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前路》返尔

4、水不覆（4）

　　陆道成回到冯宅时，江问瑾已经拿出耳坠中的茶壶、两盏茶杯。
　　“师兄，你回来了。”看到陆道成迈入房间，江问瑾抬头打了声招呼，又低头，将耳坠中的泉水引入杯中。

　　泉水落入杯中时已经沸腾，卷起茶叶，裹挟着茶叶升降浮沉。

　　见着陆道成入座，江问瑾将一盏茶推到他跟前：“师兄，有何发现？”

　　陆道成抬起茶杯，有些烫。
　　他食指绕着茶杯画了一圈，杯中茶水很快冷了下来。
　　喝了一口，他点了点头，向江问瑾讲述自己的发现。

　　“等等，”江问瑾听到陆道成谈及村中家庭时，叫停他，“村中，几乎没有老人？”
　　陆道成回忆了下，肯定道：“我去村民家做客时，几乎没有看到老人，也没看到老人用的物件。”

　　江问瑾脸色立马冷了下来。

　　陆道成看了看她，迟钝道：“怎么了？”
　　“怎么了？问题大了去了！”

　　首先，是村中默契抹去冯兆兴一行人行踪这件事；其次，是祭神后，抓捕他们一些人；如今，是村中几乎没有老人一事。

　　“祭神，常发生在一个地区，少有一村祭神，而周遭不祭的。我们在黟县时，没听过周围有祭神的习俗。而且，冯兆兴严格来说，也算漳北村之人，为何他们要抓住冯兆兴一行人。”江问瑾冷静陈述自己的想法。

　　“要么，冯兆兴在他们眼里不算村里人；要么，即使是村里人，也会有危险，甚至被投井。”

　　“现在也不是灾年。”江问瑾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
　　这么多户家庭都没有老人，只能是漳北村的习俗，而漳北村的习俗显然就是拜神。

　　“你是说，他们将老人当成了祭品？！”陆道成惊叫出声。
　　江问瑾摇了摇头：“只是猜测而已，并非事实。”

　　其实，这个猜测，有很大可能是真的。冯阿婆显然对祭神之事知之甚详。

　　想到这里，江问瑾拿出香囊，打开，倒出，里面是几片柳叶。

　　陆道成看着她的动作，问：“这是什么？”
　　“柳叶，阿婆给的，”江问瑾检查了遍，发现没有问题，又将东西塞回去，将其中一个抛给陆道成，道，“挂身上，祈保佑的。”

　　“师兄，接着说吧！”
　　陆道成接着讲述他的发现，末了，添了句：“我们明晚去探索这些地方吗？”

　　江问瑾白了他一眼：“不！现在就去探索龙王庙！”
　　“啊？”

　　“啊什么！”江问瑾站起，抓着陆道成的手就往外面走。
　　陆道成无奈跟着她，时不时喊一两句：“等等，慢一点！”

　　走出冯宅不久，江问瑾立在原地。
　　她尴尬出声：“师兄，你走前面，带路。”

　　陆道成轻笑一声，整理一下衣服，大步走向前。
　　很快，他们就到了龙王庙。

　　龙王庙在村子中部，村头、村尾的村民过来，都不会走多久。

　　龙王庙中不仅供奉四海龙王，还供奉河神、井水神像。
　　显然，这个神庙主要供奉的就是水井神。

　　龙王庙庙门大开，入眼就是黄黑色为底的威风凛凛的神像，端坐在供奉台前。台上放着几样贡品，几根香火燃烧了一半。
　　一入庙便能闻到充盈的香火味，有些呛人。

　　江问瑾捂着鼻子，放缓呼吸，跟在陆道成身后，抬脚踏入了龙王庙。

　　龙王神像旁还有个小神像，却不是缩小版的龙王像。
　　神像背后的墙上画着四海龙王的图像。

　　龙王庙一般都会供奉多位神明，这里的其他神像都被移了出去。

　　江问瑾看着那两个神像，低声道：“两个？”
　　“什么？”陆道成没听懂。

　　江问瑾摇头，没有说话。

　　“我们现在要干什么？要不，我在外放风，你在里面搜查一番。”陆道成提议道。
　　江问瑾点了点头。

　　她走到壁画前，认真打量，又抬起手，敲了敲，是实心的。
　　接着，她又走到供台前，弯下腰，将供台下的砖用手敲了个遍，都是实心的。

　　她起身，叹了口气，敲了敲自己脑袋，忍不住嘲笑自己脑洞大开。
　　村里怎么有密室，就算有，也不该在这里，倒是冯宅更有可能有密室。

　　江问瑾绕着供台，瞥着了地上的拜垫。
　　她忽然想起什么，走近拜垫，闭上眼睛，认真回忆。

　　比外面相比，冯阿婆屋内较暗，阳光透过木板间隙，落入屋内，光柱里灰尘飞舞，将她的一面脸照亮。
　　在这种情景下，江问瑾看得分明。在她答应去拜龙王庙时，冯阿婆迅速上翘又收敛的笑容，是为了什么？

　　——“若实在要去，也得先拜龙王庙，给龙王爷磕个头。”

　　想到这里，她拿起拜垫，往下看了看，没有任何东西。

　　接着，她使劲捏了捏这个拜垫。中间有些硬，拜垫中间有个东西！

　　江问瑾闭上眼，点了点眉心，又点了点双眼，做完后，睁开眼看向拜垫。
　　拜垫里面没有任何异物。

　　江问瑾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看来里面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定水珠。

　　如果是定水珠，那么他们来这村的第二天就完成了师父的要求。那，是不是说，这里没有她想得那么危险？

　　呼了一口气，江问瑾对站着门口的陆道成甜甜一笑：“阿兄，你也来拜一拜龙王吧！”
　　陆道成打了寒战，走近前，嘟囔道：“你这样我很慌啊。”

　　陆道成双腿一跪下去，就说：“这拜垫里有东西。”
　　“我知道了。”江问瑾抬了抬下巴，示意陆道成可以站起来了。

　　陆道成的触觉很敏感，江问瑾常笑他是豌豆公主的体质。
　　虽然他不是因为皮肤娇嫩，而是师父口中的武功天赋高。

　　江问瑾刚拜师时，同师兄、师姐有不少隔阂。
　　真正亲近起来是在七岁那年，陆道成昂着头炫耀自己这个体质。她脱口说出豌豆公主，并解释起来，陆道成听后哭着求师父抹去他这个天赋。

　　人与人的交往向来奇怪，有的时候，打破界限，会招致讨厌；有点时候，会得到亲近。
　　不过，因为年龄渐长，加上师父的安慰，陆道成现在已经对“豌豆公主”的外号接受良好。

　　她蹲下，并拢食指与无名指，绕着拜垫画了个圈，伸手，穿过布，取出垫中异物，是个珠子——拜垫依旧完好。

　　江问瑾将珠子举起，仔细打量，就是个充满元气的珠子，里面元气浓郁，使得这个呈白色，里面恍若白云浮动。

　　“这就是定水珠？”陆道成凑过来仔细端详这珠子。
　　“应该是，总不会这这个村子里还存在其他充斥着元气的法器。”

　　“不过，这有什么用？”江问瑾尝试激发里面的元气，可是没什么反应。
　　“你输些元气试试。”陆道成在旁边提议。

　　“也没用，输不进去，”江问瑾越发疑惑起来，“这到底是做什么的？”
　　陆道成没她那么好奇，道：“管他有什么用！找着了就行了，到时候直接问师父。”

　　江问瑾无奈，也只能这样了。

　　“我们找到定水珠了，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了？”陆道成从江问瑾手里拿过定水珠，用力甩了甩。
　　“师父的任务是做完了，但是‘丹青印’的任务还没呢！”江问瑾无奈拿过定水珠。

　　“走吧！”她转身向外走去。

　　走出龙王庙后，她深吸一口气。
　　陆道成紧跟在她身后，出声问：“你为什么不用术法封闭嗅觉。”

　　“保存元气，今晚准备探水井。”
　　“啊？今晚？不能明晚吗？”

　　“你去过水井旁吗？”江问瑾忽视他的话，问道。
　　“没有！没有！”陆道成难掩笑意，“我们明天去问问村民吧！”

　　“不用明天，现在就可以去，以打水的名义。”江问瑾勾唇。
　　“啊？！现在！”

　　“你不想？”
　　“谁想这么早就去！哦，你不算。”

　　阳光和煦，微风轻拂。
　　两人脚步不快，却还是很快就到了冯宅。

　　江问瑾跨过门槛，问，“冯兆兴呢？”
　　“我用符把他关在屋里了。”陆道成拿出一道符。

　　“大手大脚，再画几张去！”
　　“还以为你会说，我们明天再去的，没想到，现在任务更多了。”陆道成忍不住嘟囔起来。

　　看着陆道成有些不乐意，江问瑾拿出“天庆通宝”，道：“如果字面在上，我们就今天去；反之，明天再去，行吗？”

　　陆道成没想到竟然还有转机，立马点头答应。

　　江问瑾弹起通宝，接住，一看，是“天庆通宝”字样在上。

　　她拿起通宝在陆道成眼前晃了晃看，得意起来：“看来，老天也认为该今天去。”

　　陆道成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看那钱，发下毒誓：“我以后再也不用这类钱了。”

　　江问瑾收起铜钱，正色道：“师兄定水珠在龙王庙，那水井的事还能是定水珠影响的吗？”

　　看到陆道成思索起来，她又道：“我等会去冯阿婆家，你先回复元气，画几道符，做好准备。”
　　陆道成点头：“待会儿见。”

　　江问瑾抛起定水珠，又立马接住。她看了看挂在身上的香囊，自言自语道：“希望你能帮我解惑。”

　　她收起定水珠，到了冯阿婆家前，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她盯着门前的柳树。

　　柳叶能保佑人吗？
　　江问瑾并拢食指与无名指，绕着空气画了个圈，掌心朝上，快速屈起食指与无名指。

　　与此同时，冯阿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片碧绿通透的柳叶飞入她手中，江问瑾立马将叶片收入耳坠。

　　转过头，冯阿婆正微笑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