惧,如同鬼魅,日夜在她脑中盘旋。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每多等一刻,真相就可能被埋得更深,知情人就可能消失一个。秦嬷嬷的恐惧是真切的,那意味着危险同样真切地潜伏在暗处。

      必须撬开她的嘴!

      但上次的试探已然惊动了她,若无十足的理由和万全的布置,恐怕再也问不出什么。

      理由……布置……

      虞听晚的目光落在窗外淅沥的雨幕上,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锐利。一个近乎残忍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形。

      她唤来秋月,低声吩咐了几句。秋月闻言,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娘娘……这……这太冒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虞听晚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照我说的去做。这是最快,也可能是唯一的方法。”

      秋月看着自家娘娘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绝,深知再劝无用,只得咬牙应下,脚步虚浮地退了出去。

      当日深夜,紫宸殿偏院伺候魏嬷嬷的一个小宫女,“不慎”打翻了烛台,引燃了帘幔,整个偏殿燃烧起来了。

      虞听晚立在焦黑的断壁残垣前,凤仪宫偏殿特有的温婉沉香早已被刺鼻的烟燎气取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吞噬了她的偏殿,也将某些深埋的过往灼开了一道裂隙。

      她转身,裙裾拂过滚着黑边的碎石,望向不远处飞檐斗拱的紫宸殿。

      皇帝李玄翊闻讯赶来时,看到的便是皇后略显单薄的身影立在废墟前的模样,神色静默,倒不见多少惊惶。他快步上前,握住她微凉的手。

      “晚晚,受惊了。”他语气里是压着的后怕与愠怒,“火起缘由,朕必严查。”

      虞听晚微微摇头,顺势轻倚在他身前,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依赖:“陛下,臣妾无碍。只是…凤仪宫修缮非一日之功,臣妾……”

      她略作迟疑,抬眸望他,眼波清澈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臣妾近日总觉心神不宁,许是受了惊吓。宫中其他殿阁虽好,却总觉得陌生空落。听闻…听闻裴贵妃生前所居的‘长春宫’一直空置,却也时常有人打扫,最为清静安宁。臣妾想,可否暂居长春宫一段时日?也好让心静一静。”

      李玄翊闻言,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长春宫。他已故生母裴贵妃的宫苑。自母妃冤死,他登基后,那里便封存起来,虽未明令禁止人靠近,但后宫众人皆知那是帝王心中一处不可轻触的禁地。

      他低头看怀中的皇后。她眉眼间确有倦色,请求也合情合理,甚至带着对他已故母妃的亲近之意,他若断然拒绝,反倒不近人情。

      沉默了片刻,他终是颔首:“也好。长春宫…确是个清静所在。朕这就吩咐人彻底清扫布置,你明日便可搬过去。”他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背,“若有任何不惯,立刻告诉朕。”

      “谢陛下。”虞听晚垂下眼睫,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微光。

      次日,皇后鸾驾便入了长春宫。

      这里虽常年无人居住,却因皇帝默许的维护,并无破败之感,只是弥漫着一种时光凝固的沉寂。陈设一如裴贵妃生前,典雅华贵中透着几分疏冷。

      宫人恭敬地安置好皇后的日用之物,便悄无声息地退至外间伺候。

      虞听晚屏退了左右,只说自己要静静。她独自立在殿中,目光缓缓扫过描金绘彩的梁栋,价值连城的玉器摆件,最后落在那张紫檀木雕花贵妃榻上。

      虞听晚的母亲林婉儿去世得早,留给她的只有几件旧物和一个模糊的温暖背影。

      现在她立足于她婆母的殿寑之内,能找到婆母于母亲的联系吗?

      她们之间……可能吗?一个是大宣尊贵的贵妃,一个只是随州富商的夫人,身份云泥之别。可那玉簪又如何解释?

      虞听晚的心跳在沉寂的宫室里渐渐清晰起来。她开始小心翼翼地查看。

      梳妆台抽屉里是一些过时的首饰;书案上有几本佛经,页边已微卷;多宝阁上的珍宝蒙着薄灰……一切看似寻常,属于一个逝去宠妃的寻常寂寥。

      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想错了。

      指尖无意划过贵妃榻边缘一处微涩的异样感。她停住,低头仔细察看,发现榻边一道雕花阴影处,有一个极隐蔽的、几乎与木质纹理融为一体的微小凸起。

      她指甲轻轻扣动那处。

      “咔”一声轻响,榻侧竟弹出一个扁平的暗格。

      虞听晚呼吸一窒。

      暗格中并无稀世珍宝,只安静地躺着一封泛黄的信笺,以及一支略显陈旧、却保养得极好的鎏金点翠步摇。那步摇的样式,她曾在母亲仅存的一幅小像上见过类似的!

      她指尖微颤地拿起那封信。信封上空无一字。抽出信纸,展开。

      熟悉的、属于母亲林婉儿的清秀字迹映入眼帘,开头的称谓却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凝住——

      “裴姐姐亲启……”

      信纸在她手中簌簌轻响,其上的字句如惊雷般滚过心头,证实了她最大胆的猜想。原来,母亲与尊贵的裴贵妃,不仅是旧识,更是情深义重的姐妹。信中提及了年幼的她,提及了无法宣之于口的牵挂与无奈,字里行间弥漫着一种虞听晚从未在母亲身上感受到过的、深沉的忧虑与……未尽的嘱托。

      殿外传来宫人轻柔的脚步声和请示:“娘娘,陛下驾到,来看望娘娘可还习惯。”

      虞听晚猛地回神,迅速将信笺与步摇收回暗格,推回机关,一切恢复原状。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的惊涛骇浪,理了理裙摆,转身迎向殿门。

      脸上已是一贯的温婉沉静,只是眼底深处,多了几分冰冷的了然与决意。

      “臣妾恭迎陛下。”她柔声道,仿佛只是在这故人旧居里,找到片刻安宁。

      李玄翊踏入长春宫正殿时,带进一缕窗外清冷的风。他目光如常,快速扫过殿内陈设,见一切如旧,并无变动痕迹,眉眼间的些许紧绷才悄然松缓。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虞听晚身上。她正站在那紫檀木雕花贵妃榻旁,微微屈膝,姿态柔顺。

      “起来吧。”他上前一步,虚扶了她一把,指尖触及她手臂时,能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不易察觉的轻颤。他只当她是初入陌生宫室,又兼昨日受惊,并未深想。

      “此处久未住人,难免清冷阴寂,可还住得惯?”李玄翊语气温和,目光却似是不经意地再次掠过殿内每一处熟悉的角落,尤其是那张贵妃榻,见其位置分毫未动,上面铺设的锦垫也并无翻看痕迹,心下稍安。

      虞听晚垂眸,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回陛下,这里很好。一应物件都保存得极妥当,只是……触景生情,想着婆母昔日在此的音容,心里有些感慨。”她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哀戚与怀念。

      李玄翊闻言,神色也柔和了些许,掺杂着几分追忆:“母妃生前,确是喜静。这长春宫,她花了许多心思布置。”他顿了顿,像是无意间提起,又像是某种习惯性的警惕,“你方才在看什么?可是发现了母妃留下的什么有趣旧物?”

      虞听晚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露出些许羞赧与无奈:“臣妾失仪了。只是见这贵妃榻雕工精湛,一时看得出神,想着婆母当年应是常在此处休憩读书……并未翻动任何东西。”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见底,带着全然的依赖与坦然,“陛下知道的,臣妾不敢擅动婆母遗物,怕坏了规制,也怕惊扰了长辈清净。”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自己站在榻边的缘由,又表明了对已故贵妃的尊重,更隐隐点出自己深知这里是帝王心中禁地,绝不会越矩。

      李玄翊凝视她片刻,见她神色自然,并无半分心虚躲闪,那点细微的疑虑便也散了。他抬手,轻轻抚过那冰凉的紫檀木榻边缘,指尖划过那些繁复的雕花,眼神有一瞬间的飘远,似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母妃她……确实常坐在这里。”他低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不易察觉的脆弱。

      虞听晚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出声打扰。殿内一时沉寂下来,只有更漏滴滴答答的轻响,和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她在他这般毫不设防的缅怀神情里,清晰地感受到那暗格中的秘密所带来的沉重分量,以及横亘在两人之间、由先人往事悄然划下的无形沟壑。

      良久,李玄翊收回手,神色已恢复如常,依旧是那个沉稳威严的帝王。他转而看向虞听晚,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既觉得此处清静,便好生住着。缺什么短什么,只管吩咐内务府。凤仪宫那边,朕已责令他们加紧修缮。”

      “谢陛下关怀。”虞听晚柔顺应答。

      “你受惊初愈,又搬挪宫室,今日便好生歇着,不必操心其他。”李玄翊嘱咐了一句,又环视了一眼这间承载着他复杂心绪的宫殿,最终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朕前朝还有事,晚些再来看你。”

      “臣妾恭送陛下。”

      虞听晚保持着恭送的姿势,直到皇帝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宫门外,她才缓缓直起身。

      殿内再次恢复沉寂,甚至比之前更加空旷压抑。

      她缓缓走到殿门旁,透过细密的菱花格扇,望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穿过庭院,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朱红宫墙的拐角处。

      她脸上的温婉柔顺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深的冷静,眸底深处仿佛凝结了一层薄冰。

      方才那一瞬间的试探与交锋,看似平淡无波,实则惊心动魄。李玄翊对这里的在意,远超她的预期。他那种几乎本能的、对母亲旧物是否被触碰的警惕,反而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印证。

      她慢慢走回那紫檀木贵妃榻边,却没有立刻去碰那个暗格。

      母亲的步摇,那封称呼亲昵、内容隐晦的信……裴贵妃为何如此隐秘地保存着它们?她们之间究竟藏着怎样的过往?这过往,又与他们虞家有着怎样的关联?

      而她,虞听晚,身为林婉儿的女儿,住进了裴贵妃的旧宫,手握着一个可能惊动前朝后宫的隐秘开端。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冷光滑的榻沿,目光幽深。

      凤仪宫的火,是她放的!为的就是来这里……打开她虞家被冤枉的一把钥匙。

      如今,钥匙已经握在手中。这长春宫的寂静,正好掩盖一切暗涌与筹谋。

      她需要时间,需要机会,更需要绝对的谨慎,来解开这尘封的谜团。

      窗外天色渐暗,云层堆积,仿佛酝酿着一场新的风雪。

      又过了两日,长春宫的沉寂被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打破。

      “娘亲!娘亲!”

      小小的身影穿着绯红的锦袄,像一团暖融融的火,迈着还不甚稳当的步子,咯咯笑着扑进虞听晚的怀里。正是女儿,昭阳公主李昭阳。

      “给皇后娘娘请安。”秦嬷嬷规规矩矩地行礼,声音平稳,带着历经岁月的沙哑。

      虞听晚抱起女儿,在她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亲,才抬眼看向秦嬷嬷,笑容温煦:“嬷嬷快请起。本宫这里冷清,昭阳一来,顿时就热闹了。”她示意宫人看座,“嬷嬷照顾昭阳辛苦,快坐下说话。”

      “谢娘娘恩典。”秦嬷嬷谢了恩,却只虚虚地坐了半边凳子,腰背挺直,姿态依旧恭敬,目光不着痕迹地快速掠过殿内,看到熟悉的陈设,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怀念与伤逝。

      昭阳在母亲怀里腻了一会儿,便被殿角一尊白玉雕的仙鹤吸引了注意力,挣扎着要下去玩。虞听晚放下她,让身边宫女小心陪着,殿内一时只剩下了她与秦嬷嬷还有秋月三人。

      虞听晚端起茶盏,轻轻撇了撇浮沫,状似无意地开口:“本宫暂居长春宫这几日,总觉此处虽久无人居,却处处留有婆母生前雅致风韵,令人心生敬慕。想起陛下曾说,婆母生前最是喜静,品味独到,也不知是怎样一位妙人。”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上几分恰到好处的遗憾与好奇,“可惜本宫福薄,未能得见婆母慈颜。倒是常听人言,婆母未出阁时,亦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想必闺中知己不少吧?”

      秦嬷嬷双手交叠放在膝上,闻言眼帘微垂,恭声道:“贵妃娘娘秉性高洁,待人却极是和善。未出阁时,确与几位世家小姐交好。”她答得谨慎,滴水不漏,是宫中老人惯有的稳妥。

      虞听晚微微一笑,放下茶盏,从袖中缓缓取出一物。

      那是一支玉簪。玉质并非顶级的翠色,而是温润的羊脂白,簪头雕成简单的云纹式样,样式有些古旧,却打磨得极为光滑,显是常被主人摩挲爱惜。

      “嬷嬷可见过此物?”虞听晚将玉簪递到秦嬷嬷眼前,声音放得更轻柔了些,目光却紧紧锁住秦嬷嬷的脸,“这是本宫母亲……昔日的一位旧友所赠,母亲生前极为珍爱。本宫瞧着,这玉簪样式别致,不似凡品,倒不知出自哪位巧匠之手。嬷嬷常年随侍婆母身边,见识广博,或许见过类似之物?”

      秦嬷嬷起初只是恭敬地抬眼看去,目光落在玉簪上的刹那,她的瞳孔几不可查地猛地一缩!

      那支玉簪!

      她怎么可能不认得!

      许多年前,裴家小姐还未入宫,还是闺阁中明媚鲜妍的少女时,她常替小姐梳头。小姐妆奁里最珍视的,并非那些华丽耀眼的金钗步摇,而是这支看似朴素的羊脂玉簪。她记得小姐每每拿起这支簪子,眼神都会变得格外柔软,带着一丝少女的憧憬与离愁。她曾好奇问过,小姐只抿唇一笑,说是一位极重要的手帕交所赠,见簪如见人。

      后来小姐入了宫,成了贵妃,这支簪子也被小心翼翼地带了进来,只是深藏妆奁,再不曾戴过。可她知道,小姐偶尔还是会拿出来,对着灯烛默默看上一会儿,那眼神复杂得让她这个做奴婢的看不透。

      再后来……贵妃薨逝,她又带着陛下逃出生天,什么东西都留在了这长春宫里!她本以为簪子也会留在这儿,原来……原来竟是给了林小姐?那位小姐出嫁后便再无往来、仿佛人间蒸发了的林婉儿?

      秦嬷嬷的呼吸有瞬间的紊乱,她猛地低下头,掩饰住脸上失控的情绪,交叠的双手指节微微泛白。

      林婉儿……竟是小姐当年那位最好的密友?小姐那般隐秘珍藏的过往?

      虞听晚将秦嬷嬷剧烈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激起的却是更深的波澜。她不动声色,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良久,秦嬷嬷才缓缓抬起头,眼眶竟有些微红。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震惊,恍然,追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她声音微哑,带着一丝颤抖,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缓慢而沉重:“回娘娘……我……认得此簪。”

      她目光再次落在那支温润的玉簪上,仿佛透过它看到了遥远的过去:“这簪子……是贵妃娘娘出嫁前,最要好的一位手帕交……赠予她的信物。贵妃娘娘她……极为珍视。”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昭阳公主偶尔发出的、模糊的咿呀声。

      虞听晚握紧了手中的玉簪,冰凉的触感直抵心扉。

      信物。

      手帕交。

      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最直接的证实。母亲与裴贵妃,不仅仅是旧识,更是交换过信物、情谊深厚的闺中密友。

      可为何母亲从未提及?为何裴贵妃入宫后,两人便似乎断了往来?这支本属于裴贵妃的簪子,又为何会由母亲珍藏直至去世?

      这重重迷雾之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故事?

      虞听晚看着眼前显然知悉部分内情、情绪激动的秦嬷嬷,知道她终于触碰到了那尘封往事最边缘的线头。

      而线头的那一端,或许通向一个她从未想象过的真相。

      虞听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她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用疼痛维持着脸上的担忧和无助,目光却紧紧锁住秦嬷嬷:“嬷嬷……您怎么了?您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她逼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哭腔调。

      秦嬷嬷被她逼问,看着眼前这张写满“恐惧”和“依赖”的脸,心理防线在巨大的惊骇和皇后突如其来的“依赖”下,终于彻底崩溃了!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压低了声音,如同绝望的哀鸣,话语因恐惧而支离破碎:“娘娘!娘娘您别再问了!求您了!那都是……都是要人命的事啊!裴贵妃……还有那个林小姐……那支簪子……它……它真的会招来杀身之祸啊!当年……当年就是因为……”

      她猛地停住,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极其可怕的话,死死捂住了嘴,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和惊恐的呜咽。

      裴贵妃!林夫人!那支簪子!杀身之祸!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虞听晚的心上!

      果然!果然与母亲有关!与那支玉簪有关!与裴贵妃有关!

      她强忍着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追问,知道此刻绝不能急。她跟着落下泪来,蹲下身,扶着秦嬷嬷颤抖的肩膀,声音放得极低极柔,充满了安抚和诱导:“嬷嬷别怕……这里没有外人……您慢慢说……那支簪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它……它和我母亲……和裴贵妃……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招来祸事?您告诉我……不然我这心里,日夜难安啊……”

      她的声音带着魔力般的蛊惑,和一种看似共享恐惧的“脆弱”,瓦解着秦嬷嬷最后的抵抗。

      秦嬷嬷抬泪眼,看着皇后同样苍白恐惧的脸,一种诡异的、同病相怜般的情绪涌上心头。在极致的恐惧和皇后“真诚”的哀求下,她终于破碎地、断断续续地吐露了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

      “那簪子……是……是裴贵妃入宫前……赠予林小姐的……她们……她们曾是闺中密友……感情极深……那簪子……是裴家祖传的……一套赤玉头面里的……一支……后来……裴家出事……贵妃……曾……曾想托人送信出来……给林小姐……就是想……想用那簪子……作为信物……求……求林小姐……看在旧情……想办法……替娘娘救人…”

      秦嬷嬷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后怕:“可那信……根本没送出去……就被截下了……之后……之后没多久……贵妃生产完就……就薨了……所有相关的宫人……也都……都没了踪影……”

      “我……我也是后来偶然听……听一个快被处死的旧人……疯疯癫癫说了一句……说那簪子……是催命符……谁沾谁死……”

      她说完,已是浑身脱力,瘫软在地,只剩下压抑的哭泣。

      虞听晚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母亲与裴贵妃,竟是闺中密友! 那支玉簪,是裴贵妃试图向母亲求救的信物! 而这一切,都被一只无形的黑手残忍地掐断!所有知情人都被清除!

      那么父亲…… 父亲后来得到的裴家财产…… 他那份“认罪”的供词……

      一个可怕的、令人浑身冰凉的猜想,如同狰狞的巨兽,终于彻底浮出了水面!

      她父亲的所谓“贪墨”,根本不是为了自己! 他很可能,是为了掩盖当年裴贵妃试图通过她母亲向虞家求救反而害得虞家被盯上、甚至可能被胁迫参与瓜分裴家财产以保全自身的真相! 他担下所有罪名,很可能是为了保全母亲死后的清誉,更是为了保护她这个女儿,不让她被卷入那更加可怕的、连贵妃都能逼死的阴谋之中!

      而李玄翊……他查到的所谓“真相”,他所以为的复仇,从一开始,就被人引导着,指向了一个错误的方向!他可能……从头到尾,都被人当成了铲除异己、掩盖真相的刀!

      巨大的震惊、悲恸、以及一种被命运玩弄的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将虞听晚淹没。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没有倒下。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秋月慌忙上前扶住她。

      虞听晚摆摆手,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却亮得骇人,那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的火焰。

      窗外,秋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缕惨白的阳光穿透云层,照进殿内,却带不来丝毫暖意。

      真相的冰山,终于露出了一角。

      而那水下的部分,远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更加庞大。

      她的复仇,从现在起,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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