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玥》凌祭安

14、去洗烟斋

　　翌日一大早谢昀就起来煎好了药。
　　敲门进房将药碗放在床榻边的矮几上，谢昀将子越卷成一卷的被子拉开，将他扶起，准备帮他换衣服喝药。
　　子越反应很迅速，明明困得睁不开眼，也还是一把抓紧身上的衣服，嘟着嘴道“我寄几换”。
　　要不是离得近，谢昀还听不到他这句呢喃。
　　偷偷忍住笑，谢昀摸了摸他睡得凌乱翘起的头发，宠溺道“好，你寄几换。”
　　将放在矮几上的药端上桌案，谢昀转身走到屏风后，方便子越换衣服。
　　过了一盏茶的时辰，估摸着子越将衣服换好了，谢昀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周子吟、陈梦冼二人就是这时候闯进门来的。
　　他二人从小进谢昀房间就没有敲门的习惯，喜欢直冲冲的往里闯，这次也是一样。
　　谢昀赶忙看向子越，见他穿戴整齐后才深深吐出来一口气，转眼对闯进来的二人没好气道“以后你们两个进我房间记得敲门，懂否？”
　　说完，便举起左手，将指节捏得直作响，一脸警告地看着他们。
　　他二人哪里见过谢昀这般阵仗，忙不迭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等谢昀转过头去，才冲着背影做鬼脸，吐舌头。心里暗暗挑刺兄弟见‘色’忘义。
　　等子越喝完药，四人用过早饭后，谢昀喊来小九提醒可以出发了。
　　一行人驾着三辆马车浩浩荡荡，谢昀、子越一辆，周子吟、陈梦冼一辆。
　　还有一辆专门放行李、干粮吃食、以及生活用具，塞得满满一车，马车后面还跟着一队随行的谢府守卫骑兵。
　　队伍行至城门口停了下来。
　　周子吟、陈梦冼二人本来还在马车内打嘴仗，马车突然停下，一个不慎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撩开布帘一看，只见出城门口一个着银褐色常服背着个灰扑扑包袱的身影鹤然站立。
　　定睛一看，正是那仵作李钦缘。
　　周子吟下车，走到谢昀车旁，敲窗低声问“他怎么也跟着去啊，不是说好只我们几个去玩的嘛”
　　谢昀用手指将周子吟靠近的脑袋推开，没好气道“谁跟你说我们是去玩的，别忘了，风波坊的事情还没完呢。”
　　复又对周子吟低声耳语“这趟带上李仵作去洗烟斋也是查案子的，别只惦记着玩，等这案子一破，说不定你母亲看你一顺眼，有的是你玩的时候”
　　说完，还频频暗示周子吟要对人家李仵作好点，毕竟人家李仵作可是有真本事的，能学到一星半点，也是受益无穷的。
　　周子吟一想，也对，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钦缘上了周子吟他们那辆马车。
　　一上车来，周子吟一会儿‘李仵作渴不渴，要不要喝茶’，一会儿‘李仵作饿不饿，要不要吃块糕点’，一会儿‘李仵作坐着舒不舒服，要不要多加一块软垫’。
　　硬生生将李钦缘逼得只要一听到马车内响起自己的名字，就冷不丁地寒毛直立。
　　“周世子对在下是有什么想说的吗，若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不妨直言”李钦缘忍无可忍，被逼得只好先开口问道。
　　周子吟一愣，连连摇头摆手“没，没有，我只是想着大家这一趟出远门不容易，互相多照顾些，一路上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完了，不是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嘛，怎么好像还起了相反的效果啊，周子吟心道。
　　将腿上的包袱放在离脚边不远，李钦缘放松下来，“这样啊，我知道了。在下昨晚整理刑部阅览室的案宗有些晚，现如今困乏的很，如无事，在下想眯一会儿”
　　“呵呵，自便，李仵作自便”周子吟尴尬地答道。
　　坐在马车另一旁的陈梦冼闭眼装睡，忍笑忍得辛苦。
　　实在是憋不住了，但又怕周子吟察觉到后恼羞成怒，再伺机报复，只好装作不经意地翻过身去，偷偷小幅度地耸动着肩膀无声大笑。
　　夜以继日，他们一行人紧赶慢赶的用整整七日时间走完了半个月的路程。
　　好在一路上景色宜人，山清水秀的，勉强缓解了舟车劳顿的疲乏。
　　傍晚时分，倦鸟纷纷归巢。
　　一行人行过了很久的山路，再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才到达剑庐龙渊，洗烟斋便在这龙渊山上。
　　谢昀打算留下几个人在山脚看守马车上的行李和随行的马匹，其他人步行上山。
　　等爬上山顶，又跨过百步青石台阶，一行人终于看到了洗烟斋的大门。
　　天色已经擦黑，再不赶紧的话，就要吃露水了。
　　谢昀让小九前去敲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动静。
　　大门右侧打开了一个小门，一个顶着席帽的四五岁小童出来。
　　那席帽显然不是他的，戴在头上一直要掉，只好用双手扶住。
　　看见来人，小童行礼道“你们是何人，来洗烟斋又有何事”
　　小九回礼，恭恭敬敬回答道“我们是从京城来的，来找北漠老人有要事一问。还请小师傅行个方便，代为通传一声。”
　　小童听完低头想了一会儿，不顾他们一行人还在门外等着，又将小门啪地一声关上了。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门内才传来脚步声，匆匆忙忙的，大约有五六人的样子。
　　大门被两个壮汉使了老大劲拉开，迎头的北漠老人大弟子流光带着三四个人匆忙走来。
　　微微施礼，流光走近后道“不知道诸位贵客有何事要见家师，来得不巧，家师正在闭关的紧要关头。
　　现如今斋中一切大小事务都由某代为处理，大概还有七日，家师就能出关了，若是不急的话，可以在斋中等候，”
　　说完，便作出邀请手势，请谢昀一行人入斋。
　　还需七日？
　　谢昀摇了摇头，看来是没有办法只好等了，毕竟普天之下，绝世神兵皆出自北漠老人之手，只有他知道那吹毛立断的细软长剑买主是谁。
　　谢昀拱手道“那就叨扰了。”
　　流光摆摆手，笑道“哪里哪里，洗烟斋已经好些年不见客，你们是我这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接待的客人”
　　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一阵阵的倒吸气声。
　　周子吟最先沉不住气，开口问道“冒昧问一句，您今年贵庚”
　　“贵庚？”流光听完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老夫今年已到知天命的年纪了”
　　此话一出，又是引得惊讶声一片。
　　这流光明明看上去和谢昀周子吟他们一般大小，皮相二十余岁的年纪，竟然脱口而出自己五十岁。
　　“不相信？也是，任谁看到我这张脸都不会相信我说的是真的”流光径直走在前面带路，也不管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将他们一行人带到斋中客房后，并嘱咐道夜晚就在房中休息，不可随意走动，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洗烟斋概不负责。
　　稍后，斋中下人们鱼贯而入送来饭菜，并告诉他们客房屋后有温泉池，饭后可去温泉池中洗浴。
　　接过饭菜和下人们准备好的寝衣，小九将东西放下后，将谢昀拉到一边说有要事禀报。
　　“主子，我觉得这洗烟斋有古怪”小九小声道。
　　谢昀敲了下他的头，没好气道“废话，有眼睛的都看得到。”
　　“不是这个，是”小九说话一着急就喜欢连比带划的，双手挥舞得飞快“我是说那些下人也有古怪”
　　“下人？”这个谢昀还真没去注意。
　　“那些下人怎么古怪了？”
　　小九靠近谢昀些，低声回道“那些下人们都双眼无神，眼球转都不转的，步履拖沓，就像是死人一样，可是死人又怎么会端茶递水，说话回话呢”
　　经小九这么一提醒，谢昀也觉得这洗烟斋透漏着不少的秘密，就单从这大弟子的容貌这一点来说，已经给了他们不小的震撼了。
　　再加上这成串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的下人和夜晚不要随意出门走动的规定，总觉得洗烟斋这一行隐隐约约有大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