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果》云姜

2、二、驱邪舞

　　夕阳余晖已经尽去，他和崔燕灵帮崔夫人收拾了碗筷之后，便准备去看那巫师作法。崔夫人对此似乎没有多大的兴趣，再加上并不好的身体需要休息，也就只是柳胤和崔燕灵一块儿去周家观看这法事了。
　　从用饭的时候就能看到许多年轻人往那儿跑，但令柳胤奇怪的是，在这些前去观看的人里没有一人是年纪较大的。在他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渐渐浮起，但是他却没有说出口来。
　　“哎！请问巫师是在哪里作法啊？”来到周家门口的时候，见到许多人都并没有在此驻足，崔燕灵不禁有些奇怪。
　　“好象在山那边的一个山洞里。”一个少年停下来说，“我现在正准备过去呢。”
　　“哦，”崔燕灵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和柳胤一块儿跟在少年的身后往前走去，一边地，她继续问：“怎么是在那儿作法啊？”
　　“据说是在山洞里捉鬼，鬼怪不容易逃跑。”他嘿嘿笑着。
　　崔燕灵微微吐舌，柳胤则兴致盎然的微笑。——这是他第一次接触神秘事件和神秘领域。
　　一路往前走去，半路见到不少同行的崔燕灵认识的同村少女，相谈甚欢。柳胤离她们稍微远了一点儿，并不参与对话，但是终究一个女孩子还是将话题扯到了柳胤身上，眨巴着大眼睛问崔燕灵道：“他就是你在两个月前在雪地中救来的公子么？”
　　面对着她们好奇的目光，崔燕灵不禁有些脸颊发烫，但是仍然镇定心绪，“嗯”了一声。
　　虽然认识她们已经很久了，但是却因为在村里住得远而不是经常联系，但是这也毫不影响那些少女们对柳胤的好奇心。
　　站在一边，柳胤有些尴尬。
　　“哦，他几岁了？”那个女孩子继续问。
　　然而，这看似正常的问题居然把崔燕灵难住了，她思索了一阵，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不知道？”
　　崔燕灵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笑得很难看：“我没有问过他，他也没有说过。”
　　柳胤虽然有些难为情，但是听到这一段，也有想笑的冲动。但是却还是把这笑硬生生给忍住了。那边传来了一阵惊叹之声。
　　他的确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崔燕灵自己的年龄，而崔燕灵似乎也没有想过要知道这个问题。而且，他也不知道崔燕灵的年龄是多少的啊。
　　“……连这个你都不知道？”
　　“……嗯。”女孩们有些无奈地望着她，崔燕灵立即解释道：“因为不需要问啊，年龄也不是看不出来。……而且没事问人家这个问题做什么？”
　　话说到这一步，女孩们没有再接口，只是用更好奇的目光偷偷看着柳胤，然后继续和崔燕灵谈别的。转眼间，已经踏上了弯曲的山道，不远处的山脚下，一群黑压压的人聚在一个山洞之外，遥遥传来古怪的歌曲夹杂着铃铛的声音。

　　山洞外置放着一张长长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头烤熟了的猪。猪的两旁放着水酒，点着蜡烛。长长的桌子之下还有一张相比起来要比较小的长桌子，放在山洞的那个方向，上面供奉着苹果，甜橙之类的水果，糍粑之类的供物，围绕着当中的一个香炉。香炉中香烟袅袅，蒸腾直上。
　　一道燃烧着的火线勾勒出了山洞前的一片空地，闲杂人等都不得入内。而身穿五颜六色的古怪服饰的巫师带领着两名穿着同样古怪的小童挥舞着斑鸠的羽毛和铃铛，就在那大块空地上跳着舞蹈。火光熊熊，始终只有在那条线上燃烧，然而随着巫师的歌越唱越响，火焰喷吐得就越来越高。
　　柳胤好奇的看着这诡异一幕，在山洞内部也渐渐闪现出火光来。而周小妹的父亲则紧张地站在山洞口，看着这一切。此时，周小妹的母亲从山洞中走了出来，对着父亲耳语了几句。柳胤猜想到周小妹大概就在山洞之内了。
　　人群中鸦雀无声。
　　明月渐渐挂上树梢，巫师再次一挥斑鸠羽，歌声嘎然而止。柳胤心中一紧，看到巫师带着两名弟子走到桌子面前，香烟将尽，最后一点烟灰弹落。巫师面无表情的抽出十二根新的莲花香烟，拿到蜡烛之上点燃，然后拜了几拜，插进香炉，再从十二根中挑出三根来，转身进入了山洞内，周小妹的父母也急匆匆的跟了进去。
　　山洞内渗出熊熊火光，而阻挡人群脚步的火圈上的火焰也越发的舞蹈了起来，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在身边，一名少年低声道：“听我爹说这次请来的巫师十分古怪。”
　　“哦？怎么个古怪法？”一个女孩问。
　　少年回答道：“他双眼的颜色是蓝色，不是东土大唐的人，而且好象居住在山那边的树林里。你们也知道的，那片树林人们有去无回，是我们村村民的坟墓啊。他居然在那里住了上百年。”
　　“上百年？”其他人也好奇起来了。
　　“是啊，我爷爷告诉过我的，百年前就见到过这个巫师了。当时他是来为一个小孩儿去邪的。”
　　“这有什么古怪的？他既然是巫师，活得久点也理所当然。他本来就不是平凡人嘛。”
　　少年讪讪然说不出话，而这时，另一个男孩却也开口了：
　　“我听说十六年前这巫师也来过啊，那时我们村子来了一群鲤鱼精，害死了不少人。”
　　柳胤心底凉飕飕的，人们沉默着，从山洞里又开始了那诡异的歌声，火光在邪恶的舞蹈，山壁上投来火的影子，火线上的火焰也越发蓬勃的生长起来。
　　众人将视线复又转向那边的情况。
　　突然，传来了周小妹尖利的叫声，还有她的母亲姐姐的哭泣声。尖利的叫声从痛苦渐渐变成激愤，听着这声音，柳胤觉得越来越不舒服。而也正在这时，崔燕灵的视线看了过来。
　　“我想走了。”
　　柳胤望向她厌烦且苍白的脸，心想连自己都受不了，她一个女孩子当然就更受不了了。而这时，有些人已经匆忙的离开这诡异之地。柳胤望向他们，他们的神色有的是迷茫，有的是恐惧，也有的是厌烦。
　　“不想再待下去，我看够了……”她嘟喃着。
　　“那好，我们走。”柳胤回答。他也不想再看下去了。
　　两人正准备离开，一道黑影却蓦地投在山壁上，身边传来一些女孩的惊叫，人走得更快了，柳胤和崔燕灵匆匆一瞥，还没有反应过来，那道黑影便消失不见，然后传来了巫师的一声大喝：“妖孽哪里走？”随即一道符纸的金光便飞出洞来，从人群头顶掠过，人群四散奔逃，埋怨不断。
　　“不是说这名巫师捉妖捉鬼都不会出任何差错的，现在怎么这样啊？”
　　柳胤连忙招呼崔燕灵快走，料想鬼是逃离那山洞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去害人。不敢离人群太远，他们连忙随着人群朝村子的方向疾步奔去。还没走几步，就传来一个女子凄厉痛苦的叫喊，人们具都一惊，声音就在不远的左方。
　　身边传来了女孩们惊惧的啜泣声，崔燕灵似乎也有些害怕。
　　人们走得更快了。柳胤立刻告诉她跟上人群的脚步，一边也急急向前奔去。心里只念着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崔燕灵懂得他的意思，也连忙跟了上去。
　　“别太紧张，”一边走，一边柳胤安慰着她道，“听声音那女鬼似乎受伤了，不会出事的。”
　　崔燕灵点头，随即听到人们说：“那巫师来了。”
　　“好了，我们快走，别管那么多。”有人这么说。
　　柳胤显然是支持这种看法的，加快了脚步，然而在走过那弯曲的山道的时候，人群拥挤，他走得有些跌跌撞撞，而两侧除了树木之外便是深邃的壕沟，这样子走着，不免有些困难。
　　巫师的到来使人们让出了一条路，虽然柳胤没有回头看，但仍然感觉到了这一点。
　　人群开始又拥挤了一些，忽地听崔燕灵的声音说道：“巫师跳下去了！”
　　人流虽然仍在往前走，但是明显也有人停了下来。“打算看看吗？”柳胤问崔燕灵。正准备转身，忽地脚下一滑，山道上木石松动，“啊……”蓦地心中一凛，惊叫出声，身子便往下掉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康公子……！”崔燕灵闻声回头，见到他身子往下滑，惊惧交集，想伸手拉住他。柳胤大叫未停，使力想迎合她的动作，但是却未能如愿，反而直直往下堕去。那一瞬间，崔燕灵脸色苍白如死，人们的视线齐刷刷的转了过来：
　　“不要！！”话一出口，她立刻便想随之跳下去。柳胤的身影和大叫声迅速的在她眼前消失着，她惊慌的纵身，正准备往前冲，却被村民迅速的拉住胳膊，“崔燕灵！不可以！！”他们着急的说道。
　　……望着那个迅速消逝的身影，崔燕灵焦急无措。无法甩开村民的手，惊慌的泪水也在眼眶中连连转动，听着柳胤的大叫声迅速地从耳边流过，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