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故人依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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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我乖乖地夹菜吃饭。我也知道那女人正在斜斜地打量着我。
我知道，日前那副嚎啕大哭丝毫没有形象的样子她和其他人都看得清楚明白。而女人上车之后半晌，突然转过头来对我冷冷嘲讽一句，我还以为你心心念念的都是尹家少爷呢。
我早擦干了泪，此刻一副无心无肺的表情。听她这么说，我立刻回以一副讨巧的笑脸。
姐姐是你心心念念着非白吧？我怎么敢抢。
一句话女子又白了脸，吸了几口气后反倒笑了。
没事，反正这些日子无论你愿不愿意都要跟我在一起，折腾的时间长呢。我不信就耗不过你这个小丫头。
听她最后一句说得咬牙切齿。我眨眨眼，笑得更讨好。
只要姐姐你不烦我就好。似乎我招人厌得厉害。
女人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升上挡板。
确实是让人讨厌得厉害。
而一同跟来的那几个人对女人恭敬有加，不敢直呼姓名，只叫云姐。
后来我费了些力气几番才打听到，女人是云朗的远方表亲，姓了个乖张的姓，全名尧牧云。
牧云。慕云。敢情她父母是巴望着她和云朗的，谁想她倾心了度非白。
所以我少不了要在这个上头翻来覆去地调侃挤兑她。每每她都说不出话来，白白咬碎了细白的一口粉牙。
不过她也不是寻不到我的痛楚来打击我。只每每拣些报纸上报道的那些琐事再加些她从中知道的些微内幕，仿若说笑话似的不咸不淡地讲给我听了，便也能叫我小小难受一阵子。
今日报纸上娱乐版又头版头条地写了“酒店大王之子再次争风大闹夜总会”，旁边还添着一幅尹又晨暴怒之下伸手来捉摄像机的照片。我盯着看了好久。
他似乎又瘦了。
然后我放下报纸便来吃饭了。尧牧云知道我看了报纸，在饭桌上一幅等着捏我小辫子的神情。
想得美，我是这么容易就让你摆布得么？
我心里暗忖，含着筷子笑嘻嘻地望了她一眼。
相处了快两个月了，她见我不为所动也见怪不怪。只冷冷翻了个白眼，道，尹又晨可是在这两个月里为了找你把Y城搅得翻天覆地的，原来倒没看出来那个暴躁男是个痴情种。
我嗯了一声，问道，昨天他闹事的夜总会也是云朗开得不？
尧牧云不说话。我立刻笑颜顿开，砸得好，消我心头气。
尧牧云见我高兴立刻不痛快，刻薄道。
现在Y、Z两市上下都知道尹家大少爷夜夜笙歌，不但如此，每每还要闹得人皆尽知。现在他可不止暴躁跋扈而已了，还有浪荡轻挑。要不了多少时间尹家的一家之主会坐不住了，你等着吧，他这样子寻不了你多久的。
果然如她所言。我家老头接着去Y城考察的当儿，顺便把这个闹事不休的儿子揪回去了。同来的，还有梅翊同。
而几个星期后，由云际会支持的地产公司也正式上市。在新闻里的记者招待会上，我终于看到了那个日前转身决绝而走的青年。唇角带笑温润优雅，带着无框眼镜，显得又老成了些。
我看了看身边的女子痴迷却又竭力压抑的眼神，伸手便按了换台键。然后便斜在沙发里舒舒服服地看我的电影。
尧牧云的眼神几乎要吃了我，瞪了一阵后冷笑了一声转身摔门出去。剩我一个在屋子里。
音响声音开得老大，我则窝在一角奋笔疾书。
度非白了解我。
度非白知道我肯定不会安静呆在这里，所以才让尧牧云来看着我，好寸步不离。
但是他还是低估了我。我如何甘愿被囚禁在这儿，纵然这里风景如画四季长春。
他已经开始备战了。而傻傻的尹又晨却还在因为我被拖累着。若是到时候，他如何应付得过来。所以我怎么都得离开，在必要时断不能沦为了他们手中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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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日复一日地同尧牧云斗嘴掐架。她和那些人一样，都倦了，我却还兴致勃勃。
我挖苦她度非白是全然对她没有感情，才在这么时间里看都不来看她。
至少那丝绸男还来过一两次，看了看我那头花了许多时日才长出来的散乱毛躁的碎发，神情鄙夷像是又看见了狗大便般后转身离去。
尧牧云气得脸通红，口不择言地指着我的鼻子。
谁不知道都是你的缘故。你道我愿意跟你一起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一呆就是一年？要不是……
半途停住。
我笑嘻嘻地。
换我我也不乐意。谁愿意和情敌天天朝夕以对的，是吧？
尧牧云咬紧牙口，瞪圆了眼，怒道。
你别得意，到时候有你难受的。
说罢怨气冲冲转身离去。顺便吩咐手下晚上不准给我饭吃，不准我出房间一步。
半夜我饿的肚子咕咕叫，趴在门上听了好一阵，知道外面没有声音了我才打开窗户。然后把七零八碎的一些东西裹在床单里往背上一系，翻出窗户沿着不远的下水管一节一节小心翼翼爬下楼去。
一年间我不曾勉力逃跑过。那些个手下们连同尧牧云见我一年来只热衷于同她饶舌拌嘴，只当我是胆小怯懦的娇小姐一个。而一开始森严的防护自然松懈很多。
不过是能逃出去计划只成功了一半。重要的是出去后怎么会去Y城。
好在他们似乎不愿我因为成天闷在屋子里从而发疯。那栋房子离耳海近，我闲来无事便指挥人带我去耳海游船，一呆就是大半天。
而我每次似乎也总是呆呆傻傻地找个地坐了一望便是好几个时辰，叫也不应。反倒趁了尧牧云的心，乐得不管我。
她哪知我是在看逃亡方向呢。
我算好了时间，瞅准了时机，拿全了东西，翻墙跨院的，终于上了公路。
不过这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我不免有些慌张。
也许是天意，在最后一颗晨星消失光芒的时候，路尽头有两盏明晃晃的车灯。
我几乎是站在公路上挥手跳脚了。
车停下时司机怒气冲冲地从车窗里伸出脑袋来，冲我吼，小姑娘不要命了？站在路上！
我眨了眨眼睛作无辜可怜状地扒住车门。
大叔我旅游误了车，行李全在车上，而手机也没电了，能不能捎我到市里啊。
司机警惕地上下打量我几眼，皱眉。
你说你们现在这些小孩子究竟是什么心理啊？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人旅游也不怕出事。上来吧，我捎你到市里搭车。
我立刻甜笑，拉开车门蹦上车。
谢谢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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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长途车站下了车。身上的钱全然不够买去Y城的车票。正当我犹豫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听到身后微微的骚动。
一转头，便看到那些人正在四处寻找人的焦急模样。
我刹那间惊慌了一下后反倒镇定下来，扭头向拥挤的候车厅走去。途中看到别人搭在行李上的檐帽和衣物，我一个闪神便拿了起来卷成一团抱在手里。直到走到无人处，我立刻换上，把帽檐按得低低的，然后又抓了把土，和了水抹在衣服裤子上，剩下的又往脸上手上涂了几把。然后弯腰把鞋带解松，又抓了把土把鞋面抹得肮脏不堪。
我就这样出去，还是看到其中有人的眼神凌厉地盯过来，打量了我几眼。
我心下犯怵，硬着头皮拿脏兮兮的手背擦了擦鼻子嘴巴，装作流浪孩子的样子。
本来就瘦小，现在又是男孩儿打扮，那些人再怎么聪明，一时半会儿怕也想不到我能把自己糟践成这副样子。
果然。他们只是看了一眼便皱眉，转过头去直起身细细打量其他的人。
我慢慢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都这么半天了要跑早跑远了吧。可能性那么多。那位先生不是说她一定会去Y城吗？我们去那儿守株待兔不就行了？
……不一定啊。他也说那丫头鬼得很，说不定会绕个大圈子。没听过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么？说不定她压根就没走。
……那怎么办？
……唉所以说啊，那位先生很生气啊。云姐也被大哥骂到臭头，一块的那些人现在都跪着玻璃渣呢。我们找不到人估计回去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什么？！
我心下渐凉。
度非白太了解我。他堵也能堵得我寸步难行。
我抬头看看去Y城的车，再看看在候车厅来回穿梭在人群里逡巡的那些人，按了按帽子，顺着墙根跑了出去。
我不能心急。我总有机会回去Y城。度非白不敢大张旗鼓地找我，他怕若是被尹又晨知道了，就失去了一半机会。我了解他，所以他只能暗地里寻我。这样的话，我总有空子可钻。
我只能等着。
心里算了下手里仅有的可怜的钱数，想了想，拿了两块钱买了三个馒头。好了，今天的晚餐明天早餐午餐都是它了。剩下的熬个十天半月的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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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算来算去，什么都算到了，唯独忘记了天气。
傍晚的时候下起雨来了。正是深秋的雨入骨寒。我一时避走不及被当头罩脸淋了个湿透，拎着我的馒头慌不择路地奔入一栋老旧的居民楼，擦干了水缩在角落里啃我的馒头。
外面是淅淅沥沥持续不断的雨声。听着都冷。
我收紧了偷来的薄薄的夹袄，蜷在一处打哆嗦。一会儿我便听楼道里一阵咯咯咯的声音，惊出了一声汗后才发现，那是自己牙齿相撞的声音。
我握着我的馒头，眼前有些空。我心下哀叹，这低血糖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阵子发作。
我慢慢摸索了一阵，失望地发掘自己口袋里没带什么糖。我思索了一阵，还是觉得不能死在这儿比被人发现了的心思重了些便挣扎着扶着墙站起来，去敲一楼住户的门。
谁啊？
里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我蜷着身子只哼了一声。
门打开时里面的灯光刺得我眯上眼。
我都没力气抬头了，只能哆哆嗦嗦把捏在掌心里的皱皱巴巴的钱递过去，刚来得及说了句能给我些白糖水么便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我听到来开门的人一下子惊叫了一声。然后便是重叠着的呼唤人的声音。
我竭力保持着神智，感觉着被抱入明亮温暖的室内。然后温暖的水顺着我喉咙流入胃腔。那股甜丝丝的味道让我急切地又喝了一大口，被呛住，咳嗽了一声。
眼前是女人温柔焦急的眼，她见我醒来显然神情一松，嘴里却还是温柔地。
来，喝点热水。吓死我了你。
直到我把那碗水喝完，我才看到她身后还站着的一个皱着眉盯着我男人。
我喘了一会儿，爬起身。看到我身下雪白的褥子上已被我肮脏的衣服弄脏了几处。
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我把手里依然攒住的钱放在桌上，站起身准备走。
哎你这个样子去哪儿？
女人在身后不放心地叫道。
我回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还是一脸警惕地男人，笑道，谢谢你了。我刚刚低血糖，现在好了不要紧了。
女人明显还不放心。男人却已出声。
算了翊泉。我们刚已救过他一命了。
我听到这一声打了个激灵。蓦然张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你说……你刚刚叫什么？
女人明显愣住。男人立刻踏步上前，挡在她面前冲我恶狠狠的。
喂小鬼，已经救了你一命，要走便快走。
我不管他，只盯着他身后的那一从黑发。
你是……梅翊泉？
女人似乎抖了抖。
男人立刻变色，神情扭曲着冲上来狠狠推了我一把，我狠狠摔在门外。
只是我立刻顾不得痛慌乱地爬起身来，冲着女人喊出声。
我是少珈，我是艾少珈啊！尹笑山是我爷爷！
女人脸色发白，推开木住的男人冲上前来抱起我，细细看着我的眉眼，嘴唇颤抖。
少珈？少珈！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呜呜地哭，埋首在女人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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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女人抱头痛哭了好一阵，她停了我哭，我停了她哭，竟是如何都止不住。男人最后实在忍不住，说你们要哭也先进来把门关上哭吧。
女人饭也不做了。男人无奈，深深看我一眼后对女人说，我带他去洗个澡吧。
我自然反对。
女人立刻用宠溺的表情说我带吧。
男人神情都扭曲了。他说，这么大个男孩子，女人家的怎么好意思。
我还没来得及说，女人已经扯起我的手，说我去给你拿衣服。
等从浴室里出来，男人明显激烈挣扎了半天的脸上瞬间露出了见鬼的神情。他看看我，再看看女人，结结巴巴地，原、原来是女孩子？
饭桌上女人心疼地看着我，不停往我碗里拣菜。
少珈你怎么这么瘦小，头发怎么这么短，衣服怎么这么脏这么破？
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只知道盯着她咧着嘴笑。
谁知她眼泪就下来了。
知道你会过这种日子我当初就不该送走你。
没有。
我摇头。
阿爷对我很好。爸……爸爸也对我很好。
声音低下去。有些不敢看她。
女人神色平静，点点头。
我知道。清山是个好人，他会待你很好的。
身旁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嫉妒，然后伸手握住女人放在桌上的手。
女人侧头望了一眼，笑了笑。然后再看着我说，你怎么会穿着这样来这里？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便嗫嚅着。
女人了然地笑了笑，脸上闪过些落寞。
是尹家大少爷么？
我立刻摇头。
不是。他、他也待我很好。
一想起尹又晨我便哽住。眼眶泛痛。
我、我想回去爸爸那里，但是回不去。
我还想说什么，抬头看她，却发觉她眼里茫然一片，陡然住嘴。
是了。她都离开很久很久了，为什么凭白无故地还要把她拖进来。
上天能教我再遇见她一回就足够了。以后就当只是做了个美梦而已。
想着我便笑了。捉住她的手。
爷爷去世了。去世前要你原谅他，我替你应了。
女人眼泪滑落出来。点点头。
我这才松开手，往嘴里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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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饭男人去洗碗。女人和我坐在客厅里。
电视里是欢乐喜庆的节目，我却和她目目相觑地坐着。
过了良久女人哽咽了一下，说，你怎么都不问我当初为什么不要你了。
我心口酸了一下，下一刻便消失殆尽。
我笑了一下，说，都过去的事了，我不想问。没意义。
然后我顿了一下，看着她。
我要走了。
去哪里？
女人急急地。
我要回爸爸那里。
说着我脸便红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她。
我喜欢尹家大少爷，就是那个尹又晨。他、他也喜欢我。我这次回去，他会娶我的。
女人眼里一亮，然后又恢复平静。她似乎想说什么，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词眼。
我笑笑，安慰似地捏了下她的手。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
我看着从厨房里揭帘而出挽下袖子的男人。冲他笑了笑。
然后转头望着女人，说，前面那么长的时间你没有我都走过来了，以后你也要这么走下去。今天是我们的交点，缘分所在，但我不会也不能留下来。请你原谅。
女人脸色霎时便白了。哆嗦着嘴唇。
……你恨着我对么？
我摇头，轻轻抱了下她。
你就当我是一个美梦。其实没什么的，一醒来就没了。
我松开她，然后冲着男人说。
别叫她被一个梦打扰了正常生活。
男人点点头。疼惜的眼神盯着女人。
小珈。
女人哀哀叫我。
你恨我对不对？所以才要走？
我叹气。
要是你觉得我恨你而离开你你才容易接受，那么你就这么理解吧。
然后我转身去了厕所，重新换上那身脏衣。
出来时女人眼眶都红着。
我也顶顶难受，却只能僵着脸，一字一顿缓缓地。
你就当我是个陌生人。别被我打扰了生活，那样我会不安。
女人眼泪掉下来。
我受不了看她哭，只得慌忙地抓起桌上装在塑料袋里的馒头，向外跑去。
小珈！
女人声音在身后。
忘了我！
我没回头地大叫。跑了一阵我才感到脸上湿淋淋的感觉。
我真后悔当初听到那个名字脑子一懵就认了那个女人。不过至少，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喊她一声妈。希望至少这样，她就不会有太多愧疚和牵绊吧。
我想到祖父、爸爸和梅翊同的脸，心思更加坚定。无论如何，对他们来说，梅翊泉已经死了。以前的梅翊泉没去见他们，以后的梅翊泉也不会。到这儿就终止吧。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21.故人依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