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把夺舍的身体还回去》杨树木头

6、痴妖（1）

　　徐缓缓不吃这套：“那你起誓，没有任何害我之心，否则你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来自她看过的话本。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来什么可怕的惩罚了。

　　永世不得超生也很狠毒，但不知道妖族会不会超生，不能乱用。

　　还是常识太缺乏了啊。

　　这边徐缓缓微微有些走神，那边胡有苏楞了一下，没忍住笑了起来：“天道起誓不能这样说，天道很死板的，若我强迫你吃你不吃喜欢的食物，天道也会感觉我要害你，让我魂飞魄散的。”

　　徐缓缓：“那就别让我吃我讨厌的食物啊。”

　　胡有苏摇摇头，“好多东西现在详细讲还太早了。阵法也好，一些常识也好，你对很多东西都不够了解。至少你等先学完基础，我再具体告诉你为什么。”

　　“若你当真需要我起誓，誓言咱俩得好好琢磨琢磨。”

　　徐缓缓犹豫了一下，虽然感觉很可惜，但还是拒绝了：“你先不用起誓，我要先简单学习一下符箓和阵法再做决定。”

　　胡有苏对于起誓的认真，为他增添了很多可信度，徐缓缓决定暂时相信他。当然，也是担心她因为常识的缺乏被胡有苏坑骗，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试探机会。

　　胡有苏点点头，塞给她两本书：“一本阵法入门，一本符法入门，你先回去看看能不能看懂吧。先看符法，再看阵法。晚上咱们去赵家一趟，顺带简单教教你实践。对了，别乱用天道跟人发誓，真的会管用的。”

　　徐缓缓看着手中的《解阵——龙族族学阵法学习（一）》和《符书——李氏符箓入门六岁必读》，感受到四族和人类关系确实不错。

　　至少这只狐狸确实朋友不少。

　　*

　　徐缓缓带着书回到了房间。她翻开符法入门，却一点也看不进去。她在思考胡有苏。

　　胡有苏对她的态度一直很暧昧，似乎很关心她，却对她的戒备心视而不见。虽然似乎一直在指引她说话做事，但对她小小的反抗也不在意，甚至不在意徐缓缓对他的探究。

　　这么说来，阵法是他第一次，很明确的要求她“必须”做一件事。

　　徐缓缓神情凝重，这就是胡有苏想利用她的事情吗？他与“徐缓缓”不熟悉，只是需要她来画阵。若是如此，此人暂且可信，甚至可以与他合作，一起寻找“徐缓缓”。

　　但逻辑还是有很大的问题，阵法肯定不止徐缓缓能画，与其在这里从头教徐缓缓，为什么不去擅长阵法的鬼族碰碰运气。

　　话本中存在某些阵法需要特殊材料，难道这个阵法需要龙族的一部分？但胡有苏也肯定有龙族的朋友，否则弄不到龙族的族学。若说需要的材料会严重伤害她的身体，胡有苏也不能如此坦荡的要求对天道起誓。

　　又或许，胡有苏需要的就是徐缓缓的命。但为了达成目标，他可以接受他自己的一切结局，这才不在意天道誓言。

　　还是说不通，要是需要拿黑蛟炼阵，直接杀了她或则关起来不就好了，为何还要用刻意而粗糙的手段来取信于她。

　　胡有苏还有很多秘密。

　　想不通。

　　徐缓缓躺在床上，最后决定放弃思考。她这会儿想的头疼，索性盖上被子，准备小睡一会儿，养足精神，晚上好去赵家。

　　*

　　徐缓缓拿着书离开了，胡有苏的房间现在有两个人。

　　胡有苏也不意外，也不起身，晃着圆凳转过半圈，看着窗边的不速之客：“你藏在树上，让她看见了该怎么办。就算你再自信自己的实力，也要小心“她”的眼睛啊。”

　　来人一身黑衣，衣摆有银线勾成的鳞片，令这件衣服看起来就很贵：“没关系，多亏你帮她开眼，她已经看见了。”

　　胡有苏一愣，刚刚想说些什么，那人却抢先问到：“为什么要让她学习阵法？你不相信你自己？”

　　他跨步逼近胡有苏，左肘抬与肩平，在他出拳之前，胡有苏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只是留一下后手而已。”

　　拳头停在胡有苏面前，胡有苏还是笑眯眯的：“徐缓缓似乎意外的是个好人呢。如果徐缓缓阵法学的好，若真有意外，至少你们还有一条路可走。当然，如果她的阵法学的不好，她可以用这个来保护自己，你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来人收回拳头，重新站好：“在成事之前，你先别急着去死。”撂下一句狠话，他便自顾自地消失在窗边。

　　胡有苏在窗边探头观察，什么也没发现，但也不能确认此人离开了。如果此人要藏，以二人的实力差距，确实不好看出什么。

　　反正这人也不能打死他，胡有苏躺上了床，用手臂遮住眼睛，叹了口气：“这人是来干嘛的啊。”

　　此人不相信他，但在那件事上，却必须乖乖听他的话。也难怪对方让徐缓缓看见他，驱使别人家的好狗还不想付出代价，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啊。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啊。

　　随意破坏他的计划，还想揍他，这人真的好烦啊。

　　他本来就为了那件事头疼的很，这人还老是在他眼前晃悠，晃悠地他眼也烦了。

　　那件事太难了，或许赌上他的命也做不到。不，应该说，哪有赌上他的命就能轻易做成的好事啊。

　　可如果他做不到，就真的没有人会去做了。

　　他必须告诉所有“同谋”，他一定能做到。

　　*

　　被敲门声吵醒时，徐缓缓有点没反应过来。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直到现在，她还有一种虚幻感，仿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睡醒后她还是那个病怏怏的徐家小姐。

　　不过，当她打开门，看见胡有苏的笑脸时，她一下子清醒了。

　　我早晚要朝着这个笑脸狠狠来上一拳。徐缓缓恶狠狠的想着，友善的跟他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胡有苏带着虽然很温和，但已经让徐缓缓麻了的微笑：“你睡了好久呢。”他向徐缓缓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纸包：“饿了吗？馅饼吃吗？”

　　这个人真的很关心她的吃饭问题，很怪，但是，馅饼确实很香。

　　反正不可能毒死她。

　　“吃。”

　　*

　　吃饭过程中，胡有苏详细介绍了他今天下午对这次委托的调查，删去那些无聊的语气词和废话，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赵家孤儿寡母，母亲绣花为生，儿子赵进少有才名，尚未行冠礼，去年便已经中了秀才，正在家里准备今年秋天的会试。

　　大约一个月前，赵母一大早出门，便在家门口看见了一只死老鼠。自那之后，死鸟、死黄鼠狼、甚至死狗，每日不停。大家都以为是哪个坏种看赵家逐渐变好，恶心他们的手段，虽然在意也没有多声张。

　　赵家左邻姓王，一天早上为了抢收小麦起的很早，正巧看见一只没有尾巴的狐狸咬着半截狐狸尾巴，将尾巴放在赵家门口，又一溜烟地跑走了。这人吓得不轻，讲给了很多街坊，这才被令衙发现，收为委托。

　　徐缓缓皱着眉头：“我们的目标，是赵家还是尾巴？”按胡有苏的说法，没办法确定那条尾巴就是邻居看到的那只断尾狐的。是也罢了，若是不是，那这件事情里，就有两只狐狸了。

　　她无法确认，青丘狐是否有关注照顾狐狸的责任和义务。

　　“赵家。”胡有苏倚靠在窗边，“别把青丘想的太美好。寻常妖狐入青丘有试炼，这些狐妖必须非常艰难才能爬进青丘。也只有如此，狐族才会把他们当成正经狐妖。”

　　“别说狐狸的死活了，山野狐妖多的是，你只要别死在胡君面前，死出花也没有人看你。”

　　“其实四族都这样。啊，你吃完了，那就下次再说吧。”胡有苏走过来，拿起了粘着油的纸，“我已经有一些猜想了。走吧，带上你的刀，咱们去赵家验证一下。”

　　*

　　赵家也不远，二人走过两条街，走过一座桥，再拐个弯就到了。

　　胡有苏指着前方：“那个一看就穷的就是赵家。”

　　徐缓缓觉得这个说法有点损，但她放眼一看，却发现胡有苏的形容很准确。

　　一排房屋，都是刷着黑漆的木门，斑驳的土墙，但有一户格外显眼。这户人家门上漆掉的最多，墙头的草却最是茂密，仔细看去，门口的地面上甚至有些红褐色的血斑点。

　　胡有苏打了个响指：“教你一招。这可是我的委托秘籍，看好了啊。”

　　他扯乱领口，大跨步的向前，直接敲响了那个破旧的门，门里一个年轻的男声高声应着，想来就是赵进了。男人为胡有苏打开门，一人一妖对视着。

　　徐缓缓站在一旁，双手插在袖子里，等着欣赏胡有苏的表演。

　　胡有苏的表情极为生动，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角颤抖，徐缓缓甚至感觉他的眼角有泪花。他一把扑上去抱住男人的手臂，双腿一软跪了下去：“恩，恩公！”

　　徐缓缓瞳孔地震，男人也极为震惊，他想把胡有苏扶起来，却没有扶动，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声音都急的有些尖锐了：“你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你先起来，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