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前路》返尔

7、水不覆（7）

　　江问瑾看着他。
　　陆道成放下手中的珠子，弱声弱气道，“我……我错了。”

　　陆道成已经意识到，不是江问瑾被冯阿婆迷惑、操控了，而是他误会了什么。

　　眼见陆道成恢复正常，江问瑾拿过定水珠，问：“冯兆兴为什么说冯阿婆和村民是一伙的。”
　　“他说冯阿婆知道他与他父亲通信，了。”知道冯阿婆没对江问瑾做些什么，陆道成有些不好意思本人面前说她坏话。

　　江问瑾看向冯阿婆。

　　冯阿婆这才想起这事：“冯大洪离开村子时，曾对我说过，他会想办法解决水龙王的问题。你们来的不巧，我以为你们与水龙王一事无关。这样说，是想让你们快点离开。”

　　听了他的解释，陆道成勉强接受：“你的帮手又要怎么解释？”

　　“帮手？”冯阿婆满是疑问。

　　“喏，”陆道成指了指门外，“就在门外，跟你长得挺像的阻止我进来的人。”

　　那人也听到了陆道成的话，知道躲不下去了，走了出来。

　　来人复杂地看了眼冯阿婆，反驳陆道成：“谁是她的帮手？”

　　“那人是冯阿婆的儿子，冯承中，”江问瑾给陆道成是介绍了来人，“都坐下吧。”

　　江问瑾拿起定水珠，看向冯阿婆：“只要有定水珠的气息，那两个妖怪就不会出来吗？”
　　“对！”冯阿婆肯定地点了点头。

　　“什么妖怪？”陆道成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江问瑾解释道：“村中水井处有妖怪，吃了不少村民。但有定水珠的气息，那两个妖怪就不会吃人。”

　　“不！还是会的，”冯承中皱眉忽略冯阿婆暗戳戳看他的目光，“‘水龙王’每年都有两次会拽人入井里，不管有没有什么气息。”
　　“那妖怪有什么特点吗？”江问瑾看向他。

　　冯承中认真回想：“每次出现，都有股鱼腥味，那水还很咸。”

　　江问瑾心有猜测，对陆道成道：“师兄，幻符！”
　　陆道成拿出一张幻符给她。

　　江问瑾绕着将符夹在手中，合拢双手，一松，那符自燃起来，一股海水味也萦绕屋中。
　　冯承中眼睛一亮：“对，就是这味！”

　　“海水的味道，这两个妖怪来自海里？”江问瑾自言自语道，“但是他们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陆道成捏了捏眉心：“这里是内陆，离海边较远，但是漳水连通潮海，两妖会不会是通过漳水到这村来的？”

　　“……有想法。但是妖是在水井里，”江问瑾将头转向努力跟着他们思路跑的冯家母子，“妖经常什么时候出现？”

　　冯承中脱口而出：“最初的两个月，妖怪是每日都出现，几乎每日吃三人；建龙王庙之后，妖怪是每两月出现一次，每次最少吃一人！”
　　“为何建龙王庙后，妖吃人的次数就减少了？”陆道成听后，用手指戳了戳江问瑾，小声问她。

　　江问瑾无语看向陆道成，她这师兄不怎么爱动脑子。

　　“我虽上了年纪，可这耳朵倒也经用，如果这位小郎君不介意，我能解释一二，”冯阿婆笑着看向陆道成，“这珠子许是能震慑那两个妖怪。只需沾上珠子的气息，便可将妖怪镇住。”

　　“镇妖……可是，只有珠子的气息就能镇住两个妖了吗？”江问瑾很是怀疑。

　　而且，这也解释不了为何妖怪每次出现都有海腥味。
　　总不会妖每天都从海里游到这个村子，守着井等没有珠子气息的人，吃到人后又回海里，没吃到就空腹而归。简直比种地还看老天爷赏脸。

　　“这么说也是！”陆道成也觉得解释不通。

　　江问瑾叹了口气，道：“也许水井与海空间相连，原理大概就像传送阵。而定水珠也许就是关闭空间。”
　　这个世界的传送阵最远只能传送100公里，大概是黟县到陪都堂庭城的距离。堂庭可是西都，离大海至少得500公里。

　　“空间相连？可是这也太远了吧，”陆道成打了个哈欠，“海在东边，漳北村却是在西边。”

　　眼见陆道成逐渐失去耐心，江问瑾敲了敲桌子：“算了，先不谈这些。既然我们是去找妖的，就不能携带定水珠，等回山后，再问师父。”

　　“好！”陆道成立马站起，伸了伸懒腰，“我们等定水珠的气息散了再去？”
　　江问瑾语气复杂：“先用除尘术洗去气息，去探查一番。”

　　“没问题。”陆道成手中凭空出现了三张符，他一划，符纸飞在江问瑾、冯承中和他自己身前，自燃起来。

　　冯承中看着眼前的符，身子不自觉后仰：“怎么还有我的份？”
　　“放心，我们会保护好你的！只要你给我们带路就行，不需要靠近水井。”江问瑾替陆道成解释。

　　冯承中皱了皱眉，嘟囔道：“我又没说我不去！不知道提前说一声吗！”

　　江问瑾看向冯阿婆，朝她点了点头：“阿婆，我们就先走了。”
　　随即，她转身向门外走去。陆道成紧跟着她。倒是冯承中，他“哼”了一声，起身赶上，边走边嘀咕：“知道路吗？走那么快！”

　　异士大多耳聪目明，江问瑾听到冯承中的话后，放缓脚步，让冯承中走到前面，跟着他走。

　　水井在村中的树林处，树叶茂密，遮阳透光，倒不失为夏日的好去处。

　　“小师妹，我忘了说，”眼见就要到水井了，陆道成张嘴叫住江问瑾，“你把定水珠收起来了吗？”

　　江问瑾转头，面色不善地看着他：“我在你拿清尘符的时候，就封印起来，放入耳坠了。”
　　“哈哈哈！是吗？这次你没忘啊！”陆道成干笑道。

　　冯承中没理他们，立住，失神地看着前面：“我们就要进入妖怪的地盘了。”
　　江问瑾听了，转过头，直接迈步朝水井走去。

　　林中静谧，偶有树叶“沙沙”声。
　　江问瑾轻拂井圈，没有任何动静。她看向井内，波光粼粼，井中水面平静，妖怪毫无动静。

　　等了半刻，江问瑾忍不住发问：“他们一般什么时候出来？”
　　陆道成放下拿着一叠符的手，碰了碰紧盯着水井的冯承中：“问你话呢！妖怪什么时候出来。”

　　“啊？”冯承中回过神来，慌乱道，“没拜过龙王庙的话，一般刚到水井边，就会被妖怪抓进井里。”
　　听了他的话，陆道成沉默片刻，蓦然扬眉笑道：“那妖怪莫不会是看到我飒爽英姿，害怕了，不敢再出来了？”

　　江问瑾无视他的话，默默思考：“清尘符能除去定水珠的气息吗？或者说压制妖的，是气息，还是定水珠里面的能量呢？”

　　“小师妹，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不如先回去，等明天了再来？”陆道成绕着水井边走边说。
　　江问瑾垂眸，轻声道：“我们不能走开。”

　　“为什么？”陆道成的声音逐渐慵懒起来。
　　“我们拿走了定水珠。如果我们现在离开了，有村民想要打水，该怎么办？”

　　陆道成闻言，眉头一皱，张嘴欲言。
　　“现在村民大多都在田地里，少有来打水的。且距离我们取得定水珠不过半个时辰，就算有，也是少数。”江问瑾知道陆道成想要说什么，直接解释。

　　也许就在他们调查整件事都来龙去脉时，已经有人来到水井边，被妖怪拖进井里。
　　虽然周围没有什么打水物件，但不排除妖怪将物件一同带入井中。

　　“我用张避水符，下去探一探。”陆道成按住井圈，探向水井。
　　江问瑾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自己纷乱的思绪，看向陆道成：“好。”

　　陆道成取出一张符，双指夹起，绕了个圈，随着符纸自燃，他也跳进了水井里。
　　井水很清澈，可以看见井壁。越深，就越幽暗，井壁隐约可见一些苔藓。没有任何异常气息，一切都很平常。

　　江问瑾闭上眼睛，用手掐诀。她现在能够看到井中场景——她与陆道成视觉相连。
　　她暗暗感受，仍然没有任何异常。

　　“师兄，破界符。”江问瑾轻声提醒，法术将她的声音送入陆道成脑海中。
　　视线中，一张符出现，又自燃。

　　随即，水里出现了一些黑色的线，一些线出现又消失，水中的黑线，逐渐增多又逐渐减少。减少到一定数量，那些线合并起来，像神像上剥落的碎片。

　　碎片里什么东西想要钻出来——红色，纤细，快速晃动，尖部伸出两条叉。
　　很快，碎片连同那红色的东西消失，又闪现在了视线不远处。那红色的东西伸缩，探向视线。

　　江问瑾抿紧嘴唇，接连掐诀。
　　就在她掐完的那刻，视线逐渐由暗到明，最后看到井圈。

　　陆道成跃出水井，朝江问瑾笑了笑：“谢了，小师妹。”
　　他又严肃起来，看着水井：“小师妹，你也看到了，今天这个水井的空间很薄弱，和妖怪所在地相连。”

　　江问瑾转头看向冯承中：“你现在离开这里，不许任何人进来。”
　　冯承中盯着水井，攒起拳头，额青筋暴起，最终愤恨地叹气，甩下拳头，转头就走。

　　冯承中刚走没多久，一个小小的黑色裂缝就浮在水面上，江问瑾撑着井圈，紧盯着那裂缝，目不转睛。
　　她心中暗数，一、二、三……三十——裂缝中突然弹出一个分叉的红色细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