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订逢春》海束泠花

85、第 85 章

　　两边谈的都比预想得要久，到餐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江野原在门口抽烟，头发上有洗发水的味道，云闻书知道他下午去健身，等自己吃晚饭等了两个小时，估计饿得脾气要不好，江野原也不负所望，到处甩脸。

　　云闻书对此无奈惯了，赶紧点菜喂饱，江野原吃完一盘牛肉，问：“什么时候给我做饭？”
　　“外面的饭还不够你吃么。”云闻书玩着手机，随口道。
　　“你跟谁聊呢？”
　　“没谁。”

　　江野原语气忽然冷下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什么身份？”
　　“清朝最后一位皇帝？”云闻书又打了一会字，才放下手机，直面怒气值逐渐上升的江野原，平静地说：“我可能要回国了。”

　　江野原心里咯噔一声，更火了，“你要干什么？！”
　　“急什么，我总要回国，你又不是不回去。”云闻书习惯去看窗，太远，叹了口气，“警察建议我回国，说总归有危险，你也是，他们不一定报复谁。”

　　江野原拧起眉头：“又谁们？”
　　云闻书按最新进展，给他解释：“瑞恩，记得吧？本来跟那些人没关系，那些人呢，其实也不太干绑架之类的勾搭，只是个电信诈骗团伙的底层。他们的上级，大概是从哪哪潜逃到加拿大的，也肯定不在温哥华，不知道在这边做什么，但毕竟不是本国人，手下管得比较乱，不过以现在的技术，一个验证码就能取走某人银行卡里的所有钱，他们就是靠这个，‘半绑架’别人，特别是外国人，感觉有钱就上了。”

　　云闻书喝了口可乐，继续道：“潜逃的那个，大概和□□或亡命之徒类的合作，警方早盯上他们了。但因为我的搅局，不仅事情麻烦了不止一点，也给你我带来了危险，所以我也不知道是该回国躲起来，还是怎么样了。”

　　江野原沉默了一阵，有些烦躁地说：“怎么全天下的屁事儿烂事儿都能让你碰上，你说你搞那通有什么意义？”
　　“是，但做之前。”云闻书指尖轻点桌面，“如果一件事，做与不做都有风险，那么我一定去做，起码我知道风险是什么。”

　　“是你闲没事找事儿？”江野原脸色更不好了。
　　云闻书想了想，歪头笑了一下，“以后你还敢随便找人，认为有钱就会被众星捧月，世界上你最大么？”

　　一顿饭吃完，江野原身份转变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所以更没打算放过云闻书，直接掳回家推倒扒干净，小口啃咬身上的软肉。
　　他俩共处一室还能做什么，云闻书早有准备，可逐渐被啃得汗毛发根直竖，越来越感觉身上的唇齿掺杂着进食欲望，简直像啃鸡爪一样，从头嘬到腿，受不了道：“干什么，我能吃还是怎么了？”

　　“能。”江野原重重压上他唇，云闻书疼得一哼，吻就变得轻柔了，但也只有吻轻柔，江野原像真生憋了半年，本来就既粗暴狂野又恐怖的体力更可怕了。两小时后，云闻书浑身过电般如蚂蚁咬，抖得直想晕过去，可惜昨晚休息得太好，怎么也晕不了，嗓子喘得哑了，身体里的水分也都流干，终于能失去意识时，窗外都有些亮了。

　　清晨露出一角，江野原大汗淋漓，和云闻书黏糊成一团，闻着味道，枕着胸膛，听着呼吸心跳，眼皮缓缓坠实。
　　就算是个骗子，也想怎么骗就怎么骗吧，无所谓了。
　　只要这个人，是活的，完整的，是属于他的。
　　哦，从开始就是给他的。

　　接下去几天，江野原愈发红光满面，精神得要命，特别对云闻书主动住过来这事，表面波澜不惊但眼珠子咕噜转，终于松口，开始去上课去练拳击，不过不给钥匙，还反锁不让出门，晚上回来，不管人在干什么，摔外套就扑去按倒——
　　云闻书终于受不了了，住进来本就因为各方面考量，比如互相照应且节约警力，但再这么下去，就算报复万一来了，人也早被折腾死了。

　　所以才差一天一个周，云闻书就很凶地和他吵了一架，然后夺门而出，跑得明显没以前快，也不太灵活，但为了不被追上，硬往人堆里钻，绕车过马路，给江野原气得要死，又怕追狠了使劲跑，结果两条街一过，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你/妈/的，有种别回来！”江野原咆哮一声，边骂咧个三十岁的老头整天跑个几把，边回公寓扒拉云闻书的行李，盘算给护照身份证全藏起来，然后发现，全没了。

　　一瞬间，江野原心就落了下去，不信邪倒了一地，疯狂翻找过后，呆呆看着，额头青筋鼓起，瞠目欲裂。

　　另一边，云闻书坐在街角一户关灯人家门口的楼梯上，呼吸久违的新鲜空气，抑制着被吵出来的恶心，反思问题到底出在谁身上。
　　首先，不相信江野原，近期的所作所为更不值得相信，不是他的问题。说了不听，并非没沟通，嫌吵，也是真的很吵，答非所问，更烦，讲不通道理——二十四岁这样，不是不行，一千零二百岁这样，也不关他事，但事到如今，大概叫期盼吧，觉得会好一点，态度思想变一点，哪怕他对亲密关系已经心生提防恐惧，哪怕半挂名，也好过一成不变。
　　但是这人，怎么能这么可恶，任性得让人心寒。

　　最近都后半夜才睡，大概是眯过去一会，周围突然嘈杂，云闻书睁开眼睛，警惕扫视四周，被一个高大身影挡住了视线。
　　他以为是这家的主人，匆忙站起身，抱歉的话没出口，发现是个酒臭扑鼻的流浪汉，对视两秒，流浪汉混沌的眼神顷刻而变。

　　中国几乎不存在种/族/歧/视，甚至连概念都很模糊，但西方国家，怎么说呢，总之重要的东西全在身上，云闻书显然不想和这位打交道，拔腿就走，那名流浪汉果然鬼祟而跟。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过现在更安全的地方叫酒店，所以云闻书钻进了一家餐厅，流浪汉竟然紧跟，对服务员指了指他，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动静。

　　云闻书立马表示不认识，流浪汉呜呜指菜单，云闻书视若无睹，任凭对方被两个更高大的服务员赶走，坐下来要了份食物。
　　就算不用草木皆兵，他也没闲到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健康的人买食物，更何况直觉在叫嚣不对，把情况告诉给女警安插在附近的同事后，一连串未接电话消息跳出来，云闻书深吸一口气，捏着眉心看。

　　又到了咒骂结束，威逼利诱过去，只说好话的阶段。云闻书实际软硬不吃，但那样就太难搞了，所以多数时间里，他偏向让人认为自己吃软不吃硬，可是现在气得胃疼，还不能去注意负面情绪，不然除了活该——
　　他当然知道江野原在想什么：你和我谈恋爱，为什么不能上/床，你出去认识奇怪的人，搞一堆破事，我为什么不能把你关家里，你跟我在一起，又哪哪哪哪哪不满意了，你凭什么这个那个那个这个……
　　胃疼得好恶心。

　　吃完东西，都不知道吃的是什么，女警传来消息，让留在餐厅，不要回去。
　　大概是有人来了温哥华，公寓附近的警察多了几位，云闻书没据理力争的原因之一，也是不想给警察增加工作量，有跟着江野原的，这个热闹他就暂时不凑了。
　　不过莫非说明，真的在发生什么？
　　他倒不怕有人闯进餐厅，一枪结束他的小命，但江野原再活生生气死人，也不是可以遭遇类似事情的对象。

　　云闻书在椅背上轻磕后脑勺。
　　说实话，他真的不认为一个潜逃诈骗犯，会因为乱七八糟的小弟产生如此强烈的报复心，继续跑不才是正确的吗，大哥古惑仔看多了么。
　　那么。
　　云闻书皱了皱眉，停住动作。
　　任何选择都会往最糟糕发展？在加拿大都逃不脱的定律？有这么夸张？
　　还是说——

　　云闻书眉筋一跳，拿起外套，结账离开餐厅，拦了辆出租车，向公寓驶去。
　　为什么江野原出门没事，他一出门，警察就开始有所行动？
　　问题当然不会出在警方身上，那么如果这辆车安全到达，对方的目标就大概率不是他，但为什么会有冲江野原去的假如？
　　如此小心翼翼的必要，为财为仇，都没有不一箭双雕的道理——这种感觉非常熟悉，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哪里熟悉，不过不对，如果不是江野原因为一时生气搞出什么，就哪里都不对。

　　足足十分钟，云闻书才回神，意识到早该到公寓了，问司机，司机说刚才堵得一动不动，你没发现啊？
　　这条路，再过一个路口，就是公寓所在，云闻书往右边的窗户看去，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忽明忽暗的橙红，不是火光是什么！

　　云闻书抽出一张现金给司机，顾不得车还没停，开车门就往外冲，被惯性带跪了一下，抬头就清楚看见，那栋远远的公寓楼，冒出滚滚浓烟，消防车在喷水抢救，却依旧火光冲天。

　　火是从…哪家着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