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潮生》江州月白

16、第 16 章

　　“杀青。”

　　随着赵导的声音落下，整个剧组响起一片欢呼声。

　　温灵韵缓了会，才从戏中人物状态里回神，她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二十七分。

　　为了庆祝杀青，赵导准备了杀青宴。

　　温灵韵没准备去，她买了晚上九点半飞往南明市的机票。

　　赵导说：“温老师啊，这杀青宴可不能缺少女主角啊，都是一起待了三个月的人，没有什么外人，你真不去啊？”

　　“不去了。”温灵韵淡淡地说：“我有点私事。”

　　赵导张了张嘴这次没有再劝，自从上次寰宇的工作人员来接走温灵韵之后，赵导就敏锐地察觉到温灵韵或许就真的有后台。都是在娱乐圈里混的，温灵韵出道三年，一路顺风顺水，短短时间就能从寂寂无名到跻身二线，大概能猜到几分。

　　只是温灵韵在剧组里没什么价值，演技和同咖位的小花相比确实要好一些，所以才容易让人忽略。

　　化妆室的门被推开，温灵韵透过镜子看见孟溪进来，她反手锁上化妆室的门。

　　一瓶驱虫液搁置在梳妆台上，孟溪双手抱膝，居高临下地看她，“谢谢温老师了，温老师是真热心，乐于助人啊。”

　　温灵韵微微挑眉，“有事？”

　　“没什么。”

　　孟溪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指甲，“就是让我想起来了一个人，阮音夏。应该是温小姐的熟人吧。她也是和温小姐一样，喜欢玩一些收买人心的手段，最后还不是为了攀高枝。可惜打错了算盘，我哥看不上她。”

　　温灵韵瞳孔骤缩，眸中闪过一丝狠色，“孟溪，你是想死吗？”

　　声音清冷冷的，莫名让温灵韵想到那日她赶到盛庭会所时看见的画面，她的哥哥捂住脖子，鲜血源源不断地从指缝间流出。

　　她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哥哥有过如此狼狈的模样，也没有想到在南明会有人有胆子伤害她哥哥。

　　孟溪从那时就开始讨厌温灵韵，除此以外，还有一丝丝的畏惧，只不过这些都被她压在心里了。

　　听到这句话，那种心尖发颤的感觉再次袭来。

　　不过，孟溪笃定温灵韵不会把她怎么样，她是孟家的千金，温灵韵算什么？

　　“你不会以为周淮景是真的喜欢吧？”孟溪拿起手机点开一个热搜，“晏明霜要回来了，你觉得周淮景还会护你多久。”

　　又是晏明霜。

　　温灵韵没有说话，她想要听下去，又莫名有些想要逃避这个名字。

　　温灵韵盯着她的表情，愉悦地勾唇一笑，“你不会不知道这个人吗？周淮景的前女友，两个人一起度过了青春期和大学时光，分手后周淮景一直没有谈过恋爱，我都没想到周淮景还是个情种，你说她回来了，周淮景还会护着你多久？”

　　“说完了？”她缓缓站起身，比穿着高跟鞋的孟溪还高出半头。

　　孟溪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温灵韵的手搭在孟溪的肩膀上，敛下眼中的恨意，“只是想问你，阮音夏跳楼真的和你哥哥没有关系吗？你哥哥真的清白吗？”

　　化妆室的门突然被敲响，姜言的声音传来：“温姐？车已经到了。”

　　温灵韵最后看了孟溪一眼，拎起包转身离开。走廊上，她深吸几口气才平复下翻涌的情绪。

　　阮音夏是她邻居家的女儿，她叫她姐姐。

　　她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阮音夏却像一个真正的姐姐一样照顾她，资助她上学。

　　明明她自己都没有多少钱，却愿意把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拿出来资助她。

　　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她总是温柔坚定的，从来不见她抱怨一句。

　　她记得她的十八岁生日就是阮音夏给她过的，八英寸的奶油蛋糕，暖色的蜡烛还有生日歌。

　　那是她第一次有仪式感地过一个生日，之前从来没有人给她过生日，也没有人会提。

　　“温姐，你脸色不太好。”姜言担忧地问，“是不是太累了？”

　　温灵韵摇摇头：“没事，直接去机场。”

　　车上，她打开手机搜索“晏明霜回国”的消息。果然，各大营销号已经爆出消息——国际影后晏明霜将于明日回国。

　　配图是工作室最近发的一组新图，图中的裙子红裙猎艳，身段妖娆，五官明媚，尤其是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风情万种。

　　这双眼睛确实和她有几分相似。

　　温灵韵盯着这张照片，-忽然有些呼吸困难。

　　原来在宴会上仅仅一个对视，周淮景便要她留下，是因为她这双和晏明霜相似的眼睛吗？

　　若真是如此，放在两年前，甚至放在三个月前，她都有办法说服自己，这是好事，她本就存在着借着周淮景在娱乐圈里往上爬的心思。可现在，她做不到，喜欢的人只把她当作别人的影子，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她都喘不过气来。

　　温灵韵在微博上翻找着有关晏明霜的消息，她心乱如麻，像是落水的人，疯狂地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有一个娱乐大V转发了晏明霜最近的一个采访报道，热度很高。标题也取得足够抓人眼球-【惊！影后的初恋竟然是他！】

　　视频里，记者用一口流利的英语问：“晏小姐你好，听说这部电影有望再次入围戛纳电影节，您对此有什么期待吗？”

　　晏明霜优雅地撩了下长发，红唇微扬：“能参与就是荣幸，奖项随缘。”

　　“那这次回国发展，是打算开拓国内市场吗？”记者话锋一转，“还是有其他私人原因？”

　　晏明霜低头轻笑，“确实有些私事要处理。”

　　“是和感情有关吗？”记者眼睛一亮，“网上都在传您这次回来是为了初恋男友？”

　　温灵韵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屏幕里，晏明霜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有些缘分，兜兜转转总会回到原点。”

　　视频戛然而止，自动跳转到下一条娱乐新闻。温灵韵却仿佛被定格般，死死盯着已经黑下去的屏幕。

　　这个视频底下有网友在扒晏明霜的初恋到底是谁，有一条评论被顶到最高。

　　【我是晏明霜的高中校友，当年的事情我知道一点内幕。不出意外的话，晏明霜的初恋男友就是寰宇的总裁周淮景，我记得当时两人恋爱的消息传出来时，好多周淮景的迷妹心都碎了一地。只能说两人虽然家世不匹配，晏明霜当时是我们学校走优生计划进来的贫困生，但除了家世，两人是真般配，不管是成绩还是容貌，妥妥的金童玉女。】

　　【啊啊啊，是最美好青涩的校园恋爱，我先磕为敬。】

　　【可是两个人都分手这么久了，再续前缘什么的，不太可能吧。】

　　后面有人跟帖反驳。

　　【怎么不可能？这两人这些年都没有恋爱好吧？肯定是对彼此恋恋不忘啊，我朋友是银塔餐厅的服务员，听说还看见两人在餐厅吃饭了，最后两人上了一辆车离开的，不是旧情复燃又是什么？】

　　温灵韵盯着手机屏幕，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条关于周淮景和晏明霜旧情复燃的评论。

　　她无意识地从兜里摸出一盒糖，拿了一颗放入口中。

　　这盒糖还是周淮景给她的，他说吃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

　　糖块在舌尖慢慢融化，甜得发苦。

　　她忽然想起聚餐的那天，她胃痛晕倒洗手间门口，是周淮景为她赶走孟则林，他连夜赶回来，守在她床前整整一夜。那时他眼底的担忧那么真实，眼底的乌青与疲惫和眼里的担忧都不是假的。

　　若只是替身，可以做到这样么？

　　这些温柔与缱绻是她从父母那里都未曾得到的。

　　“温姐，你的手在抖。”姜言轻声提醒，“真的没事吗？”

　　温灵韵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正不受控制地轻颤，连手机都拿不稳。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机锁屏，却锁不住脑海中翻涌的思绪。

　　糖纸在她掌心被揉成一团，尖锐的边角刺进皮肤，却比不上心口传来的绞痛。她应该恨的，恨他把她当成替代品，可她好像又没有理由恨。

　　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仅有的一次，也是似是而非的。

　　可为什么，心底最深处竟还藏着一丝可耻的期待——也许，也许他对她，也有过片刻的真心？

　　“到了。”司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温灵韵机械地下车，拖着行李箱走向航站楼。夜风吹起她的长发，遮住微微发红的眼眶。她不断告诉自己：温灵韵，别傻了。那些温柔不过是镜花水月，那些关切也只是对另一个人的移情。

　　可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反驳：那他为什么会送你代表唯一的项链？为什么会为你日夜兼程？

　　两个声音在她脑海中激烈交锋，撕扯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直到登机提示音响起，她才如梦初醒。

　　坐在靠窗的位置，温灵韵望着舷窗外漆黑的夜空。

　　泪水在眼眶中积聚，又被她狠狠眨回去。不，她不能再想这些了。

　　不管是替身还是别的什么，她一开始的目的不过是借着周淮景势快速成长，直到她能为阮音夏复仇吗？

　　那些喜欢不过是她给自己的一场美梦，她该早点醒过来。

　　飞机穿过云层，轻微的颠簸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就像她的心，在恨与爱之间来回摇摆，找不到归处。

　　温灵韵额头抵在冰凉的舷窗上。她必须停止这种无休止地猜测，否则还没等到复仇，自己就先疯了。

　　可爱情就是这样不讲道理，明知道可能是陷阱，还是忍不住回想那些温暖的细节，为对方找尽借口。

　　飞机开始下降，耳鸣让她暂时听不见任何声音。

　　就像她的心，在真相面前选择性地失聪。她既想当面质问周淮景，又害怕听到那个确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