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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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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要去吉水路,我没有听错吧?”人人都说吉水的官,西溪的贾,可见她刚才给他的地址让他有多诧异。江南果然对他的大惊小怪表示明显的不屑,目光流连在车窗外如梦置幻的夜景中,低笑着不紧不慢地跟他确定:“你没有听错,是吉水路。”
吉水虽然没有没有西溪那样有成套的别墅群,却是政界家属区大院的所在地,没有荷枪实弹,但也算是防卫严密。宁阅然一边开车,一边抽空转过身看了她一眼,只见窗外打马掠过的斑斓光线错落地漏在她的黑亮的发上,形成了一圈圈漾着五彩的光芒。嘴角浮起了一抹难懂的笑容,带着笑的声音颇有感慨地在狭窄的车厢里响起:“江南,你身上究竟藏了多少秘密啊。”知道她会不以为然,他却继续戏谑着:“越是神秘的女人真是越会是吸引男人的目光,这句话真是一点都不错,也难怪了顾公子宁愿放弃整片森林也要在你这棵树上吊死啊。”
听他这样调侃,江南只是笑:“可是就是这样神秘的女人却是入不得你宁大公子的法眼,不是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想当初我可是努力追求你很久了,只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啊。”
一晚上的强颜欢笑,让她此时此刻看上去有些疲劳。江南单手支起自己的下颚,眼睛盯着前方街道璀璨的灯火,嘴角依然带了一点淡淡的弧度:“我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追我,但是我知道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每个人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她看得出来他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意气风发,否则他们在酒吧喝醉酒的那晚,他眼神里就不会那么有那么浓的悲伤。只是她装作不知道,不说穿而已。
宁阅然讪笑:“我的演技至于那样差吗?”
“你的演技是不是很差,这还有待考察,不过刚才听你的语气,似乎这几年过得并不是很好。”停顿了一下,她试探地问他:“她还没回来?”
“不好算不上,是还行吧。而且你也猜错了,她回来了…”
“只是你们还没有和好?”
宁阅然偏头看她,点点头:“算是吧,我们之间问题太多,不是一两句我还喜欢你就能解决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江南担忧地望了他一眼。
听出她语气里的担忧,宁阅然反而忽然轻松地笑了,伸手不顾反对地摸了摸她的短发:“我说江小南,你这份闲心我心领了,但是我认为你现在应该多操心操心你自己。”
江南拍掉他的手,斜睨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宁阅然笑:“难道那个苏陌阳不是你该操心的对象?”见她一副正要否认反驳的模样,他又轻轻松松地补充了一句:“你千万不要说跟你没有关系!当初你一直跟顾铭瑞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而且明知我不是真心喜欢你,也愿意跟我交往,以前我不明白,现在追本溯源,只因为他,是不是?”
江南也笑:“以前你还说你身上没一丁点律师该有的东西,现在看来,这几年你被你的职业训练的可越来越像个律师了。”
宁阅然说:“我本来就是一个律师。江南你被给我转移话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才是王道。”
江南反驳:“宁大律师,你要清楚我不是你的犯人。”
宁阅然笑得更加欢畅了:“江小南,你就自个儿骗自己吧。你根本就没放下过他!”
低低的笑声在狭隘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的刺耳,江南悻悻地将头转向车窗方向不再搭理身侧幸灾乐祸的男人,伸手拿过放在车里做装饰的绒毛玩具,转而轻轻地捏了捏玩具狗柔软的身体。
“还是说你没停止一秒的时间去爱他?”
他不怕死的添油加醋,终于适时地惹得对方放弃了冷静。只一秒的时间,方才还在某人手里的玩具狗已经狠狠地砸向他的怀里了。宁阅然笑嘻嘻地接过怀里的玩具,口吻依然无比轻佻:“恼羞成怒了不是?”
“宁阅然你到底想怎样?”
“不想怎么样。”
“下车,我要下车!”宁阅然那副欠扁的模样,终于让她忍无可忍,“你再不停车,我可就要跳了!”
宁阅然不理她,对她的威胁视若无睹:“别啊,再拐个弯就到了。”
“啪”地一声狠狠拉上车门,将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如数甩向了无辜的车子。宁阅然一边从后备箱往外掏箱子,一边抽空瞥了她一眼,凉凉道:“你自个儿懊恼,拿车子发什么火啊!如果陈竟昇知道你这样对待他的宝贝爱车,看他不把你‘大卸八块’了。”
“我大卸八块了,管你什么事!”睨了他一眼,语气不善。
车子不能开进大院,而在大门口值班的警卫员早早就接到了上面特意打过来的电话,所以在他们停好车时,一旁早已经有人严守待命了。宁阅然将行李箱交给两人中的其中一人,转身看向隐没在黑暗中的身影,说:“江小南,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恩怨纠葛,他不懂其中缘由,而且该暗示的地方他也暗示过了,所以剩下的事情就交由她自己了。
这是一幢略显老旧的普通三层楼,江南伸手敲了敲房门,来开门的果然是一个年近五旬的中年男子。只听跟在她身后的两人齐声喊了一声“□□”,然后其中一人将行李箱拿进屋里。望着两鬓透着星星点点雪白的男人,江南轻轻地唤了声“爸”,便不再有什么动作。江泽点点头,目光淡淡地在她身上停留了半秒,也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嗯:“进屋吧。”
屋里灯火通明,但是却很安静。江南坐在沙发上,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碧螺春,只听江泽问她:“晚上玩的还开心吧?”她啜了口茶,然后点点头说:“还行吧。”又听他问:“婚礼办的很热闹吧?”她答:“还好,婚礼会场布置的很漂亮。”
“是吗,那么你姨父姨母的身体都还好吧?”
“嗯,他们都挺好的。”望着杯里上上下下漂浮的茶叶,顿了顿,她又低声说:“他们还让我代他们问你好。”
冷不防听她这样说,江泽倒是笑了,脸上的皱纹瞬间深刻了起来,饶有兴趣地说:“他们真的这么问?”
“当然。”她耳不红心不跳,回答的理直气壮。
不想她会回答的如此干脆,江泽怔愣了一秒,才笑出声:“哦,我知道了。”
茶叶在开水的浸泡下一点点膨胀了起来,江南低头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泡开的茶叶,点点泛着绿意在杯底悄悄蔓延开去。轻咬了一下嘴唇,她才抬起头,轻声说:“江溪还没睡吧,我先上楼看看她。”说着,将手里的茶杯随手放置桌沿。正想起身上楼,抬眼却见站在楼梯口一身灰色睡衣的素颜女人,一时间忽然发觉口干舌燥了起来,捏了捏放在身侧的拳头,吸了口气,准备唤人时,却听对方先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温澜说:“江南你回来了。”
看着朝自己一步一步走近的女人,她的嘴角扯了一个不大的弧度,点点头说:“嗯。温姨,我现在正想去看看江溪,她睡着了吗?”刚才的那个电话便是她打给她的。
“嗯,总算是哄睡了。”温澜笑:“刚才没打扰你吧?这孩子闹起来谁拿她都没有办法。”
江南摇摇头:“没有,我也想回来了。”看了一眼在她刚提到江溪时便收敛笑容的男人以及始终挂着温和微笑的女人,她沉了沉声说:“爸,温姨,那我还是先去看看小溪吧。”说着,便不再看他们一眼,起身朝楼梯方向走去。没想到她刚上了两三级台阶,冷不防江泽带着苍老的声音却在她的身后响起。
“你是不是一定要这样做?”
夜风拂过头顶的树梢,让酷暑的夜晚带了几分清凉。苏陌阳灭掉手指间明黄的烟蒂,这才看向一身黑色长裙的女人,语气平淡无波:“你的腿才有点起色,还是不要站太久了,我送你回家吧。”说着伸出手想抓住她的胳膊,却不防李绮歌身形一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坚持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见她这副模样,苏陌阳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回避她的注视:“绮歌,能不能不要这样任性了?”
“我任性?”李绮歌拿手指着自己,忽然笑了:“苏陌阳,你可真有意思,从来都不肯当面承认我是你女朋友,可是今天,因为她,你却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前默认我是你的未婚妻。陌阳,我该说你仁慈,还是该说你残忍?”明知她喜欢他,明知永远都不可能,可是又给她希望,然后再毫不留情地剥夺她所有的快乐。是的,这就是苏陌阳,就是她不后悔喜欢上的人,即使她从来都明白他至始至终爱的人都不是她。
“如果刚才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现在我跟你说声对不起。”见她这样激动,苏陌阳显得略有愧疚,但他又还是说:“天色不早了,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苏陌阳……”
“绮歌,你不要再说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知道她想说什么,苏陌阳抬头冲她释然地笑笑,再一次伸出自己的手:“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不要忘了明天还要去做复健。”
他总是这样,四两拨千斤。李绮歌突然心生挫败,七年了,她到底还需要几个七年才能走进他的内心,或者说哪怕下半辈子再陪在他身边,她一样还是得不到他的心,因为在许多年前他就将心遗落在了那个叫做“江南”的女子身上。
孩子柔嫩的肌肤就像上等的绸缎,光滑细腻。江南温柔地用指腹小心擦去残留在脸庞上的泪迹,轻轻摩挲着将近半年没见面的小脸,一股浓浓的满足之情霎那充盈整个心房,柔和而温暖。
江溪事实上已经六岁半了,但由于从小体弱多病,所以看上去也不过五岁多的光景。前段时间,温澜还打电话给她说小溪还有些轻微的贫血。这样想着,精致的脸庞不禁爬上了一缕丝丝的担忧,轻微的叹息声也不由得出卖了她的忧虑。
轻轻地给她盖好被单,江南起身踱到了江溪的书桌前。半年前就是江溪在美国陪她过完寒假之后听江泽说过小溪迷上了绘画,过了段时间后,他又打电话告诉她她拜了一个知名的画家为师,利用课余时间去学画。
果然,她在江溪的书桌上一眼就找到了许多已经完成了的画作,俯身拾了一叠画纸出来,一张一张细细地揣摩过去,凭着四年里在T大建筑学院打下的绘画基础,她不得不感叹一个六岁多一点的孩子能利用色彩的调和度来反映主题已实属不易了,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这么小就已经懂得了将自己的心情融进画作上面。难怪江泽私底下跟她说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是学画的料子。第一次她不得不佩服起生物学上最为神奇的遗传,果真是妙不可言。
江南一边翻着画纸,一边微笑着点头,直到最底下的一张画纸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才一点点褪去了唇边浅浅的笑意。
江泽问她,是不是一定要这样做。刚才她给不了答案,但是现在,在见到这张色彩斑斓的画纸,她却找到了答案。原来,她终究还是骗不了自己,她仍旧还是介意,介意很久很久以前那些事。她告诉陈竟昇她已经忘了,归根到底她还是忘不了,那些离去的人,那些久远的事,依然根深蒂固地深植在某个黑暗的角落,不可碰触。
跌落在暗红的地毯上是一幅色彩浓郁的水彩画。只见白白的云,蓝蓝的天空下是最幸福的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