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树一度笑春风》猊奥与冉客

9、9.只是依赖

　　9．

　　我听到耳边哀哀的哭声。

　　我心里一下子沉了下去，想完了这回，听着哭声便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我悲戚的同时极度愤怒，若不是那两个蠢货引起争斗我会死吗？

　　做鬼也不能放过他们。

　　我拼命恼怒，猛的一睁眼，看到白色的墙。

　　你醒了。
　　梅翊同笑眯眯地对我俯身。

　　哎？我没死？
　　我惊讶。但耳边的哀哭声却没停。

　　你想死也死不了。不过是缺氧晕过去了而已。真是吓死人。
　　梅翊同咬牙。

　　但那哭声呢？

　　我起身，看到前方的小电视，里面韩剧的男女主角正在上演生离死别。

　　我抽搐。
　　大叔，你一定要以这种方式来欢迎我回归么？

　　梅翊同没好气地冲上来用指头戳我脑袋。
　　你吓死我吓死我。用这种方式惩罚你算轻了。把你从人堆里拖出来我容易嘛我。

　　我咬牙，都是那两个蠢货。

　　梅翊同突然开心地笑，对对，没错，都是两个蠢货。

　　说罢扬声冲外面喊，蠢货们，小珈醒了。

　　下一刻便听到脚步咚咚的声音。

　　两个人还穿着那身脏兮兮的球衣挤到我身边。

　　我皱眉。

　　我现在是还魂，人已经都被你们两个害死了。甘心了没？
　　我怒气冲冲的。
　　明明喊你们下场了你们还要打，好玩吗好玩吗？看着我窒息好玩吗？

　　两个人都不说话。

　　我气呼呼地往床上倒。
　　大叔我看见他们两个人我就生气我就缺氧。小心我又昏厥，赶紧给我把他们轰出去。

　　梅翊同站起身竖着眉，翘起兰花指用形同太监的声音。
　　都听到太后懿旨了？还不赶紧出去？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耷拉着脑袋出去了。

　　我这才起身，问梅翊同。
　　大叔这是哪里？

　　校医院。
　　他冲我笑，我是这个学校的客座医师，时不时来溜达一圈。

　　我嗯了一声，点头道，我好了，大叔我们走吧？

　　梅翊同关了电视机，同我一同走到门外。

　　两个蠢货站在门口，见我们出来迎上来。

　　我瞪两人一眼，大步离去。

　　突然手臂一紧，身子一偏便贴上某个温热物体。

　　我还没挣扎，就听到耳边有些发颤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

　　我眼眶一酸，平静了片刻奋力挣扎。
　　我明明喊你了，明明那么大声地喊你了！

　　尹又晨身上满是黏腻的汗味。但他的手臂很暖和，紧紧地缠在我脖子上。

　　对不起。对不起……
　　他反复地说着这句话，直到我不再挣扎。

　　我咬牙伸手，紧紧抱住他，死命地用额头顶着他的胸膛。

　　我怕得要死。
　　他低下头，嘴唇贴着我的耳朵。
　　我看着你就那么倒下去的瞬间觉得自己的血都冻结了。

　　第一次是我不知道。后来才知道害怕。而第二次却是因为知道而真真正正地感到害怕，眼睁睁看着你脸色苍白地倒下去我却过不去。

　　尹又晨声音里有微弱的哭音。

　　我听着心口发酸。死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尹又晨捧着我的脸，额头抵着我的，四目相对下我看到他眼里充斥的悔恨。

　　我不会再那样了。我会听你的话，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你别再那样吓我。我真的，真的不能再来那么一次了。

　　泪珠终于从我眼里落下来。

　　他用手指抹去，然后唇覆上来。

　　半晌后我惊觉，推开他，而梅翊同和度非白都已不在了。

　　我红了脸，嗔怒地瞪了他一眼道，快走，我都等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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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学校我觉得我不受待见了。

　　不就是个心脏病嘛，不就在众目睽睽下晕倒了嘛，用得着避我像避小强似地反应如此强烈嘛。

　　我恨恨，再次瞪身边这个罪魁祸首。

　　要不是他我落入绝不会如此惨境。想当初我也是哪儿哪儿吃得开的。

　　我唉声叹气，引得他频频看我。

　　都是你的错。
　　我冲他咬牙切齿。

　　他倒是笑得无辜，认错很彻底。
　　是是，是我的错。我认错，求组织上宽大处理。

　　看他贫嘴我气得弹他脑门。让他叫得惨绝人寰。

　　其实谁不知道，不待见我的都是女生。不过是因为我把他抢走了嘛。但是每周他都有打比赛，而且我都不去的，那还是很好的福利嘛。

　　唉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明天去看电影？
　　突然一下子完全不忙起来的尹又晨眨着眼勾引我。

　　不去。
　　我推开他，烦躁呢。

　　他凑过来，在嘴角吻了一下。
　　烦躁什么呢？说来听听。

　　我想了想，垂下眼正色道。
　　感觉对不起非白。

　　尹又晨敛容，挑眉。
　　难道你们两个之前有什么情况？

　　我瞪他一眼，伸手又一记爆栗。
　　想什么呢你。

　　那是什么情况。
　　他喃喃，揉着额头盯着我。
　　那不然你为他烦躁什么？

　　我们是死党啊。现在却一直你跟我处着，无论家里还是学校，感觉像被我抛弃了似的。
　　我叹气，我内疚。

　　尹又晨笑了笑。
　　还轮得着你担心？人家多得是人追。

　　咦真的？
　　我睁大眼，长得好看么？身材好么？配得上咱非白么？

　　轮到我挨爆栗。我捂着额头惨叫。
　　干嘛你？

　　尹又晨冲着我冷冷笑。
　　那些人都比你好看。

　　我大怒，狠狠掐他。

　　他拦住我的手，一扯，他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但是我就喜欢你。

　　说着便吻下来。

　　我大惊，这里是自习室啊他怎么敢。

　　另一方面却又红了脸，只为他刚才那一句喜欢你。

　　他舌头滑进来的时候我叹息，只觉得甜蜜得不像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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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多的时光荏苒如水。

　　我和尹又晨度过了我们生命中那个短暂而又美好的三年。

　　我猜着祖父和父亲都是有知道我和尹又晨在一起的。我们没挑明，他们也没说什么。

　　日子一天天那么过。

　　我想着如果以后一生都是和这个人一起，一起这么过下去，我也觉得值了。

　　过了年后，祖父的身体明显得差了。他每天最多的时间，就是睡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闭上眼晒太阳。

　　有时候他不大困倦时，也会让我陪在他身边，跟我零零落落说些以前的琐事。

　　说的最多最频繁的，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梅翊泉。

　　他说这是我那个风流不羁的爸爸所深爱挚爱一生的人。

　　而拥有那种风姿的人，却已早早不在人世。

　　祖父望着我的眼里有些浑浊。他有时候会默默看着我，捉着我的手说，翊泉，对不起。

　　我不知道是什么悔恨能叫慈爱的祖父竟认错人。

　　我听着他讲爸爸和梅翊泉相识，相爱，相离。

　　于是爸爸娶了另一个女人。生了一个孩子。却在很多年很多年中都不愿意承认那个孩子的存在。不愿来见过祖父。

　　祖父用浑浊的眼看着我说，少珈，是我逼走了你的母亲。

　　我说不出话来，只静静听着。

　　翊泉那年在我们尹宅前跪了一整夜。我记得那夜雨下得很大，从你爸爸的窗户里就能看到她一直跪在那里。你爸爸都快疯了，发疯般得要往外冲。我却命人牢牢锁住房门，看着窗户，锁了你爸爸一夜。

　　也就是那一夜。翊泉便离开了再没有回来。而清山也仿佛死了一般。

　　之后很久以后，我才打探到翊泉的一些消息。她还了债，给弟弟存下一笔巨款，然而后来就再也没有消息。

　　再过了一年半，管家从尹宅门口抱回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身下有一封信，写着梅翊泉绝笔。

　　你爸爸听说后赶了回来。那是他这么多年后肯回来见我。却在看了那封信后痛哭了一夜。

　　小珈，你并不是清山的孩子。但你是翊泉的孩子。你身上有她的骨血。我当年对不起她，眼睁睁看着都没救她一把，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究竟葬在哪儿。

　　祖父伸出手握住我的手。

　　当年若不是我那么在乎门第，翊泉便不会被迫离开你爸爸，被迫只身去扛下几百万的债，被迫做出一些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做的事。

　　祖父眼角渗出些水汽来。

　　翊泉，到了九泉你会原谅我么？

　　祖父的眼神刺痛了我。

　　会的。
　　我轻轻回答。
　　妈妈不会责怪爷爷的。妈妈那么深爱着爸爸，而爷爷和爸爸又这么宠爱小珈，我想妈妈不会责怪爷爷。

　　祖父的眼光闪了闪，绽出些光芒来。

　　却又在下一刻收敛殆尽。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能扬声痛哭，扑在祖父身上。
　　爷爷！爷爷……

　　爸爸听到消息惨白着脸赶来。站在一边战抖了好一阵，才轰然跪下，一行泪从眼里落下来。

　　尹又晨站在我身边，默默地拍着我。

　　度非白站在另一边，脸上的笑容也已不见，换上的全是哀戚。

　　我悲伤地看着匆匆赶来的梅翊同，心中终于酸痛难当，伸臂扑过去，呜呜地哭出声。

　　大叔……

　　梅翊同动容，搂着我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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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一段时间我每每闭眼便会想到祖父慈爱的脸。

　　想着想着便忍不住泪流满面心口酸痛。

　　我只能每晚跑去尹又晨的房间，抱着他小声呜咽，然后睡着。

　　我其实很害怕一个人。

　　祖父的离世叫我惊惶。若是爸爸梅翊同尹又晨连同度非白都离我而去了，我又该如何活下去？

　　我害怕。真的害怕。只想牢牢抱紧一个人，直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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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祖父下葬后一个星期，律师来家里遵遗嘱来分配财产。

　　爸爸面无表情地听着，不动容色。

　　我知道他心里痛。悄悄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爸爸抬起头来的眼神在触到我面容时终于带上了一点神采。

　　我握着他的手，轻声说，爸爸，你还有我们。请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爸爸眼里闪了闪泪光，瞬时消下。他点点头，冲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