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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相逢不是缘 ...

  •   自燕楼出来,郭芙蓉就打定了主意,施展开轻功一路向昆仑山去了。
      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点道理她素来牢记于心。谅她老实爹没有狡猾娘的指点,怎地也料不到她会往未婚夫家的昆仑山上去。
      杭州到昆仑,可谓万里迢迢。可惜路程这个东西,对郭芙蓉毫无意义。
      她的画功可能不如宫廷御用画师颜景,中馈也许不如食神陈紫洛,配毒养虫大约斗不过她亲娘,但那一身轻功身法绝对是说自己第二,天下就没人能当第一的强!
      可惜赶路不只是个体力活,更能带来精神疲劳。像这样埋头只顾飞啊飞,跳啊跳,孤零零冷清清地赶路,不管换谁来都坚持不了半天。
      所以,郭芙蓉也只坚持了半天多一点。
      饶是只狂奔了这半天多一点,她的所在位置,从地图上看,也跑过了杭州和昆仑山直线距离的中间位置了。这绝对是一种轻功上的逆天。
      但她还是累了。毕竟整整半个多月的醉卧美人膝,醒掌杯中酒,想找回当初被郭靖追得没日没夜鸡飞狗跳的感觉,还需要点时间。
      郭芙蓉也不委屈自己,觉得累了不想跑了,只双足一点,飞到了路边崖上的一颗孤树上,坐好掏出了酒袋喂酒虫。
      此时恰逢夕阳西下,落霞满天,配上四周的山清水秀,几可入画。
      郭芙蓉自高处远眺周围美景,越发的心旷神怡。现在这种生活,就是她最希望在这个世界过的日子了。不必像年幼时候那样,每天被萧潇用各种功课压榨,过得比当年高考都累,而是可以这般逍遥自在。就算身边还有点小烦恼,她也能悠闲恣意地想喝酒喝酒,想赏美人赏美人……这样的日子真是快活啊。
      正难得感慨呢,她就听见远远有马蹄声打身后传来。想是有人路过,郭芙蓉也不理,该吃吃,该喝喝。就是当那马自她身下经过时,鬼使神差地低了头看了一眼。偏是这一低头,低出了问题来。
      低头的时候,她的手也跟着一倾,一个没注意,三分之一的酒就跟着洒了下去。这一洒正洒在骑马打她腿底下经过的路人头上。
      只听那人一声娇呼:“哎呀,这什么啊!”
      竟是个女的。
      做玉郎多年,郭芙蓉早已是满身怜香惜玉的心肠,更何况这次又是自己惹的祸,一听得受害者是个女子,立刻连声叫道:“抱歉抱歉,都是在下不小心!”左手食盒右手酒袋,拿脚在树干上一拍,唰地就从树上蹦了下来。
      待到落地,才看见这女子骑了一匹黑色骏马,一身简单利落的打扮,头顶还戴了个掩着轻纱的斗帽,容貌看不分明,但以玉郎打熬群芳谱六年的眼力看,九成九是个美人。
      至于那惹事的酒,基本上都洒在人家头顶上了。
      那女子愤怒的目光正透过滴水的轻纱射过来,让郭芙蓉一张玉郎脸是臊得通红,只觉得几年来头一遭这么窘然。
      “这位小姐,实在对不住,都是在下喝酒不小心,让酒洒了下来……”不顾手里的东西,她深施一礼道,“如若小姐不弃,在下愿……”
      不待她把话说完,对方竟一马鞭抽了过来。虽然那一鞭似乎意不在伤人,但也唬了郭芙蓉一跳,脚步一挪让了开去。而那女子竟半句话都不再多说,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就和她擦身而过,转眼就跑远了。
      “喂,”郭芙蓉闪得太急,手里的吃食又洒了大半,又是莫名又是可惜,“这怎么回事啊……”虽然错在自己,可对方那蛮横跋扈的态度也让她很是不爽。好心情都被搞没了,她也没有继续吃下去的意愿了。嘴里嘟囔了两句,略收拾收拾东西,就再次赶起路。
      她使的本是她娘教的一种无名轻功,叫她爹又改了几处气息运转,硬是练出了门道。于是自己又给它起名叫“凌波微步”,跑起来极讲究注意身姿形态。不过因为身法实在快极,基本上除了她自己,别人也看不见那片尘不起逍遥若仙的模样。
      所以只略跑了跑,就叫她远远又瞧见骑马赶路的女子。
      萧潇曾这般说过:我那个女儿,无事也要寻三分是非,又是绝不吃亏的主儿,一身祸害的习性早就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这话还是说那六年前的小人儿的,现在的“玉郎”郭芙蓉已是把那找事惹事的功力练得可比轻功高明了。
      这又见了那难得不把自己一张脸当宝的女人,她的顽皮的想法就打心里冒了出来——
      自己倒腾双腿跑路,怎么能比人家骑马舒服呢?不如,搭个顺风马吧!反正刚才泼了她一身酒自己还没赔罪,看模样既然同路,那就一起聊聊天说说话,不比彼此单独赶路好?
      想到这,她脚底下又快了三分,笑嘻嘻地就追了上去。
      那女子正催马赶路,突然听见旁边有人笑道:“又见姑娘,当真有缘得紧,你可是往昆仑方向去的?”
      女子这一惊可不小,猛扭头之间险些失了平衡,正瞧见一张俊脸离她不过两拳远,连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倒影都看得见。那人还捉着她的胳膊,眉头皱着道:“怎么这么不禁吓……我可不是存心吓你的哦。”清朗的嗓音放低有如耳语,左颊一个小小的酒窝,让俊美中又添了几许顽皮,令她心口突然一跳。
      待她回过神来,立时斥道:“你……放手!”被捉的胳膊一抖,一弯,一招顺水推舟就拍了过去。
      偏偏对方打定主意要搭个顺风马,轻而易举躲过她的一掌,也不知怎么一晃,竟单脚立到了马头上。那马儿也不觉得,仿佛头上的人只是一根羽毛,继续跑得飞快。女子知道厉害,也不慌,抬头看他。
      “你是谁?”
      远方夕阳半沉在山头,留了半天红霞,马上人慢慢蹲下看她,黑底绣着银线的衣袖托着那张漂亮得不可思议的脸,凤目笑成一条线道:“小姐,适才得罪之处请见谅,知错之人能否搭个顺风马呢?”
      女子这才认出这身衣服是刚才洒了自己一身酒的人,那时没看清长相,现在仔细看去,登时觉得脸上有些热,又庆幸帽檐有轻纱不至于让对方发现,可是嗓子已是有些发紧,轻轻咳嗽了一声才道:“刚才的事不怪你,我有急事赶路,你别碍事。”敌意已是降了三分。
      芙蓉也不恼,这六年来她可说是什么美女都遇过,什么阵仗都见过,人家这句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这张脸又起了大作用。笑眯眯地身形一扭,就由马头晃到了女子身后,口里只道:“小姐莫怪,难得同路,你就捎我一阵又有何妨?”
      女子全然未见对方是怎么晃到自己身后的,被她的轻功镇住了。可她心知此行不容有失,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物突然贴过来,是怎么也不能与之靠近的。登时咬牙,空的那只手一翻,一只寸把长的匕首落入掌心,回头就是凌厉地三连招,意图就算不将他刺下马,也要伤他一伤。  
      芙蓉本以为这女子只是娇蛮了点,却不料能因为这等小事就下了恨手,心里也有些着恼。这种出手速度哪能伤到天下轻功第一的她,脚下也不必动,身影一虚,三招就尽皆落空。
      只是女子回头得猛些,帽檐轻纱略有飞起,露出小半脸来。如雪凝脂,红唇半点,晃得郭芙蓉眼前一亮。登时作画的心又冒了出来。可自己还要赶往昆仑山,耽误不得。
      还是留点纪念,回头再联系吧。
      她轻轻一笑,手一抬,就摸走了女子头上一根精致的小木簪。嘴里笑道:“姑娘好生骄横,不捎便不捎,怎地又出手伤人呢。也罢,我且先行一步了。”瞬时于马上消失。
      待女子扭回身才看见一点黑影正渐行渐远,匪夷所思的速度让她目瞪口呆。
      远远一缕声音送到:“玉郎今日不与姑娘计较,留个簪子权作纪念,下次再还给姑娘吧。”  女子脸色大变,一摸头上,果然不见了簪子。待想快马加鞭去追,已是不见了人影。     “玉郎你坏我大事!”女子咬牙切齿,“昆仑山么……你且等着……”
      郭芙蓉已然忘了自己把去处说与人家听过了,边跑还边审视手里的簪子,这一瞧心里就有了几分悔意。
      那木头簪子样式虽然是普通的梅花簪,刻工倒是精细至极,丝毫不亚于同款的银簪,料得也能换个几两银子。
      “哎呀……又不谨慎,”她敲敲自己脑袋,苦笑,“这模样也不似普通物件,万一是人家姑娘的定情信物什么的可怎么着啊。‘玉郎’啊‘玉郎’,撒人家一身酒又抢人家簪子,你可越来越不像话了……”
      不过她也只郁闷了片刻,随性的心态又占了上风,“左右以后也是要还的,下次见了她多赔她两个簪子好了,实在不行看她要求啥就帮点啥吧,哎呀,就这么定了。”
      想到这,她也不管自己以后回头上哪里寻人家,就又眼儿弯弯地把这般事情扔到脑后去了。  待到天黑,她便寻了处高枝,横躺着就过了一夜。
      第二日又是劳烦了半天的双腿,可算是到了昆仑山的地界了。
      昆仑山脉多奇峰,昆仑派就坐落在其中最高的玉虚峰上。山峰高耸入云,峰顶经年银装素裹,云遮雾绕。昆仑派的剑法尤似这玉虚峰般,素以剑走偏锋、奇险莫测著称。先辈又传下江湖独一份的冰寒内息,尽管门派不在中原,旁人也不敢小窥。
      现任昆仑掌门白淮骧如今做了武林盟主,一身昆仑功夫出神入化,做人办事又得体妥当,在江湖极有声望,无人能比。如今玉虚峰昆仑派,也算是武林一脉备受敬仰的名门大派之一。   郭芙蓉虽说和昆仑很有渊源,这也是头一遭来此。在山脚下一瞧,和自家的雪山玉峰很有几分相似,就先有几分好感。待得上山时一路看去,树密林静,鸟鸣山幽,越往山上走景色渐有变化,很有几分看遍春夏秋冬的感觉。等见到半山腰的昆仑派宅院,以是一派秋天景致了。
      她本就是来昆仑山躲人的,转到一处院墙,轻飘飘就翻了过去,还没等想好往哪去,就听见几个人嘻嘻哈哈地往这边来。她四处一瞧,干脆上了院里一棵老树顶上躲了起来。
      来的几个都是一身青布衣衫,师兄师弟的叫着。几个小的向其中一个年长的讨教,正好行到老树下住了脚。几把剑抽出来东耍西扫的,很不是样子,看了就知道是几个新弟子。郭芙蓉许久不见这样的小辈,不免多看了几眼。
      “师兄,五天后的大典我们能去么?”一个小的开口问道。其余几个也嘁嘁喳喳起来,“是啊,掌门传位大典呢,就是去端端盘子也好。”
      那个年长的端了副师兄的样子,“端盘子也用不上你们。不说武林同道你们认识几个,就我们派内的师兄都没识全呢,上去只怕闹笑话。”
      “我们江湖的见识少是真的,说不识得派内师兄可是说笑了。”
      “不服气?那我考考你们。我们的大师兄是谁?”
      “是司徒大师兄,”几个小的笑道,“师兄说考我们,却出这样的题目,司徒师兄可是要做下任掌门的,怎能不识得。”
      年长的微微一笑,道:“那我再问你们,二师兄是谁?”
      几个人彼此望望,都答不出了。
      “说不上来了吧?二师兄白无铭可是掌门人的独子呢。”
      郭芙蓉听见“白无铭”三字,登时竖起耳朵。
      一个小的大了胆子道:“为什么我们从没听过呢?掌门为何还要传位大师兄?”
      “二师兄在后山绝壁底下静修六年了,别说你们,我这三年也没见过他几次呢。咱们派里的事情都是大师兄打理的,自然是大师兄继任了。就是可惜……”那年长的叹了口气,小声道,“这次传位大典,二师兄必是到的,你们瞧见他就知道了,那可是极雅的一个人物,就是武痴得太过了,不然真该他做掌门的。”
      “师兄这般说话,叫大师兄听见可怎么好。”
      “这话本就是大师兄自己说的,”那师兄满不在乎,“白师兄那种人物,大师兄自己都承认是比不了的。”
      郭芙蓉听得有趣,想起当年那个剥得白白嫩嫩挂起来的小未婚夫,就突发奇想,打算趁人在昆仑去再看他一看。就运了轻功,施施然离了大树,后山去了。
      后山那边的确有处崖壁,由下往上看,约莫足有五六丈高。崖壁前是一处平台,附近还有处泉眼。因为有泉水,花草就长得好,青藤都要爬到崖壁顶上去了。
      就是眼前无人,不知那白无铭哪里去了。
      她想起爹说过,后山这处是昆仑派清修闭关之处。他爹在这闭关的时候,还劈了满山壁的剑痕。一时好奇,凑到崖前去找,果然藤下层层叠叠的劈砍痕迹。
      她甩了手正要走,突觉某处有些不对。再回头挑开藤蔓细一打量,顿时愣在当场。
      就在偏上的一处石壁上,歪歪斜斜刻着三个小字——
      “郭芙蓉”!
      她一咬牙,手里抓的藤蔓一抖,当做鞭子在壁上狠狠一扫。哗啦啦满壁的阻碍一去,就见一丈高内,满壁都是字!
      “郭芙蓉”
      “郭芙蓉”
      “郭芙蓉”
      那竟是满壁大大小小的“郭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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