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树一度笑春风》猊奥与冉客

16、16.若非生离

　　16．

　　醒来时已经天黑了。

　　我没有睡意。只好坐起身。

　　我始终没有再戴上尹又晨的戒指。而度非白的那枚银镯子，则沉甸甸地在我腕上挂着。

　　渐渐的我便有些受不了。难受得不行。

　　梦里的度非白浑身湿淋淋的。衣服贴着他瘦薄的胸膛。他不怒不争，只是用黑白分明的眼望着我，只是轻轻地问我，说，小艾，你会不会记得我……

　　我受不了他那样看着我。便一下子醒来。

　　我缓缓摩挲着那只镯子。门外传来沙沙的脚步声，然后有关门的声音。

　　我下定决心，跳下床拉开门向对面的尹又晨门口走去。伸手轻轻扣了扣门，里面没有声音。于是我靠前了一步，门是虚掩着的。

　　好奇害死猫。我却还是忍不住侧耳过去。

　　……这件事你敢确定么？……
　　……对，我也相信他也不会如此没用，他定是留有后招……
　　……哼，我还以为当时我出现突然。原来他选那里是有这种顾虑……
　　……那么云际会呢？和他什么关系？为什么肯替他出头？……
　　……什么！……
　　……我明白了。记住，长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想被他就这么困住。若是必须……我给你那样做的权利……

　　最后那几个字叫我陡然心惊。猛得退了几步，撞在扶手上。声音并不大，却在夜里空寂中传出轰然巨响。

　　我慌慌张张，拔腿向楼下跑去。却没跑几步便于老仆人撞在一起倒在地上。而也就在几秒后那扇门拉开来脚步声匆忙而下。我立刻夸张呻吟，按着脑袋。

　　尹又晨俯下身来攒住我的手腕。
　　摔到哪里了？受伤了没？

　　我按住额角，正要说话，却听到一把慌忙而紧张的道歉声。
　　尹少爷，是我的错。我看到小姐刚刚要下楼就想扶一把，没想到没站好反倒带倒了小姐一起摔下来。

　　说罢向我转过头来，紧张而诚恳的。
　　小姐，有没有摔着哪里？

　　我一愣下反应过来，揉着脑袋，雪雪呼痛。

　　尹又晨心痛道，怎么这么笨，走楼梯都能摔着。

　　我委委屈屈。
　　大半夜的我看不到嘛。

　　黑暗中看不到尹又晨的表情，而同时庆幸他也看不清我的。不然那还没有收敛的惊慌失措，他定能看得分明。

　　尹又晨弯身抱起我回到房间，小心翼翼检查是否受伤出血。

　　我不说话，只是瞧着他低垂的眼眸。还是渐渐心凉。

　　不。不仅是他，还有度非白。

　　那老仆人怎可能出现那么及时。分明是他的人。

　　只是他决定与我过平凡人的生活，还留着人在尹宅做什么。

　　我垂下眼。
　　或许，尹又晨并没有说错。

　　我并不完全认识那个对我坦白得犹如薄纸的度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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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去找尹又晨。

　　我要回去Z市。
　　我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

　　尹又晨眼睛黯淡了一下。随即又微微笑。
　　好。我送你去。

　　我心口一紧。
　　他这次连问我理由都不问了。

　　我看他转身，真的想冲过去牢牢捉住他领子，冲着他吼叫，逼着他问我为什么又突然想着回去Z市，为什么不乖乖待在Y市和他一起。

　　我不想要这样无边纵容我的尹又晨。我不要这样耍着心眼算计着他的自己。我不要面对我以后所要面对的却不想面对的一切。

　　他们都明白。他们甚至都比我明白我自己。我是个只愿意活在自己世界的人。我浑浑噩噩糊糊涂涂睁只眼闭只眼地活了二十四年，现在却陷入了自己逼着自己要去面对现实的泥潭。

　　艾少珈，你为什么不做个干脆的明白的糊涂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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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是和尹又晨同乘一架车。

　　只是四周跟随的车多了一些。

　　那么显眼的车队，简直是在叫嚣着生人勿近。

　　尹又晨这是在摆出姿态给谁看么？

　　我默默猜想着，小心翼翼地侧头看了他一眼。

　　尹又晨侧眼过来，没有事，你不用担心。

　　我下意识地僵笑了一下，佯装什么都不知道似地瞪大眼，道，担心什么？

　　尹又晨笑了笑，没说话。

　　慢慢我便困倦起来。也不含糊，找了个舒服姿势睡下。

　　不知过了多久，我便感到车体摇晃了一下。

　　尹少。
　　前面传来的声音有些紧绷的气息。
　　我、我们的车队被撕开了。

　　尹又晨皱了眉，向后看了看。

　　我也立刻慌里慌张地爬起来也向后看。

　　果然，几辆灰色凌志不着痕迹地插入跟着的黑色休旅车前便缓缓放慢了速度。

　　尹又晨扬首向那人吩咐，不用管他们，吩咐一三号车拖住他们，五七号赶上来。我们加速。

　　我身体随即便稍稍往后仰了仰。尹又晨已转过头来淡声安抚道，没事，你只管睡着就好。

　　我哪里敢再睡。咬着手指不停回头。

　　青年探身过来，抚下我的手指，皱眉。
　　都多大的人了，还咬手指。也不害臊。

　　我突然有不祥预感，陡然惊惶，捉住他的手一迭声说，尹又晨我们回去吧。我不去Y市了。

　　他漆黑的眸子闪了闪，随即露出保养得洁白整齐的牙笑，道，不必紧张，我早猜到了。他们还不敢……

　　他话音还没落，我便听到车外轻微“扑”地一声后整个车子便斜了一斜，随即刺耳尖锐的刹车声几乎撕破我的耳膜。

　　尹又晨已伸臂抱住我向前倒去。我叫不出声，只下意识地缩在他怀里。

　　我在一片耳鸣里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还有一些杂乱的打斗声。只是几分钟后四周安静下来。

　　我挣扎着抬头，却被尹又晨按回去。我听到他在我头顶用冷酷森严的语调，对门外的人说，你敢伸手便试试。

　　听力在慢慢恢复。我听到微弱的呻吟声和一些人发出的七零八落的嬉笑声。
　　……尹家少爷，我们行事是粗暴了点。但是我们老大有请你又不应，我们做下属的只好出此下策。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动手，你就自愿随我们走一趟吧。

　　我没听到尹又晨应声。他只是冷冷哼了一声。

　　我紧紧扯住他衣襟不松手。用劲大了，他低下头看了看我。随即又抬起头来，冷笑。

　　原来云际会邀请人的方式这么特别。我尹又晨今天领教了。既然云朗这么热情，那么，我便随你们去吧。

　　说罢他便松开我。一旋身挡在我面前。

　　而门前那人却动也不动。我望过去，看到他打量了我一会儿，笑道。
　　尹少爷，我们老大也交代了，若是有一个小姐和你同行，最好还是不要分开你们的好。所以……

　　哦？
　　尹又晨笑了，声音里的冷冽却也清晰地压不住。
　　若我就是不肯带她呢？

　　那人也笑了。
　　尹少爷，别为难我们吧。要是到时候动起手来伤了小姐，到时候尹少爷伤心怕是也来不及吧。

　　尹又晨微微变了脸色。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我哪里敢。
　　那人呵呵笑。
　　只不过尹少爷再犹豫下去，而我的人下手也没轻没重的，你也不在乎么？

　　尹又晨下颚线条一下子崩紧了。

　　我突然拍拍手笑了。望着转过头来的尹又晨。

　　又晨，是有人请我们吃饭么？那还犹豫什么，恭敬不容从命，走吧。

　　说罢我冲挡在门前的脸孔瘦长的人扬起下巴，瞪眼。
　　没长眼睛的东西，没看到我们的车坏了么？还挡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叫人开车过来，难道要让我们走着去见你们老大么？

　　那人一愣后笑了。转身冲人点头，让开身。

　　我捉住尹又晨的手指，跳下车。一扭头便看到被三四个人牢牢按在地上的黑西装。

　　看来云际会来了不少人啊。

　　我撇了撇嘴。然后冲刚才那瘦脸继续瞪眼发火。
　　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还不放开我的保镖。

　　那瘦脸怔了怔，弯了眼角笑。
　　尹小姐说得对，不过还得等尹小姐和尹少爷上了车后我才能吩咐放人呵。

　　我吹胡子瞪眼，耍着小姐脾气跺脚。
　　放肆！你们射爆了我的车胎，还揍了我的保镖，这会子是要劫持我了么？

　　瘦脸笑容一僵，随即安抚道，是，是我逾越了。

　　说罢转头，扬声，放人。

　　我看着蹒跚站起来的黑西装有几个红着眼就想往这边冲。我跺脚，瞪他，手指一翻。
　　没用的东西，还过来干什么？！刚才干什么去了？！回去，告诉我爸爸，我被人劫持了，叫他拿钱来云际会赎人，顺便让他把你们都收拾了。

　　我气哼哼地坐上瘦脸吩咐的人开过来的凌志，生气地冲尹又晨发脾气。
　　看看你给我找的人，尽是些没用的。回去好好替我打折他们的腿。

　　尹又晨的眼睛依旧乌黑的一片，他牵着我的手，温存地摸了一下我的头发。
　　乖。我一回去就替你们教训他们。

　　我眼眶一红。本是做戏，但他那声乖却叫我一下子受不住。

　　瘦脸的笑明显挂不住了。车一开他扭头。

　　尹小姐，我还是想事先澄清一下，我们并不是想要劫持你和尹少爷。我们只是……

　　多嘴！
　　我恼怒打断，本小姐说你们劫人就是劫人，哪儿那么多废话！

　　瘦脸似乎讶异于我竟丝毫没有大家闺秀气质，一下子怔住，然后讪讪扭头，便也作罢。

　　我却看到尹又晨嘴角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