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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水不覆(3) ...

  •   翌日,江问瑾两人俱是卯时起床,梳洗干净,在院子锻炼身体。冯兆兴平时隅中才起,更何况近日东躲西藏,昨日又大悲大喜,如今还陷在梦中。

      江问瑾待陆道成晨练完后,才走近庭院,抱胸问他:“师兄,昨夜收到信了吗?”

      “收到了。”陆道成给自己施了身“清洁术”。
      回想起昨晚的信,他的眼神游移起来。

      昨夜,那信撞了许久门,也没撞进来——他贴了符在门上。最后,信上附着的法力几近耗尽,贴在门前。
      待到第二日清晨,他推开门,那信自己从门前撕扯下来,飞到他脸前。
      因为是江问瑾的信,他没防备。待到他认真看小师妹写的信时,那信竟紧紧贴在他脸上。扯了好一会,才扯下来。

      这头,江问瑾可不知道他的思绪,只是点了点头:“我们分头行动。我相信你能够在不让村民察觉下,得到信息。”

      陆道成点头,道:“小师妹,今日想吃些什么?吃鸡?还是吃鱼?你喜欢的,师兄都带着呢!嗯,要不要吃竹笋炒肉?”

      江问瑾作沉吟状,配合他:“不如就吃汤圆?”
      陆道成原本期待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幽怨道:“师妹,你莫要戏耍我了。汤圆谁都会做,怎么能体现出师兄我的厨艺。”

      江问瑾又笑了:“谁让你一点都不紧张。”
      “现在又无危险,有什么好紧张的,”陆道成有些担忧她,“师父有对你说什么吗?”

      江问瑾挑了挑眉:“你说这话……是出发前,师父找过你,同你说了些什么吧!”

      “对啊!”陆道成痛快承认。
      他清了清嗓子,模仿陆一舟的语气,“小瑾性急,你须得拉一拉她。”

      江问瑾被他逗笑了:“师父的意思是让我静下来,怎么你理解为,自己使劲玩了!”
      “啊?”陆道成回想片刻,“我没让你当天就到这地界,不是拉住你了吗?”

      “师兄,你可长点心吧!”江问瑾踏上石阶,坐下,叹了一口气。
      陆道成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问:“怎么了,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江问瑾无语,瞅了他一眼,说:“你没发现师父不对劲吗?”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了?”

      “师父最近都长白发了!他让我看着你,勿要让你胡闹;让你拉着我,勿要让我鲁莽。”
      她看向陆道成,说:“平日你胡闹的日子多了去了,怎么忽然就让我拘着你。总有事由,使得师父觉得,我们该克制。”

      江问瑾抬头望天。
      天上朝阳已跃出山岗。天空湛蓝,显然,昨日的乌云没影响到今天的好天气。

      陆道成收起笑脸,皱了皱眉:“可是我们会有遭遇何事?所以异士均有师承,大家几百年前都为一家。至于血修士,早在数十年前,师父、师叔他们都已灭杀,销毁了血传承。”

      “昨日,冯兆兴不是说了吗?——妖。”江问瑾闭目道。
      陆道成笑了下:“师妹,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吗?这世上根本就没妖。”

      这个世界也没有穿越。

      “走吧!”江问瑾站起来,“或许,在这里,我们能够得到答案。”

      “去哪?”陆道成坐着,仰头看她。
      阳光披在她身上,陆道成看不清她的脸。

      “自然是去蹭饭。”江问瑾歪头回答。
      陆道成听了,有些懵:“啊?”

      江问瑾给他解释:“昨日,冯阿婆想邀请我们住她家。所以我干脆去她家吃饭。要知道,拉进人距离的一个方式就是请人帮忙。我先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江问瑾就转身离开,往冯阿婆家走去。
      走到大门前,她又回过来,扶着侧房门,探出头,对陆道成说:“记住,不要让冯兆兴被人发现!最好把他关在宅子里。”
      随即,又跑了出去。

      陆道成坐在原地,待江问瑾又回头嘱咐后,才起身,自得道:“我就知道!”
      他就知道!江问瑾出门第一件事就是跑回来。

      这边,江问瑾走出冯宅,往冯阿婆家去。
      冯阿婆正端着盆往外泼水,看到了她,向她打招呼:“姑娘,吃了没?要不要来我家吃饭呀!”

      江问瑾:“阿婆,早上好,我还没吃呢!”
      “那正好,”冯阿婆一只手拿着盆,另一只向她招呼,道,“我正要吃饭呢!”

      吃饭间,江问瑾笑道:“阿婆,你做的菜真好吃!我兄妹二人都不会做饭,来时,还以为可以蹭到冯家厨子做的饭菜,结果,我们来早了!”

      江问瑾扫了一眼饭菜,基本上都是素食。
      于是,她接着说:“我阿兄说他要做菜,可是,冯宅里根本没有米菜,阿兄自己想去林中打野味,可我又不爱吃荤菜,所以我原以为自己要挨饿呢!”

      冯阿婆笑着回应她:“好吃就多吃一点。若你不嫌弃,这几天就我家吃吧。有你陪着,我也好——”
      说着,她像是意识到什么,止住了。

      冯阿婆过了会,说:“我好久都没找人说话了,瞧!越发不会说话了!”
      江问瑾:“怎么会呢!您对我多好,不嫌弃多我张嘴。”

      “阿婆,村中的其他人呢?你不和他们交谈吗?”江问瑾有些疑惑。
      “谈不到一块去,他们老是谈家里长,家里短的,我又偏爱听外面的故事。”冯阿婆笑着解惑。

      江问瑾有些不忍心,道:“那您不嫌弃的话,我给您讲讲外面的事吧!”
      “这……麻烦江姑娘了。”

      江问瑾刨完饭,帮忙洗完碗,就搬了个马扎,和冯阿婆坐在屋前的树下,聊起天来。

      “……对,我和我兄长,都是由师父带大的。我兄长自幼就爱胡闹,每天做那些危险的事,比如,想当将军,拿着把菜刀在山上砍来砍去,被绊倒了,头磕在菜刀背面,一直哭,我安慰了好久才停下。”

      听江问瑾讲了许多,从她在外见到的事,到她一家人的相处故事。
      冯阿婆许是被她激起了她倾诉的心思,缓缓道:“我曾经跟随我的父亲……”

      冯阿婆作为独女,年少时多随行商的父亲走南闯北,家中不说富裕,却也不愁吃穿。家中没落前还读过书。

      “自结亲后,我便住在这里,没再出去闯过。现在想想,过去那些日子就跟做梦似的。
      “直到嫁人前,我都想着要继承父业,做个商人,看遍这片大地。”
      到最后,冯阿婆垂眸看着她手上的皱褶的。

      江问瑾看着她,微风吹起她泛白的发丝,像下了雪在她乌发上。
      阳光照得房前的树叶碧绿。而她的影子逐渐变短,远离树影。

      江问瑾这才意识到,阳光越来越毒辣了。
      她问道:“阿婆,我们要不要进屋去,别被太阳给晒伤了!”

      冯阿婆听了,笑答:“姑娘,你是没经历过苦日子!这算什么,三伏天时,我整日在田里干活,也不怕!”
      她虽这样说,却还是起身,同江问瑾一起进屋。

      进屋后,她拿起刺绣,坐在桌边,继续江问瑾谈话。

      “阿婆,你一人住,就没有亲戚吗?”
      冯阿婆指着房前大树道:“这树,就是除我儿以外唯一的亲戚了。他是我儿出生那年,我手植的。”

      “那您儿子?”
      “搬出去住了,我住村头,他住村尾。”冯阿婆的语气很平静。

      “为何?”
      说完,她就拧起眉头,懊恼起来。

      “没关系。”冯阿婆看出她的情绪,安慰她,“早就过去了。”
      “一开始,我也想问他,可是他见着我就躲,这么多年,我早就放下了,左右不过是因为神明之事,”冯阿婆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是村中最早信奉水神的,也许因此,他怨上我了。”

      “当时,”冯阿婆眼神有些悠远,“他怨我不配做他的娘。”

      沉默片刻,江问瑾道:“阿婆,你绣的什么?”
      冯阿婆笑了,看着门外:“是柳,我的柳。”

      江问瑾探头去看,是棵柳树,在布上摇曳生辉,正是房门前,和她儿子同龄的柳树。

      气氛正好,江问瑾道:“不若,我们谈谈这个村子,别触那些伤心事。”

      冯阿婆轻轻点头:“我也算半个本地人……”

      漳北村三十多年前是漳北县。那时,市集喧嚣,商人往来。可惜,由于灾荒战乱,当地人多离乡逃难,少有复还。此后,政局混乱、兵役加重、交通不畅,漳北县也成了村。
      漳北县许多家庭都经商。兵灾后,逃离了这里。冯阿婆因父亲重病,留了下来,在父亲期许的目光中,嫁给了本地农民。

      “在那时,像我这样的人也挺多的。如果,就这样安安分分地,生活会好许多。可是,由奢入俭难啊!”冯阿婆放下手中的刺绣,叹了口气,“在城镇长大的人,又怎会甘心做个农民。”

      因此,村中的人开始拜神,希望神明能恢复他们过去的生活——不用在农忙时,日夜在田里耕耘;不用每日做无止休的农活。

      “村子里的人,也不是没想过靠自己的力量。可外出行商,道路比过去更危险、各行业都有霸头、街上要交保护费……”

      谈完村子后,眼见时间不早了,江问瑾起身,问道:“阿婆,耽误你时间了,有什么活吗?我可以帮忙!”

      冯阿婆跟着起身,嘱咐她:“没有,没有!只有一件事,你须得记住——村中敬水龙王,村中的井,你最好别去,缺水了,可来我这里挑些;若实在要去,也得先拜龙王庙,给龙王爷磕个头。”

      似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她拉开柜子,取了两袋香囊,递给江问瑾,道:“我这香囊就赠予你兄妹了,好好佩戴,龙王会保佑你们的!”

      江问瑾微笑接过,向她辞别。

      返回冯宅后,她摩挲着香囊。
      又是水井,以及龙王庙?

      ***

      陆道成接到嘱咐后,就给冯兆兴待的房子贴上了符箓,保管让他不能出来。
      之后,出门寻找线索。

      和江问瑾死磕一家不同,陆道成在村中到处晃,每遇到一个人,就打一声招呼。
      最后,陆道成虽然没有走遍村子,却也走了一半多。

      整个村子环绕着树林建立,周边多是起伏山脉,却不高。这村离河较远,若想打水得走上半天。

      许是要做活儿,他在村中遇到的人,不是老幼,就是带着农具准备去田里的。

      又一次看到乱跑的小孩,陆道成转换思路,瞄准那些小孩。

      暖风轻抚,陆道成站在石头上。孩子们围着他,叽叽喳喳,几百只麻雀也没这么吵。

      他轻抬右手,揭开纸包,显露糕点。
      一看到糕点,孩子们就嚷嚷着“给我!给我!”。
      “安静!安静,”陆道成扬声道,“大家安静,每个人都有!来,一个一个来,给你。”

      分完后,陆道成让孩子们坐下:“大家要是继续听我指挥,就还有另一种口味的糕点!知道吗?”
      “知道”“知道啦”孩子们纷纷表示明白。

      “好,有谁告诉我你们父母最近晚上在做什么?”

      “在抓牲畜!我爹说‘有自投罗网的牲畜,原本没想抓他们的,但大人们兴致高,原本还以为下一个祭品也要推出去,结果他们刚好也在,这不就巧了。’”说着,抢答的那个男孩还学着大人的模样耸了耸肩。

      孩子们爆发出笑声。在笑声中,陆道成拿出另一袋糕点,拿出一个,递给男孩。
      这下,孩子们不笑了,或羡慕或嫉妒地看着那个男孩。

      男孩毫不在意这些视线,还举起糕点,炫耀了一下,然后立马塞进嘴里,不让他人抢到。

      “你们的祭品是给谁的?”
      孩子们纷纷抢答,声音此起彼伏,听得陆道成头痛。

      “你最快,你来告诉我。”陆道成又指向一个小女孩。
      “是给水龙王的。就是在龙王庙里的仙长大人。”

      接着,陆道成又问了好几个问题,每一次孩子都在他刚开口时大声叫嚷,提前给自己机会。不得已,陆道成只能随机点孩子,让被点到的孩子回答。

      很快,陆道成就发现,他们父母都希望孩子要么在这里待一辈子,要么当个大官,离开这村,就如冯淮波一样。不过,这很正常,大多数父母都是这样。

      陆道成心里暗中统计孩子们的回答,谈论最多的地方,就是水井、龙王庙及村头的冯阿婆家。
      收集完信息后,陆道成告诫孩子们不要打架、不要去危险的地方,然后解散他们。

      在他们都离开后,陆道成等在原地,不一会儿,抢答的男孩去而复返。
      陆道成拿出又一带糕点,递给他:“说好的,带孩子们过来的报酬。”

      男孩拿过糕点,打开一看,抓起一个就往嘴巴里送,边吃边含糊道:“如果你想问什么,阔以问我呀!我……我可是村里的‘百晓生’。干嘛还浪费那么多糕点。”

      “那只有你一个人有糕点,其他人不会欺负你吗?”陆道成摸了摸他脑袋,在他发脾气前移开。
      “哼!谁敢?”男孩抓紧袋子,也没告别,直接走了。

      陆道成笑着摇头,回去冯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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