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把夺舍的身体还回去》杨树木头

2、怀疑与猜想

　　定下寻找“徐缓缓”的目标后，徐缓缓开始思考胡有苏的话。

　　在假设此人所言一切为真的前提下，可以得知，这位“徐缓缓”，父母双亡，有一竹马胡有苏，豫州不知道哪里人……不知道哪里黑蛟。

　　如果这位“徐缓缓”死亡了，按照胡有苏的话，“她”的灵魂应该停留在原地，自称精通灵魂术法的胡有苏不会没有察觉。

　　再假设此言为真，那么，要么“徐缓缓”魂飞魄散了，要么“徐缓缓”灵魂迅速离开去了其他地方，要么，胡有苏需要的，是“徐缓缓”的身体活着，“徐缓缓”的灵魂根本不重要，甚至可能是他让“徐缓缓”的灵魂消失的。

　　最后一种可能性很大，这能解释徐缓缓的“夺舍”。一个无能、无害、无辜的大家闺秀，多么适合操纵啊。

　　这也能解释胡有苏态度的奇怪。他好像很习惯徐缓缓天马行空的思绪，也一直无视了她藏的很明显的警惕。这是因为这些都无关紧要，他也不需要在意。

　　但依然存在疑点。胡有苏很关心“她”，送刀，承诺教授法术，若再加上他口中的“魔药”，他表现的真的很在乎她，甚至希望她变得强大。

　　如果真如她的猜想，将她关在地牢里，只提供食物和水，岂不更好？

　　徐缓缓攥紧手心，眼前的一切都很奇怪，她却有一种更奇怪的兴奋。她活了十五年，在病榻上十五年，这些奇怪宛如石子落入湖中，虽会惊动游鱼，却也让安静的几乎要死掉的湖水活了起来。

　　如果能如此生动的活着，又有什么人会自愿选择死亡呢？

　　即使知道有鬼魂的存在，徐缓缓还是想活着。

　　胡有苏是个很奇怪的人……妖，但现在一切陌生，无法判断敌我。况且妖魔鬼怪的常识也确实需要人教导她，徐缓缓决定短暂相信对方的话。

　　目前的时间太短，尚且无法判断他对徐缓缓的好，是否仅仅停留在嘴上。毕竟，所有的阴谋论都只是她的怀疑，没有任何证据。

　　徐缓缓决定暂且观察胡有苏一段时间，如果此人真的如他所说，她就坦白一切，跟胡有苏一起，把原本的“徐缓缓”找回来。

　　如果胡有苏不可信，那她就一个人去找“徐缓缓”。

　　徐缓缓拿起茶杯，看着水里的倒影。“徐缓缓”比常年病歪歪的她好看，但也只是清秀，算不得美丽，更比不过刚刚的狐妖少年。徐缓缓挑挑眉毛，水里的倒影也挑挑眉毛。

　　这个“我”，还活着啊。

　　徐缓缓，听我说，我不知道你是否还活着，但我会把你找回来的。

　　不论是要否摆脱胡有苏，她都必须学会法术，特别是胡有苏口中的“灵魂术法”。

　　不知道胡有苏有多强，她要学习多久才能打败他呢？

　　*

　　徐缓缓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干，也不好乱动竹箱，见这个房间也没其他值得留意的事物，索性准备出门去找胡有苏聊天探探口风。

　　虽然胡有苏说话滴水不漏，但即使是再精巧的谎言，一遍一遍去询问，徐缓缓也自信能问出破绽。

　　要问一些更合理的问题。现在的时间，地点，胡有苏与“徐缓缓”的往事，师父的往事。“魔药”可以私下问，其他的最好当众询问。

　　话说胡有苏应该不能当众杀人吧。

　　胡有苏自称狐妖，话本里狐妖都会魅术，他会修改徐缓缓的的神智吗？

　　可惜，即使答案是能，徐缓缓也什么都做不了。

　　徐缓缓一心三用，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给问话打草稿，一边打开门锁，还没等她看清走廊，门缝里蹭出来了一大只灰狐狸，不对，是灰衣少年。

　　虽然没有表现出狐狸的习性，但胡有苏真的很像狐狸啊。

　　所以妖真的会表现出种族特点吗？那她现在所属的“黑蛟”有什么特点，需不需伪装一下？

　　完全不在意徐缓缓的走神，胡有苏笑眯眯的跟她打招呼：“你收拾的好快啊，我们果然心有灵犀，我刚刚回来就遇见你出去。”

　　“饿了吗？无聊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一块吃饭，然后聊聊天？”

　　“你病了这么久，就该吃点好的补补。咕咕咕，听见我的肚子叫了吗？我们一块去吃好吃的吧，好吗好吗好吗~”

　　胡有苏似乎一直都很热情，话里也表现出了十足的关心，仿佛他真的单纯又无辜，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在想尽办法逗徐缓缓开心。

　　走廊里也确实不是聊天的好地方，徐缓缓便主动顺着他的话继续说：“确实有点饿了。现在也是吃饭的时间了，有什么推荐的好吃的吗？”

　　胡有苏极为做作的摇头晃脑假装思考：“啊，我想起来了！这家客舍鱼汤不错，走吧走吧，我带你去尝尝。”

　　徐缓缓跟在胡有苏身后下了楼，下楼时，胡有苏一直在哼着歌。徐缓缓对歌调很熟悉，豫州河阳及其周边地区有习俗，每逢婚丧嫁娶，总爱用唢呐吹这曲小调。

　　胡有苏是曾说过，他是豫州长大的，熟悉这个也很正常。

　　但这曲小调太出名了，模仿起来也很容易，不能充分证明他所说的幼年经历为真。

　　若胡有苏是故意用这首歌来取信于她就好了。

　　若是如此，胡有苏就在徐缓缓面前展示了他的一个小习惯。

　　他喜欢用小细节取信人，那么，他也必然喜欢用小细节布局。

　　虽然不知猜想有几分可信度，但徐缓缓还是默默的将结论记了下来。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徐缓缓就不信她看不穿胡有苏的阴谋。

　　*

　　二人沉默而安静地下楼落座。

　　胡有苏并没有像他明示的那样，跟徐缓缓聊天。在店小二询问时，他用了十分优美生动的语言来描述鱼汤的鲜美以及对徐缓缓身体的好处，再夹杂上一些“传说龙也爱吃当地的黑鱼”，听的店小二连连点头，称赞他识货，还要专门用掌柜新捕的黑鱼做汤，也让徐缓缓没能找到机会试探询问。

　　听着两个人的互相吹捧，徐缓缓有些走神，她在修正对胡有苏的看法。

　　胡有苏的话总是很多，废话占比很大，但又时不时掺杂着徐缓缓需要了解的信息，让她不得不认真听每一句话，然后不知不觉得让徐缓缓按照他的话语行事。

　　但在主导话语权的同时，他又总是笑得很像花魁，让人感觉他只是在讨好你。

　　可能这就是狐狸精的天赋？

　　让徐缓缓有些奇怪的是，如果胡有苏想真的利用她或者“徐缓缓”，以他的头脑和口舌，不该让她如此戒备他。

　　徐缓缓了解她自己，完全取信于她很难，但能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让她如此提防，胡有苏绝对是第一个。

　　难不成，胡有苏与“徐缓缓”真是旧友，他只是单纯的关心，所以“她”警惕，他才会不介意，因为这样体现了“她”的防备心，让“她”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这个逻辑太怪了，甚至说服不了徐缓缓自己。

　　除非胡有苏是个傻白甜，说得话做得事没有任何其他意思，他也确实什么都看不出来，不然逻辑上怎么也说不通。

　　但更大的可能是，徐缓缓不够了解妖魔鬼怪的知识，从而影响了她的猜想和判断。

　　胡有苏曾说过要带她去衙门，如果能见到更多的妖或者异人，或许就能解答她的疑惑。

　　但徐缓缓有种直觉，胡有苏不会这么简单就让她猜到他的打算。

　　她的直觉一直很准，就像她预感到她的死亡之日一样。

　　*

　　这顿饭吃的很安详，徐缓缓一直在埋头喝汤顺带胡思乱想，胡有苏一直在跟店小二交流鱼汤哪里鲜美，哪里体现了当地特色，再夸夸大厨的好手艺。

　　总结一下徐缓缓回神时听到的部分，店小二疯狂介绍当地风俗传说特色美食，胡有苏就是语言优美生动的废话。

　　但他嘴基本上不停。

　　他可真能说啊。

　　不过多亏了店小二，现在徐缓缓终于知道了目前的时间。此时正是她“死亡”后的第二年六月。

　　这也意味着，如果徐缓缓去豫州河阳，是有可能见到她的家人的。

　　徐缓缓舔舔嘴唇，把这条信息放在心底。

　　通过店小二所讲的传说，徐缓缓也确认了目前的所在地——豫州龙湾。此地曾有传说，真龙龙少言曾在此地隐居，汇总天下地形，从而绘就封魔阵。

　　徐缓缓以前听说过此地有龙的传说，但没想到传说是真的，更没有想到，这条龙是龙少言。

　　徐缓缓认识这位龙少言。

　　不是从胡有苏随口说过的封魔阵的绘就者，而是在徐家。

　　徐缓缓还活着时，家里的祖屋就供奉着一个刻着龙少言的排位。年幼时，她也曾好奇询问过，祖屋供奉之人为何有人不姓徐。爸爸当时说的是，龙少言曾救过爷爷的命。

　　仔细想来，祖屋也有“龙”的排位。

　　莫非，她家跟龙族有什么关系？

　　如果有关系，是单纯跟某条龙，例如龙少言，还是说，跟敖海龙族有什么关系呢？

　　妖族到底有多大？妖族的四族四君又有怎样的权威呢？

　　这个问题，要怎么修饰一下，问出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