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人正欢》第七

3、带我跑

　　“辛先生，求你莫要张扬了出去好么，您要是有差遣的，知唤一声便好，双就是下去油锅，也替先生办妥了。”院中凉爽，被夏风拂面的涵双清醒了些，才一定足，便索索抽泣着低声央求道，“就算，就算你要了双的身子去，双也认了，只求您别为难了乔姐姐。”
　　“这话怎说的，又不是你的错，何来担当。”乔朵猛地一把扯住涵双，先是柔声相慰，尔后又板着脸向辛郎道，“辛先生，此事与双儿无关，冲着我来便是。”
　　乔朵一脸绝毅，眼神清澈面色定然，瞧在辛郎的眼里又是几分感慨。
　　眼珠转转，那辛郎嘎然失笑。“乔姐儿是吧，啧啧，你这身量倒也真是够挺拔的呢。”不知道辛郎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只见他寻得一方矮凳自顾着坐下后，掰着手指头轻言道，“下了山往北七十余里便是南胶县，说起来倒也不远，快的话一日半便可到，慢的话也至多两日。一直往西，经日照、莒南至琅邪郡，折西北向经鲁郡、济南郡、济阴郡、灵昌郡，入都畿道再至华阴郡，最后直至京畿道。此去官道一共三千二百余里，若是行那山间小道的话，啧啧，没得两个月的光景，怕是行不到的呢。”
　　这辛郎到底想要说什么，为何不去究那旧话，反而在这念叨着地理。乔朵心有不解，疑惑着一言不发地瞧着辛郎。涵双倒是想开口，却被乔朵捏着胳膊止住了。
　　“先生究竟意欲为何？！”
　　辛郎摇头晃脑地道：“世间难离金银物啊，下山并非是何难事，难却难在如何一路行去。没有伴身的盘缠，即算不被捉回寨子，也会活活饿死在路途中。所以啊，我才道双儿姑娘的话在理。”
　　一听辛郎说有法子下山，乔朵的心思就活泛了起来。她目前愁的便是如此，至于银钱，倒还不难。只是，辛郎这般的说，行的又是何目的呢。乔朵拿不准，她生怕这面相丑陋的恶心汉子会使坏，因此悻悻道：“只是与双儿无事着说笑而已，先生却是当真了。若是未有它事，奴便告退了，等会内堂来唤，还得忙活着呢！”
　　见乔朵死不松口，这辛郎却是急了，起身快步上前伸手拦住道：“乔姐儿这是为何，莫非是恐在下有歹意么。若真是如此，我何不就此要挟了，又何必与你啰嗦这般。”说罢，辛郎面色略显徜徉地道，“在下只是也不惯这山贼身份，想要偷溜着出去罢了。只是我这身上的银钱俱被收了去，即算下了山也是寸步难行。才听得乔姐儿与双儿姑娘说道，便动了想法。若是姐儿不嫌弃的话，顺带着稍上在下一程。”
　　吓死了！乔朵闻言心中稍定，原来弄半天是这么个回事。且不说这辛郎能不能信，但说读书人若不是活不下去了，是绝不会自掉身份落草为寇的。瞧这辛郎虽样貌丑了点，但言行举止还是得体，言语也还恳切，应该不会有什么居心。
　　想到这，乔朵定睛瞧向辛郎道：“教我如何信得先生呢，奴不过是弱女子罢了，到时··”
　　再往下，乔朵却不好说了，只是看着辛郎不语。那辛郎倒也理会，点头道：“下个火曜日，白堂主会领了一旗的弟兄下山劫道，这西门的守卫到时就自然会缺了人手。”说道这，辛郎见乔朵还是一脸迷糊，便详细替她解释着。
　　原来，长欢寨统共不过六百汉子，如果不下山劫道，守着这莫大的一个山寨倒还刚好，借着地势的险要，可抵上几千官兵的围剿。可派出一旗计两百人下山，这防务就自然有些捉襟见肘了。所以每当这个时候，靠着后山的西门处，就自然少了些看守的人。
　　辛郎在账房里应着抄录的差使，每隔半月还要去到后山谷底的耕田处去清点。那里，不仅是长欢寨的粮地，还是库房重地。辛郎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寻个借口带着乔朵与涵双出去西门，借机绕道下山。
　　这个主意，早前几日辛郎便是思量好了的，只是一缺充饥的干粮，二缺跑路的银钱，所以一直愁得慌。这下好了，得知乔朵也有偷跑的意图，正中辛郎下怀。乔朵在庖屋中做活，偷备些干粮应不是难事。至于银钱么，下了山再说也行。
　　乔朵知晓了这些后，迅速在心底盘算了一番。离下个火曜日还有五天，偷偷备下些干粮的确不算难事。她只是担心，怕是说不动涵双与她一块下山。毕竟，她还有个才八岁的弟弟呢。
　　辛郎见乔朵并未出言反对，只是皱眉沉思，知她定有计较，于是也不再言语，只是拱手告辞而去。
　　“双，随姐姐一同下山吧，待在寨子里，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乔朵见辛郎远去，开始劝慰起涵双来。拉着她挨在墙根坐下，乔朵轻语道，“自古以来贼路便不长远，兴得一时断久不过一世。你莫看眼跟前的景象，得往远了去想。即算不想想你自个，也得替单儿作想啊！你也不想他作一世的山贼吧，刀箭不认人的，说不得啥时候就挨着身来了。依姐的意思，还是趁机下山去的好。钱方面你大可不用发愁，姐有办法。到时候得来的钱，还能供单儿念上学堂不是。”
　　单儿，便是涵双的弟弟，眼下正跟着寨子里的教习学着拳脚骑射，只等到了舞象之年，便编入旗中充实武力。涵单最是聪颖，任什么教上一遍便能记住，久不了几日便可熟络，甚得那教习喜欢。可涵单却并不喜欢习武，只想着能有一日学着账房里的那些先生般，能识字会算账。
　　弟弟怎样的心思，涵双是知道的，她也愿替人做牛做马的，只要能供涵单念书识字。可账房里的那几个先生水平并不高，说穿了不过是会得几个字，另加拨拨算盘算个术而已。再说了，即算是这样，那几个先生也是不肯教的。毕竟，涵单的聪颖在寨子里是出了名的，多了这样一个灵泛的学徒，定是没几年的功夫，就可将他们这些老师给替了下去。你说，有谁愿意教呢。
　　想到这，涵双怯怯地道：“姐，不是双儿不愿，实在是··”
　　涵双之所以不愿意，说到底还是怕被半途捉住。真要是那样的话，这姐弟一世可就毁了。要知道长欢寨对偷跑之人以及叛逆之徒，只有一个惩罚，那就是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