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潮生》江州月白

18、第 18 章

　　包厢内的灯光忽然全部熄灭，黑暗中宋迟起哄般哎呦了一声。

　　晏明霜悄悄地往周淮景身边靠了靠，没有挨在一起，但是两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包厢的门被推开，服务员推着两层的蛋糕出来，蛋糕上面的蜡烛跃动着明黄色的火光。轻柔的声音响起，晏明霜唱起了生日歌，烛火给漆黑的包厢带来了光，她能看清楚周淮景的五官。

　　“淮景，生日快乐，吹蜡烛吧。”晏明霜小声又补了句，“以后你的每一个生日，我都想陪你过。”

　　周淮景望着跳动的烛火，恍惚间想起十年前同样的场景。

　　那时晏明霜也是这样站在他面前，烛光映着她明亮的眼睛，她说要陪他过每一个生日。

　　他的目光落在晏明霜微微仰起的脸上，她眼底的期待与当年如出一辙。包厢里很安静，所有人都等着他许愿吹蜡烛。

　　“谢谢。”他低声说，却没有立即俯身。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此刻的氛围，周淮景拿出手机，此时距离零点还有不到两分钟，来电备注是温灵韵。

　　周淮景有些意外温灵韵会给他打电话，盯着眼前的生日蛋糕，他忽然有一个猜测，温灵韵该不会是要为他庆祝生日？

　　“喂？”周淮景接起电话。

　　“淮景。”温灵韵的声音响起，“你什么时候回来？”

　　晏明霜看得清楚，周淮景的眉目间浮上温柔之色，这是她过去很熟悉的神色，她没由来地有些慌。身体先做出了决定，她提高音量道：“淮景，该吹生日蜡烛了。”

　　周淮景瞥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什么温度，甚至显得有些冷漠。

　　晏明霜身体一僵，有些不可置信，周淮景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她可以接受他眼里的怨恨责怪，唯独不能没有一点情绪。

　　晏明霜的声音算大，清清楚楚地传入话筒，落入温灵韵的耳中。

　　温灵韵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周淮景在和别的女人过生日，晏明霜就是今晚的飞机，所以他还是去接了她。她落地时，周淮景说要加班没有来，可他有时间去接晏明霜，愿意和她一起过生日。

　　好像答案很清楚了，只是她不愿意相信。

　　周淮景听见电话那边传来很轻的呼吸声，很沉默。包厢里都是为他庆生的人，都是平常关系比较近的人，蛋糕上的蜡烛很明亮，跳动的火焰映照出所有人的表情，他们在等他吹蜡烛。

　　周淮景看了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五十九分。

　　距离零点还差一分钟。

　　周淮景问：“我会晚一点回来，你早点休息。”

　　温灵韵平静地问：“大概几点钟？”

　　周淮景的手指在手机边缘轻轻摩挲了一下。

　　“可能要两三点。”周淮景目光不自觉地瞥向蛋糕上即将燃尽的蜡烛。

　　“那好吧。”温灵韵轻轻吐了一口气，“周淮景，生日快乐，希望你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我还做了小蛋糕，准备和你一起出蜡烛，看来应该不行了。祝福我已经送到了，那我就先睡觉了，你好好玩。”

　　没等周淮景再说什么，电话就匆忙挂断。

　　她怕再晚一秒就会泄露什么不该有的情绪。

　　包厢里的气氛有些微妙。宋迟打着哈哈道：“来来来，寿星快许愿吹蜡烛！”

　　晏明霜重新扬起笑容，但眼底的光已经暗了下去。

　　周淮景闭了闭眼，俯身吹灭蜡烛。

　　“哇哦！”宋迟带头鼓掌，灯光重新亮起。

　　这时周淮景转身对众人道：“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晏明霜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看着周淮景拿起外套，下意识地想要阻拦，手刚伸出去却被周淮景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笑得勉强，“你要回去？淮景，最少吃完蛋糕再走吧。”

　　“嗯。”

　　周淮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也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走，明明晏明霜就在这。

　　包厢里的人都摸不清楚情况，只是觉得氛围有些奇怪。晏明霜被大家看着，觉得很尴尬，很羞耻，她精心准备了那么多，他却要走。

　　“淮景，最少吃了蛋糕再走。”

　　“不了，家里有人等。”

　　宋迟看晏明霜的脸色变得难看，也准备帮忙挽留，可是周淮景已经大踏步地离开包厢。

　　包厢门关上的瞬间，晏明霜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蛋糕上已经熄灭的蜡烛。宋迟尴尬地打着圆场：“那个，明霜，要不我们...”

　　“不用了。”晏明霜勉强笑了笑，“是我太着急了。”

　　*

　　香山别墅。

　　二楼客厅厨房的灯都还亮着，明黄色的灯光是寂静的夜里唯一的暖色。

　　推开门，周淮景便看见温灵韵躺着沙发上。

　　她睡熟了，只在腰间搭了一条毛毯，白皙修长的腿横在沙发上，她的一只手悬在半空中，手机掉在地板上。

　　周淮景放轻脚步走到她的身边，低头便能看得见她微微起伏的胸腔，他弯腰捡起手机放在茶几上。

　　“你回来了？”

　　和往常一般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很平静。

　　温灵韵从沙发上坐起来，毛毯从她身上滑落，她揉了揉眼睛，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柔软：“吃过蛋糕了吧？”

　　周淮景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个精致的小蛋糕上，奶油裱花精美充满用心，上面用巧克力酱写着“淮景生日快乐”。

　　他喉结微动，低声道：“没有。”

　　温灵韵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突然伸手将小蛋糕往旁边推了推，语气轻快：“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和朋友们庆生，应该吃过蛋糕了。这个蛋糕还没有做好，你也不喜欢吃甜食，生日蛋糕吃一份就够了，我收拾收拾。”

　　她起身时拖鞋在地毯上绊了一下，周淮景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腰。隔着单薄的睡衣，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温灵韵却像被烫到般迅速退开半步，转身去收拾茶几上散落的烘焙工具。

　　“其实不用......”周淮景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他看见料理台上还摆着打发的奶油和水果，垃圾桶里有几个焦黑的蛋糕胚。

　　温灵韵背对着他，声音很轻：“本来想做个三层蛋糕的，但是好久没做了，总是失败。”

　　她顿了顿，“你和她玩得开心吗？”

　　温灵韵没说她是谁，但是声音她听得出来，和采访中晏明霜的声音一模一样。

　　周淮景走到她身后，看到她的肩膀微微发抖。他伸手想碰她的肩，却被避开。

　　他没由来的一阵烦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烦躁的原因是温灵韵在躲她。

　　温灵韵突然转身，脸上带着他熟悉的笑。

　　“早点休息吧，你今天肯定累了。”

　　周淮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发现她指尖冰凉。

　　他皱起眉：“你在生气？”

　　她当然在生气，明明是他说十点半就能回，可他还是接了别人，和别人一起庆祝生日。

　　可她没有立场质问。

　　“是啊，我在生气，气某人言而无信，十点半变成了一点半。”温灵韵压下情绪道，强颜欢笑道：“所以周总想好了怎么补偿我吗？”

　　周淮景现在能从温灵韵的只言片语中辨认出她的情绪，比如她叫他周总时，即便她脸上的笑容再真实也都是假的，不过是她的伪装。

　　她在不开心，在难受，比她表现出来得还要难过。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

　　周淮景将人拉近怀里，牢牢地抱住。

　　“是我的错。”

　　“不生气了。”

　　温暖紧密的怀抱像是一个安全屋，她一个晚上起伏不安的情绪似乎都有了容身之处。

　　如果她没有闻到周淮景身上的味道，醇厚的木质香味中裹藏着的一丝甜香。

　　她或许仍旧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温灵韵猛地推开他，声音终于染上一丝哽咽：“周淮景，你这样算什么？”

　　周淮景被她推得后退半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温灵韵深吸一口气，转身就往卧室走，却被他从身后抱住。

　　“对不起。”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该早点回来。”

　　温灵韵僵在原地，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掉下来：“你知道我在为什么生气吗？你明明说过十点半回来，为什么要推那么晚？为什么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你一条都不回？我推了杀青砚赶回来就是想给你过个生日，我准备了那么久……”

　　周淮景将她转过来，用手指擦去她的泪水，却越擦越多。他叹息一声，低头吻住她的眼睛：“是我不好。”

　　温灵韵后退半步，避开他的唇，眨了眨眼，用手擦掉眼里的泪水。

　　她好久没有在人前这么哭过了，有些委屈，又有些难堪，觉得丢人。

　　擦干净眼泪之后，温灵韵勉强挤出笑。

　　“好啦，先不说这些了。”

　　今天是周淮景的生日，她不想和周淮景吵架。

　　有什么事过了今天再说吧，毕竟她不一定能陪他过下一个生日。

　　她希望今天他是开心快乐的。

　　“周淮景祝你生日快乐。”

　　温灵韵点燃小蛋糕上的蜡烛，捧着小蛋糕举到周淮景面前。

　　“希望你岁岁平安，常添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