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 之 幽冥传》清柒.华裳

17、凡尘

　　再过半晌几人便入了凡间地界，几人担心仙身骤现引得凡人瞩目，便绕了东海之上，待到凡间镇市近处才登陆缓行。
　　岸溪仍是不远不近的跟着，青凝看明弈一路上对她也无丝毫眷顾，竟暗地里疼惜这位冷面美人来，便落在明弈伯玄之后，对岸溪一笑想执了她的手并行，岸溪也无异议，略略颌首便随了青凝。
　　行了许里便近了凡人帝王国都万华城下的一处卫城，名唤海源镇。
　　青凝刚要捻了诀将发丝变作黑色，却见伯玄摇身化成一位衣衫褴褛的半百樵夫，身形佝偻皱纹满面。
　　岸溪眉头微蹙，问青凝：“我们也要化作这般难看的样子么？”
　　青凝掩鼻一笑，道：“我们何不化作书生样子，又方便还干净些，只是不要和那樵夫走在一起了，不成体统。”
　　伯玄听到咧嘴笑笑不语，竟像模像样地拿袖管抹起了鼻涕，岸溪一看更是不自在，明知伯玄故意招她讨厌却又拿他没有办法，只得全当视而不见，听了青凝建议二人化成翩翩秀才公子。
　　明弈这边也不多作修饰，只换了一身粗麻布衣，再加之黝黑的肤色，和这海边小镇的凡人倒是没甚两样。
　　路上青凝已听了伯玄讲解当世帝王名慕容武，在位二十七年，因崇尚修炼仙道一心向往蓬莱仙地，便将国都三迁才至濒临东海的万华城。
　　几人待得来到海源镇高墙之外，便见有数十人正围着城墙上贴的黄色纸文告示，边看边是一番议论。身边来往农夫商贾小贩，也皆在偶偶私语什么童男童女，出海访仙之类。
　　几位仙家正好奇不解，却见伯玄已死乞白赖的在人群中钻挤到告示之下，当下便有人对他不满侧目的嘟囔道：“臭砍柴的叫花子……认得字么……”岸溪到底年纪小些，原本的冷漠之态因青凝待她不错已略有改善，现下一看伯玄也是忍俊不禁，遂与青凝相视一笑。
　　明弈则远远站在人群之外观看。她二人嫌人多之处凡尘气障之味较重，也不往前挤，寻了林荫旁一处茶摊坐下，不大一会伯玄便驮着身腰回来了，明弈跟在他身后过来依旧是面色深沉。
　　“那边是什么事情，惹得你巴巴的挤进去？你不嫌他们有味儿，还要小心别蹭脏了人家的衣服呢。”青凝笑问伯玄道。
　　伯玄哈哈一乐，道：“你是凡世来的少，还不知道这些凡人有眼无珠的事情多了去了。”
　　青凝奇道：“难不成你竟时常来凡世长见识么？”
　　伯玄微微一笑，解释道：“我是奉了师尊之命前来查探些事物，少不得在人间多耽搁点。”
　　明弈问道：“不知伯玄仙子查访的是何事物？”
　　青凝觉他问的突兀，向明弈望了一眼，心想往日明弈想来敦厚沉稳，怎的这段时间相处一遇到子简伯玄便失了分寸，难不成倒与师尊提起的揽夜上神之事有关，才时时处处警惕提防他门下弟子？
　　正思忖间，听伯玄向明弈答道：“小仙奉命办事，师尊既没有言明可以告知他人，那我们做徒弟的也不便多说，还请宇庭仙君海涵。”说罢一揖，甚为庄重。
　　明弈听他如是说，只是淡淡颌首，眼望远处人群不再做声。青凝见气氛有些冷，便又问道：“伯玄仙子，前面那热闹是怎么回事呢？”
　　伯玄向她微笑，解释道：“乃是凡人帝王在民间广征童男童女，要出海寻拜东海仙山，看来此次出游规模甚大呢。”
　　青凝微微摇头，心下对这位帝王深不以为然，却不知他受了什么邪门歪道蛊惑，竟这般食古不化想要寻仙，要知三界之中自古规矩严明，人间苍生秩序更是公平有度，不可鸿越。虽历来也有得道凡人羽化升仙之例，但那些凡人无一不要经历重重考验，克服千险万阻才可成就列位仙班的惊世之举。
　　当下几人也无多言，便前行二十多里方来到万华城中，有伯玄去寻子简为他们留下的暗号。
　　青凝看京城大街上人群熙来攘往，有挑着担子来回穿行吆喝的贩夫走卒，有上了年纪的大娘背上驮着孙子，看那孩子胖嘟嘟的脸上还兀自挂着泪，四处又有叫卖诸如豆腐脑，鸭梨，磨剪刀之类声音此起彼伏。
　　几人顺着子简一路留下的流云暗号，行至离帝王禁宫崇安门三条街之外的弱冠亭，这里确是京城知名的好去处，不仅几家远近闻名的食肆毗邻而建于此地，酒楼茶馆商贾小贩也比比皆是，不远便是西海河，河岸杨柳扶风景色颇好。
　　“不知子简仙子来此却是何意？”明弈立在街巷一旁背手望了望伯玄，问道。
　　青凝却见伯玄正眺望远处帝王禁宫若有所思，不禁顺着他的目光放眼望去。远处高墙之内依稀可见殿宇飞檐错落有致，正北方上空氤氲腾了一股邪魅雾气笼罩着。
　　明弈此刻也看出端倪，关切的回首与青凝对视一眼，青凝知他关照自己警惕一些，当下颌首点头。岸溪瞥眼看到这二人情形，脸上沉沉的没什么表情，回眸远望禁宫一语不发。
　　此时正值午后，离日落西沉还有两三个时辰，几人寻一僻静处捻诀回复真身掩住仙形，凡人便无从得见仙者踪影。
　　看岸溪默默跟在他们身后，青凝便向她轻声道：“里间有些古怪，仙子需小心些。”岸溪却低头不看她，也不知正在想些什么。
　　几人穿过两丈地的崇安城门，数十守卫端立门前把守，于他们经过浑然不觉。
　　待得进了崇安门，见城墙环抱之中的长方青砖广场，当中有一圆形祭坛，巨大香案上正摆了各色贡品燃香袅袅，左右两侧有宽阔甬道通往各宫各殿偶有宫女宦官穿行其间，正前方却是拜祭天地的朱檐大殿，殿门上高挂匾额，上书：神佑殿。而那邪魅雾气正是出于此处。
　　伯玄四下细细查看一番，轻声道：“子简师兄现下虽不知身在何处，想他千里迢迢来此估计也就是为着这里的妖孽了，我们不如近前探一番虚实。”
　　明弈无异议，轻轻点头道：“大家还是执了法器谨慎行事，依我看来，此处妖邪不可小觑。”
　　青凝当下取了结魄绳环在腕上，看结魄绳中流光溢动，也不知是何预兆。
　　身旁忽的丁玲一声，却是岸溪取出她的护身法器——银丝系金领，青凝见她面色凝重手执金领，又是一番惊艳，不禁望了望明弈，暗想：若换做我是他，看到岸溪倾城之姿楚楚之态，也应不忍拒绝这门亲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