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小姐》木星风暴

6、花影

　　虞泠性格豪爽，随口向周围人打听最近的奇闻异事，桌上的粗茶很快换成了浊酒，京城脚下鱼龙混杂，不多时，这桌就坐齐了，前有戴斗笠的蒙面男人，左侧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右侧还有个好赌贪财的酒鬼。

　　“您要真想知道全天下最离奇的事，还是得去三煞楼。不过，那鬼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好姐姐，您带上我，一路也好有个照应。”

　　虞泠端起酒碗，乜了那公子哥一眼：“我刚到京城，连三煞楼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带上你？”

　　“我知道。”蒙面男人冷声开口，“在城西。”

　　“城西天子猎场正北三里地，有一楼阁依山而建，怪异非常，每逢月中晨雾浓时隐隐显现，月末夜露起时则连带整座山一道消失不见。欲寻此楼者，须禁食三日，面北跪行七里，以心头血入烛，求执火人。”

　　“三煞楼是个传说？”虞泠皱了皱眉。

　　“并非传说！确有其事！连钦天监都要通过三煞楼找到流落民间的公主，还有人从三煞楼那里找到了前世埋藏的珍宝！”

　　“前世？”

　　虞泠转了转手中镶满宝石的七星刀，这是刚才她从宁府侍卫长身上顺的，她需要近战兵器防身，只是没想到宁府连侍卫都这么奢侈。

　　宁府在京城其实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不然宁绾也不可能和高家嫡子指腹为婚。宁老太爷官至太常寺卿，响当当的朝廷正三品，掌管礼仪祭祀兼掌选试博士，手底下门生不少，只是后代无人可用，子孙一个比一个好吃懒做，整天沉溺于寻花问柳。宁绾的爹娶了九房老婆，叔侄也不遑多让。

　　“前世今生之说，我原也是不信的。”那戴着斗笠的男人又说，“但丽娘死后，我总觉得家里多了一个看不见的人。”

　　虞泠擦刀的动作一顿：“……”

　　还好她是带着身体一起穿越过来的。

　　“我还认识两个要去三煞楼的姑娘，不如约定一个日子，我们一同前往，路上遇见什么总不至于丢了性命。”

　　“三煞，一听就是个风水名，我们不懂风水，人再多也没用。”虞泠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了，对于古人信奉千年的风俗玄机，该敬畏的还是得敬畏，“你说总不至于丢了性命，难道有很多人因此丧命？”

　　“你不知道？”酒鬼嗤嗤地笑起来，“那心头血引燃的烛火，若是没有等到执火人，在天色将明未明时熄灭，人就会七窍流血而亡，药石无医。”

　　“是么？”虞泠觉得古代的高粱酒挺好喝，没那么辣喉咙，醇香回甘，“那就更要找个风水大师了，先打听打听，等有消息了再说。”

　　她想起花南花北姐妹俩，她们出身风水世家，虞泠以前一直不怎么信这些，有时候却还是不得不承认小花她们选的作战地点和时机对任务完成非常有利，经常能坐山观虎斗，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战绩。

　　“你不怕？”戴斗笠的男人问她。

　　“你怕？”

　　男人轻笑一声：“有丽娘陪着我，纵使前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

　　虞泠不理解他的一往情深，只觉得他戏精上身：“那挺好。”

　　“我去寻三煞楼是为丽娘，你是为何？”

　　虞泠不喜欢多话的男人，收起七星刀，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不为什么。”

　　她只是想弄清楚，这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世界，还是她意识涣散时做的一个梦。

　　有必要的话，她会选择回去，回去看看她和她的战友们坟头草几丈高了。

　　虞泠喝完酒，拿起佩剑正要离开，楼下却一阵喧闹，好像是几人起了争执。

　　“敢占你姑奶奶我的便宜，你上辈子枪子儿没吃够是吧？要不是老娘手里没雷，现在就就塞你嘴里送你上西天！”

　　“姐姐，宰了他吧。”

　　“两位姑奶奶！求求您放过我吧！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呀！”色胆包天的男人此时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额头磕得血肉模糊，人们议论纷纷，都开始指责两姐妹小题大做。

　　“放过你？”

　　人群之外，一道温和而凌厉的声音不疾不徐，原本拥挤的茶馆门口自动开了条道，原本气急败坏的俩姐妹听这声音，瞬间像是被滚滚天雷劈傻了一样，猥琐男不管了，形象也不顾了，边哭边嚎地往虞泠怀里奔去。

　　“虞队！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啊！！”

　　“史玉成那个王八犊子真是不得好死！呜呜呜呜虞队！我好想好想你！呜呜呜太好了你还活着！”

　　虞泠一边抱一个，抬手用力呼噜她们的脑袋，眼圈也红了。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还能有看着她们活蹦乱跳的这一天。

　　花南花北姐妹俩是分队中年纪最小的，城市沦陷时才八岁，面对成群的丧尸，她们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是虞泠不忍心看她们绝望地等死，孤身一人把她们从炼狱中营救出来的。

　　虞泠是天生的兵王，从末世初期开始就展现出非同寻常的实力，但花家姐妹在末世前连枪都没见过，更别说作为基地的守卫者外出执行任务，是虞泠坚持将姐妹俩编入分队，无法用绝对的武力取胜，就教她们特殊的战术。

　　末世后期，双胞胎姐妹凭借一模一样的脸和刻意趋同的动作习惯在特种作战任务中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花影”成为她们共同的代号，基地里几乎没人能分清楚她俩谁是谁，除了虞泠。

　　其实很好分的啊，姐姐花南性格敏感，嫉恶如仇，总爱蹦蹦跳跳地问她要糖吃，妹妹花北性格内敛，沉默寡言，总是绷着张小脸不知道在烦恼什么。

　　“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先说说这个人怎么回事。”虞泠抚去花南脸上的泪痕和花北睫毛上的泪珠，看向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神情冷肃下来。

　　“他摸我！”花南说起这个就来气，恨恨地擦了两下脸，指着那个流氓，满腔委屈地告状，“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敢摸我呢！”

　　“哪只手？”

　　“左手。”花北接话接得极快。

　　虞泠松开俩姐妹，独自往前走了几步，不在乎众人都在看着，皮质的长靴踩上那流氓的左手，不动声色地往下碾，看起来并没有用什么力气，靴下之人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随后她蹲下来，看着这色欲熏心的地痞，半警告半提示地微笑说：“以后要是再让我看见你欺负姑娘，我保证会让你吃够教训。”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不分青红皂白打人呢！”人群中有男人叫嚣，“谁看见他欺负姑娘了！谁看见了！凭你们几张嘴抹黑别人清白吗？！”

　　“你真该庆幸我没有亲眼看见。”虞泠站起来，似乎有点嫌弃地瞥了眼自己的鞋，“否则，他断的就不是手指了。”

　　“走。”

　　花家姐妹冷哼一声，一个眼神也不欲留给这群人，跑上前去挽住虞泠的胳膊，左右并排着走。花南从小就有点泪失禁体质，这回再见到虞泠简直是江水决堤，一路都哭个不停，一边哭一边骂史玉成不是个东西，花北牵住虞泠的手，默默地流眼泪。

　　“你们怎么死的？”既然都来这里的，应该是死了。

　　“虞队！你好过分！我们好不容易才再见到你，你就知道问我们怎么死的！”花南擦擦眼泪，顿时不高兴了。

　　她这么说，虞泠大概也就知道了。如果是被处决，她一定还会大骂史玉成那个叛徒和军事审判庭。

　　三人正好路过金玉饭馆，饭菜的香味勾起人的馋虫，姐妹俩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叫起来。虞泠看向饭馆门口的招牌，动不动就是几两银子的价格看得虞泠眉心一跳。

　　“都是我不好。”虞泠揉揉花南花北蓬松柔软的短发，“我带你们去个地方，先吃点东西，换件衣服，休息两天再谈接下来的事。”

　　花家姐妹身上穿的还是现代工业制品，搁古代人眼里那就是奇装异服，虞泠带她们翻墙进入宁府，曾经的小拖油瓶现在别说翻墙了，就是跳楼都信手拈来，三人躲过侍卫巡查悄无声息地进入宁府，绕去厨房，最后回到西厢。

　　“好香啊！”花南要被宁府的饭菜香晕了。

　　“你不是吃饱饭才上路的吗？”花北狐疑道。

　　“嘘！”花南瞪妹妹。

　　虞泠假装自己耳背，过了一会儿，快走进内院了，才适时提醒她俩：“这里面住着位小姐，我们以后的身份都是她的侍卫，等会儿我跟她说，你们不要乱来。”

　　花家姐妹对视一眼，无条件服从命令。

　　三个侍卫一同走进内院时，春日暄暖的光线柔柔地透过梨树的叶缝，香气馥郁中似有微尘点点，一身白衣的九小姐抱着琴，坐在落满梨花的轮椅上，敛眉朝她们望过来，长发随风往后拂动，那目光说不出的清冷矜贵。

　　“……”

　　“姐姐，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西厢不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