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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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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殿内众人纷纷看向来人。
一个身着男装的女郎大步踏进殿内,直奔迢迢和赫连复。
迢迢认得她,徐国公与安国长公主的独女,徐敏郡主。
徐国公是两朝名将,征战沙场半辈子,战事平定后,才与长公主结亲。两人老来得女,对徐敏宠爱非常,自幼将她当做男儿养大的,性子豪爽泼辣,都城里男儿郎看见她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躲不及。
迢迢见她眼神愤恨地走过来,急忙退让到一旁,她不常出宫,只在宫宴上见过她几面,听说这位郡主是个能动手绝不动嘴的人,她还是小心为妙。
果然,徐敏径直走到赫连复身前,夺了赫连复手中那杯酒,倒在地上。
当着圣上的面,徐敏这般目无尊法,徐国公夫妇气得不行,却也不敢当面发作。
徐敏撒完泼,脑子也清醒不少,抬头瞧见殿内众人,回过神来,急忙跪下请罪:“徐敏向太后娘娘,陛下,皇后娘娘请安,方才臣女唐突,实乃迫不得已,若我不及时赶来,中意的郎君就要……”
“敏儿——”
长公主一声呵斥,急忙走到徐敏跟前,“皇兄,敏儿不懂事,是我们管教不严,今日要打要罚,请皇兄定夺,我绝不会为她求情。”
徐敏抬头道:“娘,我是真的喜欢——”
“住嘴。”
长公主瞪着眼睛呵斥徐敏,她只恨此刻不在家中,她没办法亲手教训这个不成器的女儿。
“皇兄,敏儿年轻,说话没有规矩,我这就带她下去,好好教训她。”
看着垂头不语的徐敏,皇帝却笑了起来:“皇姐,让敏儿讲完嘛,方才朕听到她说什么中意的郎君。”
长公主沉默不语,怪就怪徐敏冒然闯殿,直奔赫连复,打翻他手里的酒,此刻纵是她想圆个谎都无从张口。
“让朕猜一猜,这中意郎君莫不是赫连世子。”
皇帝这么一说,殿内众人纷纷缄默,赫连复本想上前说些什么,可还未迈出去,衣袖忽然被轻轻拉了一下。
他侧脸看去,迢迢冲他眨了眨眼睛,随后便低下头,藏匿起眼中的笑意。
赫连复定了定心神,公主都如此淡定,那他着什么急,安静看戏就是。只是想不明白怎么忽然跑进来一个徐敏,当真让人头疼。
跪在地上的徐敏却十分有底气,长到现在,她什么错都犯过,犯得多了脸皮厚得如城墙。如今这场面,自会有人出来为她打圆场,若没有,顶多挨个板子,但皇帝顾及脸面,也不会罚得太过。
挨板子可以,但是赫连复绝对是她徐敏的。
事已至此,皇帝确实只能出来打圆场,所幸这徐敏没把心里话说出口。
“朕算看明白了,怨就怨赫连世子这张脸,惹得这些女郎这般闹。”
赫连复低头道:“陛下,是臣有罪,此事应当罚臣。”
皇帝眼角带笑,“哎,上天既赐你一副好皮囊,是你有福气。”
皇后在旁叹气道:“陛下,可怜我们家迢迢,本想趁着宫宴,当面敬赫连世子一杯酒,想亲眼瞧瞧他的剑术,谁知敏儿闯进来,赫连世子的酒还没喝上一口,就被人倒了。”
长公主应道:“敏儿有罪,还请娘娘和公主重重罚她。”
几人三言两语地便把这事糊弄过去,殿内的气氛缓和不少,迢迢站在暗处,眼眸平静无波,这场戏本来错乱无章,却还是被皇帝和皇后圆了下来。
只是她的戏还要照样演下去,郡主有父母依仗,而她不过是被人放下又拿起的棋子,由不得自己。
皇后既然点她,迢迢自然不能躲在一旁看,她深吸口气,走上前牵起徐敏的手温声笑道:“母后,一杯酒而已,迢迢再倒一杯就是。”
“敏郡主,赶早不如赶巧,既然来了,那便留下,咱们一同瞧瞧赫连世子的剑舞,说来,此事还是我的错,我久居深宫,听说赫连世子在城中的种种轶事,一时也有些好奇,想趁着宫宴见上一见。”
看着迢迢清澈无辜的眼睛,徐敏不由得心虚起来,心中懊恼,自己听信宫人们胡乱说的话,误以为皇帝要给赫连复赐婚,心里着急,才会这样莽撞。
徐敏讪讪道:“是我的错,不敢误信旁人的话。”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赫连复,对方见她看过来,急忙撇过眼,已闹了一场的徐敏狠狠地在心里记了这笔账,如今一堆人帮她圆场,她再不懂规矩也该收敛一下脾性。
皇后听得仔细,恍然道:“原来是敏郡主听到宫人不着边的话,才这般急切。”
“陛下,此事要怪就怪臣妾管教不严,让宫人胡乱传话,待席散去,本宫定会好好严查,看看是哪个嘴巴不严实的宫人。”
听出缘由,皇帝皱起眉头来,生辰宴还未到一半,宫里就有了传闻,未免有些太快了些,何况联姻之事尚未挑明,不过是让两人先见见面,就传得风言风语。
“此事,皇后要仔细查查。”
见徐敏被长公主带走,迢迢又倒了一杯酒递给赫连复,她莞尔一笑,眉眼间带着江南水乡的柔情。
赫连复曾在年少时听过这位二公主的传闻,从江南来的女儿在机缘巧合下成了大梁的公主,被当做福星一样捧着,只是后来却又忽然隐匿在宫里,很少露面。
不过经过方才那一遭,他发现这位公主并非初见时的温善,时而躲在暗处,时而出来打圆场,却又不会让自己过多显露头角。
徐敏这一闹,联姻之事只能再往后拖,皇帝心中有了不悦,注视着一身男装的徐敏。
“皇姐,敏儿今年也有十六了吧,是时候给她寻个人家,若你们舍不得嫁出去,挑个好儿郎入赘到安国公府也未尝不可。”
皇帝发话,长公主顺着台阶下,紧紧抓住徐敏的手,示意她不可胡闹,笑道:“确有这个打算,想着今年秋闱放榜后寻个合适的郎君,她性子野,嫁出去更没人管她了,选个称心的夫君,我们也好管教她。”
正说着,殿内忽然又进来一位年轻的郎君,与方才徐敏风风火火不同,这人慢悠悠地走到殿内,抬手行礼温声道:“皇祖母,父皇,母后,儿臣来迟了。”
迢迢循声望去,站在殿内的郎君穿着圆领广袖石青色长袍,束着青白玉冠,身形修长,站在这奢华的大殿内,颇有些素净,但眼睛瞧着,却很舒服。
见他来,皇帝声音和缓许多,“你病尚未好全,怎么不在宫内休养,生辰礼让人送来即可。”
宫人走上前躬身道:“三皇子殿下,请随奴来。”
宇文徊跟着宫人来到席位上,“让父皇担忧了,儿臣的病已经痊愈了,已在宫中静养多日,想着今日是弟弟妹妹的生辰,身为兄长,总要来一趟。”
迢迢细看他的脸色,确有些苍白虚弱,算来,三皇兄从入冬就开始养病,断断续续一直没好全,开春之后,天一会冷一会热,病得更严重了。
上月,迢迢还去他宫里送了几味补品,只是他在病中,要避着人,隔着屏风说了些话,她记得那日,宇文徊卧在塌上,说几句话就喘得不行,连着喝了半壶茶才压下去。
如今见他能出门,迢迢也放下心来,这位皇兄与她都是命苦的人,她对他,向来有种惺惺相惜之意。
宇文徊看向对面的徐敏,忽然提道:“路上遇见徐敏郡主,本想与她一起来赴宴,不料她竟走得飞快,儿臣又不敢走得太快,紧赶慢赶总算是来了,就是不知道郡主这么急切,是宴上有什么要事。”
皇帝淡淡回道:“不过是赫连世子要在宴上舞剑,一个两个眼巴巴地都要来看。”
宇文徊看向赫连复,“原来如此,那儿臣应该没来晚吧,早就听说过赫连世子的剑术难得一见,如今竟能亲眼看看。”
赫连复正饮着酒,闻言挑了挑眉,遂放下酒杯,从宫人手中拿起长剑。
“陛下,既有公主殿下屈尊为臣敬酒,臣也就不推让了,只是臣的剑术如绣花枕头,只管好看可不中用,在座各位若有精通剑术之人,给臣留个面子。”
说罢,赫连复抬脚一跃至众人眼前,手中长剑在他手中好似有了灵气,倏而快如疾风,剑光化作残影,留在空中许久未散,倏而慢下来,剑又成了点缀之物,融入舞剑之人的身形。
迢迢的眼眸里倒映着剑影,而在席间一处,有一人的眼睛里却满是她的容颜。
赫连复挽了个剑花,随后向主位上的皇帝行礼。
皇帝却转头问迢迢:“迢迢,可算是了了你的心事。”
此刻,就是迢迢心里未有任何心事,也得编出来一段,迢迢低头故作羞涩,“今日一见,赫连世子的剑术当真不凡,迢迢实难相忘。”
皇后与皇帝相视一笑,点头会意道:“陛下,既是难相忘,臣妾想着等三月十五的开春宴,还要再请赫连世子来。”
“难相忘不如常相见,赫连世子从北漠来,想来精通狩猎之术,开春宴设在圣福山,到那日,迢迢可以跟着赫连世子一同骑马射猎,才子佳人相伴赏春,岂不快哉。”
赫连复起身道:“臣能相伴公主左右,是臣的荣幸,这杯酒敬陛下与皇后,愿大梁与呼兰世代和睦。”
事已至此,迢迢已然放弃挣扎,皇帝和皇后这次铁定心要拿她作为两国交好的棋子。作为棋子,什么也做不了。
殿内再次恢复一片祥和,迢迢扯着嘴角笑,可心中那股郁气,实在憋得她难受。
一直到宴席散去,迢迢走出殿外,轻声长叹出来,才好受许多。
拂柳上前为她系上披风,方才在殿内,她瞧着公主的脸色很是不好,可又无能为力,她牵起迢迢冰凉的手,“公主,咱们回宫吧,外头冷,让秋琴给你熬一碗梨汤,暖暖身子。”
天色阴沉,乌云似要直直地压下来,迢迢抬脚要走,身旁忽然飘过来一件石青色的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