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前路》返尔

12、两相疑（2）

　　第二日，江问瑾吃了早饭，就去了集市，用5万文前买了两匹马，带回客栈，牵到槽中，让张茂好生养着。

　　又出了城门，回山上。

　　她拿出定水珠，使劲晃了晃，里面还是一片云雾叆叇之景。
　　师父也不清楚这定水珠的来历，对它的制作方法也是摸不着头脑。

　　江问瑾想过砸、烤等方法，最终还是没有实行，要是真的弄碎了，可就不好了。

　　“哗啦——”巨大的水声传来。
　　江问瑾皱眉向林中走去，站在溪边，只见原本清澈的溪水浑浊一片。

　　江问瑾凝神，林海奔啼，带来丝丝凉意，林中更无鸟鸣。云蔽日也暗了山林。
　　“咕噜～咕噜咕噜～”溪涧传来奇异声响。

　　江问瑾蹲下，仔细观察，溪面隐约可见晃荡的树影，中央不断冒出泡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仿佛有什么要浮上来！

　　最终，一尾鱼从中跳出，迎着破云的阳光，斑斓闪耀。
　　江问瑾暗松了一口气。

　　正欲站起，后背却突遭重力，跌入溪中。
　　江问瑾一时没防备，猛地呛了一口，站起，脚下一滑，又跌了下去。

　　“抱歉。”一道男声从溪岸传来。

　　江问瑾将头发往后推，循声望去。
　　一名身着白衣黑纹红领的男子目含担忧，伸出手：“需要帮忙吗？”

　　江问瑾面无表情看着他，伸手，紧握着他的手，使劲往后拉。

　　“噗通——”
　　那名男子猝不及防地被拉入水中，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张嘴深吸一口气。

　　江问瑾一挑眉，拖着变得沉重的衣服，一深一浅地爬上岸。
　　她抬起手，看到手中的泥，不自觉皱眉，又蹲下，在溪边清洗。洗完后，一抬头就看见男子正盯着她。

　　“抱歉，”江问瑾站起，笑着伸出手，“需要帮忙吗？”
　　男子困惑地眨了眨眼，抬起手，向江问瑾伸去。江问瑾却蓦地收回手，双手抱胸看着他。

　　男子愣了一下，站起，拍了拍衣服，迈上岸，与江问瑾四目相对。

　　风吹过湿透的衣裳，带来一丝凉意。

　　“噗——”江问瑾忍不住笑了起来，之后逐渐变为大笑。
　　男子看着她的笑，也忍不住笑起来。

　　笑够后，江问瑾道：“我是江知宜，家就在半山腰处。”
　　知宜是她的表字，这是师父在她十五岁那年给她取的。

　　男子反应过来：“我名丹琢，没家。”
　　“哦？”江问瑾挑眉，“没字？”

　　丹琢垂眸：“家中长辈皆已去世。”

　　“抱歉，”江问瑾提了提粘在身上的衣服，“要去我家换洗衣物吗？就在不远处”

　　“可以吗？”丹琢看着自己的衣服，“打扰了。”

　　江问瑾耸肩：“没什么打扰的，毕竟是我拉你下水的。”
　　她顿了顿，又道：“当然，你也将我撞下水，扯平了。”

　　天台山的山道是石板路，石板上镌刻几道时光的笔迹，石道向远处蜿蜒而去。道路左右是竹林，竹节直挺，顶上的枝叶却在石道上方相依，连结成绿色的隧道。

　　半山腰处的“山门”是木质的，没上色，两侧的立柱有一成人合抱那么粗。

　　山门右侧的树木较少，六个木屋相隔较远。

　　江问瑾引着丹琢到第一个木屋。
　　“这是客房，专门留给上山的客人的。”

　　走到一个衣柜旁，打开，里面是各种男士衣物。
　　江问瑾示意丹琢过来：“这里面的衣服都是新的，你自己看看要穿哪件？”

　　“至于沐浴……这儿呢。”
　　她推开最右侧的门，里面是寝室，然后从耳坠中拿出两个沐桶，里面装满了热水。
　　“喏，其它用具都在那儿呢。”看着丹琢神情自若，江问瑾指着屏风，补充道。

　　丹琢拿着衣裳，对她点了点：“多谢。”

　　江问瑾微笑，走到门口，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还没问你师从何人呢？”
　　丹琢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我没师承。”

　　江问瑾点头，关上门，靠在门板冥思。
　　当时丹琢是如何到她身后的？又为何将她撞入溪中？看他的神色，对她凭空拿出东西又不惊讶。丹琢……到底是什么人？

　　风一吹，江问瑾从沉思里吹出。感受着黏在身上的衣物，她眉头一皱，回房沐浴更衣去了。

　　***

　　斜阳在地板上，圈住长长的影子。江问瑾合上书，放回书架。

　　她翻遍了所以含有“妖”的书，所获甚少。要么是“祸国妖妃”“天降妖星”等评价历史的，要么是些民间志异，多为虚构。
　　回想起妖族“隐世”多年，她将注意力放在古籍上，只一书隐有提及，却多有夸张。

　　上面的故事就如神话一般，各种妖怪移山填海，可信度不高。倘若真的能排山倒海……
　　回想起被抓了的两妖……得了吧！还不如相信她会成仙。
　　况且，如果妖真的那么厉害，又怎会整族隐没！

　　“小师妹——”陆道成推门而入。
　　江问瑾从沉思中抬起头，问：“怎么了？”

　　“那位丹琢公子？”
　　“哦，昨日山上捡的，——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在山下多玩几天？”

　　陆道成走到她面前：“尹方说你明天就要离开。”

　　尹方？江问瑾愣了愣。
　　陆道成提醒她：“那个要同你一起去西州的。”

　　“对，”江问瑾回答，“我明天一早就下山。——对了，师父回来了吗？”

　　陆道成坐到她身边：“师父正和丹琢公子比试。”
　　“比试？”江问瑾声音拔高，眉头一皱。

　　“怎么，放心！师父有分寸，只是比试而已，不会伤着那位公子的。”陆道成靠近她。
　　“我没担心，师父是发现丹琢有异吗？”江问瑾后仰，捏起鼻子，道，“你喝了多少酒？！快去漱口！”

　　陆道成捂着嘴哈了口气：“好像味儿是有点重。——不对，你不担心吗？毕竟丹琢公子是你的客人。”

　　江问瑾叹息，来到靠近竹林的窗边，将窗支起，探头。
　　竹林沙沙作响，躁动不安。

　　林中，有一片空地，两道身影快速移动，远离，又相聚。
　　陆道成凑过来，探头：“还没结束呢！”

　　江问瑾盯着打斗的身影，问：“怎么回事？”
　　不说丹琢是如何与师父斗起来的，就她目前所看，丹琢的身手竟与师父不相上下！

　　“我也不知，”陆道成的瞳孔随着两道身影移动，“回来时，师父就与那位公子要去比试，你还是自己问他们吧！”
　　“对了，”陆道成补充道，“你要不要下去观摩，我在这里看就可以了。”

　　江问瑾踮着脚，听到这话，立马跑下藏书阁，往竹林去。

　　“什么？”陆道成声音隐约传来。

　　江问瑾出门的脚步一顿，头往上仰，大声道：“怎么了？”
　　没有回答。

　　江问瑾蹙眉，快步走向竹林。看见竹林里，师父与丹琢正面站着。师父正笑着抚须，嘴唇开合，似在说着什么。而丹琢背对着她，只能看到他摇头的身影。

　　这是在干什么？到底谁赢了？师父难道要收小师弟了？
　　“师父，丹琢，”江问瑾走向他们，“你们谁赢了？”

　　丹琢转身向她打招呼，而师父正欲笑的脸凝固了：“小瑾，为何你不关心为师呢？”
　　“你输了？”江问瑾狐疑道。

　　“老夫在你眼中那么弱吗？”师父吹胡子瞪眼道。
　　“你赢了？”

　　“唉，”师父摇了摇头，“这我可不能告诉你，——听说你明天就走？”
　　江问瑾点头，又问：“你们两打成了平手？”

　　“嗐！你这丫头！都说了……”师父还没说完，又转而道，“丹琢这孩子不错，——如今西州乱的很，让这孩子跟你一块儿去。”

　　江问瑾对丹琢道：“你自己要去的吗？我提前说一声，我这个人比较自我，不喜欢别人擅作主张，如果你要和我一路的话，得听我的。”
　　丹琢含笑：“知宜姑娘，我会的。”

　　“嗯，”江问瑾点头，转而道，“切磋切磋？”
　　丹琢有些讶异地睁大眼睛：“……我刚和陆大师比试。”

　　“你可以用武器，”江问瑾拿出一排兵器架，“要什么兵器？刀、斧、剑、锏还是——”
　　“轰隆——轰隆——”爆炸的声响打断了她的问话。

　　江问瑾朝声响处望去，是师姐的屋子。她立马跑去，一栋完整的屋子伫立在前方。可是，她没放下心，直接开门走进屋子，到炼器房门前，她的手抬起又落下。
　　炼器时忌讳他人进入房间，一丝元气的变化也会影响炼器师。

　　江问瑾再度举起手，犹豫这要推开。“嘎吱——”房门快速张开。
　　师姐脸上，贴着略显凌乱的头发；眼睛有一些红血丝；眼下是一片乌青；嘴唇略显干燥。

　　看见她，师姐嘴角上扬，眼睛中的疲劳全部散去，映出江问瑾担忧的面孔。
　　“小瑾，”师姐舔了舔干燥的唇，“你还没走！我把这个做好了。”说着，她抬起拿着的刀。

　　“师姐，你该休息了。”江问瑾没看刀，反而继续盯着她。
　　师姐抿紧唇，低眸。

　　江问瑾内心叹气。看来不看一下刀，师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低头，双手接过刀。这是一把锋利的刀，没有如何图纹，和其他刀看起来没有太大的差别。

　　江问瑾轻敲刀身，刀立刻发出清脆的声音。她抬起头，面带笑意：“这是一把好刀。”
　　“能帮到你吗？”师姐盯着她的脸。

　　江问瑾笑意扩大：“为什么不能呢？”然后将刀收入耳坠当中。
　　“倒是你，师姐，你这两天没睡吧！现在立刻去睡觉。”江问瑾给师姐用了个清尘术，推着她到床上，给她盖完被子。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你饿了吗？要喝些粥吗？”
　　师姐摇摇头：“我想睡了。”

　　“嗯。睡一觉吧！不要太担心了。”江问瑾柔声回答。

　　待她睡后，江问瑾走出房门，看到丹琢正站在门前，望着渐变的天空。
　　“今天我们不能比试了 ”江问瑾有些遗憾，“时间不早了，得去收拾东西。”

　　丹琢听后，将视线从天空收回，看向她：“好的。”说完，他愣了一下，笑了起来。

　　江问瑾没在意他的笑，有许多东西需要收拾。她拿出一张单子，递给丹琢：“这是要带的东西，可以参考。”
　　丹琢接过，看着写满的字条，笑意渐渐消失：“这么多？”

　　“参考。”江问瑾绕过他，回房收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