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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困兽犹斗 ...

  •   城楼紧闭,狂风卷着颜色鲜艳的旗帜上下左右翻飞,各岗位的哨兵凝神静气,面容肃严,等候着将领的命令。
      距离大军逼近,围困国都已整整过去八天,期间大型攻城有五次,小型攻城不下百次。
      城楼内外的士兵也都记不清具体的次数,只知道号角和鼓声一起,喊声震天,脚下地动犹如地震。
      天虽是晴艳艳,但日光的炽热中却透出一种冷漠,好像在冷眼旁观着底下惨烈的战争。
      自从国都被围,上至朝野下至民众,内部便出现分歧,随之时间推移,那分歧越大几近平衡。这时候,楚杺不得不在心底把燕灵真和楚芒拖出来,进行心灵上的鞭策。
      他们两个倒好,赶在灾祸前出门微服私访,把一堆烂摊子丢给她和宋老相国。
      朝中有宋老坐镇,并不会乱了阵脚,只怕城里有细作搞鬼,引起民乱。
      为稳定民心,楚杺不得不再次承担起圣女的身份,亲到前线坐镇,当然她又不懂作战,只能待在相对安全的地方当个吉祥物。
      这样一来,就等于向国都内的军民表明同生共死,激励人心。
      负责攻打国都的将领都是老熟人,楚杺曾在楚熙府邸中见过。
      这次对方兵锋相对,再无以往和睦的氛围,底下的将领派人喊话,说楚杺吃里扒外,叫她为国都内殿的百姓着想弃暗投明。
      眼看军心将乱,楚杺不得不站出来,叫人回道:“休要信口雌黄!自古忠义难两全,我虽是楚熙之妹,可也是玖皇朝的圣女,楚熙起有反叛之心,喜好杀戮,攻城所过之处无不劫掠烧杀。我若是退让,岂不让这国都百万民众陷入水火之境?一人之情乃小情,岂比得过这万万千千百姓汇聚成的大义。”
      “圣女之言真是深明大义,可惜愚昧至极!我军已将国都围困其中,攻陷城池是指日可待,今日之言不过想给圣女个面子!国都之内虽粮草有余,但兵马不足,想要地方军救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敌将周霏冷冷道。
      对方分析的丝毫不差,楚杺等人纷纷暗自吃惊,可又不能表现出来一丝端倪。
      两个守东面城楼的老将一向是投机取巧的墙头草,这会儿分析利弊,就想要偷偷开门投降。
      楚杺眼尖地发现后,立刻下令:“拿下那两个叛贼!”
      随从的威武军听令动手,擒住那两贼后立刻斩首示众。
      楚杺盯着那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吓得向后退缩,又强自镇定下来。
      其余的三面城楼都有楚芒特命的将领镇守,不大要紧,唯有东面城楼这里派了她和威武军头领带人镇守。
      眼下乱贼已斩,起到了很好的杀鸡儆猴效果。
      周霏见此,冷笑一声,挥旗一展,突然阵型变换,一群黑甲士兵开着兵车涌到阵型前方,最前面一辆兵车上赫然绑着两个狼狈的人。
      瞧见两人半死不活地模样,衣衫脏污,破破烂烂,疑已受过重刑。
      楚杺心脏一下猛缩,不由得攥紧了手心,脸色微白。
      好在双方隔的远,周霏看不清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只是挑衅道:“圣女既然铁了心要站在楚芒的立场,那么这两个人也没有活下的意义。”
      说罢,周霏高高举起手臂,正要挥斩而下。
      一时间,楚杺眼瞳震烁,失惊地忘了言语,愣愣瞧着下方。
      突然,城楼上有个苍老的声音喊道:“不要!”
      这一喊将众人打得措手不及,楚杺跟着吓了一跳,回过神,扭身一瞧,竟是子太傅。
      他不是软禁在府里吗?怎么会擅自跑出来?
      正迟疑间,子太傅猛地扑到城墙边,老泪纵横,声音嘶哑:“不要!”
      其声闻之悲戚,城楼上的士兵都不禁别开眼,假装没听见,免得想起自己的伤心事。
      许是亲人之间有种莫名的感应联系,公子昧悠悠转醒,睁眼一瞧发现身在战场,先是焦急地喊醒了被捆在对面柱子的红芍。
      再又听风中隐约杂着的悲痛声,心脏骤缩,不自觉仰头往上看。
      脖颈被丝绦紧系在柱子上,后脑勺与柱子紧密相连,仰望的角度很有限,公子昧只能看见一截素白色衣袍还有那随风垂摆的玉玦。
      但只此一眼,他已认出那人正是他师父,不禁悲从中来。
      这种时候,公子昧再是天真,也该知道兵临城下,自己已无迂回之地。
      但要让师父亲眼目睹爱徒受死,那也是一件极为残忍的事。
      敌将周霏已经受够了这种磨磨蹭蹭的哭别场面,一巴掌打到公子昧侧脸,旁地传来红芍的惊呼和怒骂。
      周霏勾起一丝残忍的笑,猛地抓住公子昧的发髻,狠狠一扯,力道之大几乎要把人的头皮扯掉。
      公子昧痛呼出声,却无反手之力,看的旁人心中一阵毛骨悚然。
      楚杺派人喊话:“公子昧与红芍乃是无辜之人,何至于如此虐待俘虏?如此作为,真是令人不齿!”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输的人有什么话语权!”
      楚杺等听得倒抽冷气,那些内心还动摇过的人立时清醒,再没了投降的想法。
      楚熙的手下如他本人一般,个个残暴异常,对待无辜弱小毫不留情,又岂会好生善待降卒?今日便是战死在这儿,也不能投降,遭尽屈辱。
      周霏本想是利用残酷的手段威逼国都守将投降,但因不懂人心,反而起到了反作用,城楼上的守将更是坚定了死守城池的决心。
      眼看此计无效,周霏面色沉凝,眉宇间尽是压制不住的怒气,又狠狠地拔掉了公子昧的舌头。
      “住手!”
      红芍猛地一声尖叫,不知是痛,还是怒的,竟然暗地里拿簪子割破了绳索,向周霏猛冲过来。
      周霏被她吓得一个愣神,两人又隔的不远,红芍一下子扑倒周霏,攥着簪子狠狠扎进了他脖颈。
      周霏瞪着眼珠,似不可置信,身体抽搐了好一阵,终于断了气。
      这时候,旁边的大军总算反应过来,慌乱数秒后,持着长戟围涌而上。
      红芍丢开周霏的尸体,跌跌撞撞地凑到公子昧身前,替他解开绳索,眼泪如雨挥下:“对不起,公子昧,是我连累了你。”
      “我们都已成亲,你该叫我相公,怎么还叫我大名?”公子昧扯出一丝笑。
      想说这话,可是被拔了舌头,嘴里只能发出荷荷的沉闷声音,只好拿眼睛瞟红芍示意她快跑。
      红芍低头,抹了把眼泪,又猛地摇了摇头,笑道:“我陪你吧。”
      公子昧不同意地看着她。
      但敌军已围聚上来。
      正这时,又有一位将领匆匆从后方赶来,喝道:“殿下有令,那女人要活的留下!”
      敌军一听,便收回长戟,动手去抓红芍。
      毕竟公子昧被拔掉舌头,早晚也要被血呛死。
      楚杺也听见这话,冷不防打个寒颤,急忙命人取来劲弩。虽不知楚熙要留下红芍的命做甚,但肯定不是好事。
      为以防万一,楚杺举弩对准红芍,猛地按下机关,这把劲弩还是当初楚熙送她用来防身的礼物,机关设计巧妙,不用费多大力气。
      这么多年楚杺从未用到过,今日却是第一回用到。
      红芍的身子一怔,随即缓缓倒下,箭矢贯穿了她的脑袋。
      楚杺内心波澜不惊,又稍微移动位置,对准了公子昧,可这次动作却没那么平稳。
      她深呼吸了一阵,按下机关,看着公子昧把红芍艰难地拖到怀里后一动也没动,凝神看着那箭矢飞近,穿入他的脑子。
      城楼上立时暴起子太傅的惨叫,随即人就晕倒过去。
      楚杺听得耳朵难受,不客气地把劲弩一丢,叫人将子太傅绑了,严密看守起来。
      多大年纪的人只会哭哭啼啼,果真师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物种!
      楚杺连杀两名俘虏,显然是打定了不会投降,事到如今,双方只有出兵见真招,看谁的拳头大了。
      随后几日,国都再次陷入了战火飘摇中。风从东南面吹来,浓郁的血腥味弥漫了国都大大小小的角落。
      楚杺连日为战火所吓,眼皮子刚闭上就被惊醒,整个人都有飞升之飘飘感。
      但看援军还没有来到,又听威武军的首领周慈陵道,国都内的兵马武器都快消耗殆尽了,再这样耗下去,国都的禁门阵法支撑不了多久,楚熙的傀儡大军很快就会攻入城内,来个内外夹击。
      眼见战事吃紧,人手不够,国都的百姓也都自告奋勇,带上自家傀儡出来帮忙修补城墙,替换轮班,主打的就是一个死守。
      又一日,黎明之际,连夜的战事刚告一段落,敌军又派出一支先锋队攻城,全是不怕死的傀儡。
      周慈陵拖着一条断臂走过来,神情凝重至极,行礼道:“圣女,陛下他们还没有消息吗?”
      楚杺摇头:“禁门阵法开启后,傀儡不能进出国都,就算我有心写信也没办法送出城。周将军,能不能再坚持几天。”
      周慈陵闻言,点头答应了,掉头就对士卒说:“西南王援军三天后就到,大家打起劲来!”
      又在这时,哨兵来报,南方有大批军队赶来,但貌似来的不是我方援军,而是楚熙的大部队。
      闻言,城楼上刚打起的士气立刻再次低迷。
      此时,禁门阵法已闪烁蓝光,这是能源马上要消耗干净的征兆。
      周慈陵不禁望天,一向不信命的他也不由怀疑,难道真是天要亡他们?
      突然间,日光微暗,远方天岚处飞来一只巨鸟,通体纯黑色,闪烁着金属的冷光。
      城楼内外,众士兵都发现了这只巨鸟,吃惊地各自忘了任务,只是痴痴看着巨鸟靠近,才发现那庞大大物并不是鸟类,而是传说中的机械战舰 。
      机械战舰一如传说中,外表远看似鸟,近瞧是船,整体成流梭形,尾部藏有火力发动机,顶部有备用的太阳能螺旋桨,在火力发电机损坏的时候可以启动第二套备用电源,也就是太阳能。
      此外机体内部还有第三套储备电源,这是在无太阳能和火力发动机可用时最后的选择,续航时间长。
      只见机械战舰悠悠飘了过来,无声无息,庞大身躯立时遮掩下一片阴影,地上的敌军士兵见此纷纷露出恐惧的表情,阵型大乱。
      紧跟着,机械战舰的腹部现出一排六个炮口,蓝光莹莹一闪,六枚光弹从炮□□出,也是无声无息的。
      光弹并非直线距离下坠,而是分别向六个方以弧线形式射去,一旦沾染目标,猛地炸开。
      站在城楼上的人看的分明,光弹炸开时也是无声无息的,只见一朵蓝色云朵缓缓升空,蓝光波及范围之内的活物灰飞烟散,一点痛苦的时间也木有。
      如此恐怖的武器看得人心肝胆寒,难怪当年帝祖要把机械战舰有关的手书全部销毁。
      六枚光弹炸开后,这支二十来万的军队基本折了大半,其余的军士也都吓得屁滚尿流,各自逃命去了。
      那庞大的机械战舰却不追击,缓缓合上腹部的舱门,继续飘到城楼上。
      不一会儿,头部舱壁打开一道门,从里跳出个中年女子,向众人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有眼尖者立时认出,此人正是消失已久的帝人钰。
      众人瞠目结舌。
      帝人钰转身对驾驶舱内的机员挥了挥手,让他们先找地方停下来,随后笑道:“燕灵真和楚芒听说楚熙带兵北上,临时改了主意,让西南王的援军合力去攻打楚熙部队,叫我带着机械战舰过来帮忙,减轻国都的压力。”
      楚杺听后一口老血没差点呛死,道:“前辈的意思是,按原计划援军早该到了,但是半路上被叫走了。”
      帝人钰摸了摸鼻子:“也许。战事总是千变万化,哪有一成不变的计划?”
      事情原本是这样的,在楚杺等人苦苦守卫国都的日子,楚熙带兵从边界北上,打算一举攻下国都。
      彼时,楚芒已经联合碧落城内的各方势力把前太守的班子全部拉下台了,随后任命一个“傀儡”太守。
      楚熙带兵从碧落城经过,消息自然传到燕灵真二人那里。
      楚芒认为在国都打来打去,损失太大,而且地方势力强大,国都一弱,地方离心力就大,于是两人一合计,决定以身犯险把楚熙的大军引至汜水郡。
      那带一向是世家大族居住福地,兵力强盛,经济繁荣,更重要的是地理位置易守难攻,楚熙的势力还未曾渗透进去过,最适合作楚熙的坟地。
      遂等楚熙领兵离开碧落城,不到百里,燕灵真就将皇帝皇后微服私访的消息放了出去。
      至于楚芒则亲笔写信,一是派人去汜水郡联合那里的世族,二是让西南世子领着援军在后,不远不近地尾随楚熙兵马,等到合适机会,约定信号前后夹击。
      虽说计划听着不错,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是麻烦。
      汜水郡的世族历来自视高贵,一直不大服从皇室的统治,这次叫他们帮忙也尽是推诿。
      为免计划落空,楚芒只得亲自带人去汜水郡一趟游说,安全起见燕灵真自也要跟着去。
      二人连夜就搭乘马车赴往汜水郡。
      赶路途中,楚芒也不能休息,在马车颠簸中翻看着调查来的信息,汜水郡的世族大都曾是追随帝祖打天下的跟随者,历代分封在汜水郡,要想找个理由除掉他们容易引起内乱。
      但短时间内急着用人,只能想办法逼着他们点头帮忙,要找个什么理由呢?
      楚芒正苦苦思索,忽听燕灵真一声惊呼,以为是出了什么变故,他急忙合上文书。
      却是看她从车外探回上身,神情欣喜道:“楚芒,外面风景秀丽,和国都很不一样,我们下车走走吧。”
      楚芒顿时大松口气。
      又想,自己还没处理好事务,便摇头拒绝。
      但燕灵真向来是个霸道的性子,一把将文书抢了来,塞到自己衣袖中,拉着楚芒的手跳下车,把那赶车的侍从吓了心脏骤跳。
      一下车,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果真如燕灵真所言,这汜水郡的风光秀丽,清新脱俗。
      这几日赶路的疲惫顿消不少,楚芒缓缓露出个笑。
      不过,唯一不大好的是,天幕上墨云翻卷,似是要下雨了。
      楚芒劝说:“灵真,要下雨了,我们还是回马车去吧。”
      燕灵真却浑不在意,快走到前面,拦下人家的驴子,就势一跃坐到上面,又对楚芒挥挥手:“阿芒,帮我到那儿田里摘片荷叶来,还呆着干什么?快去啊!”
      楚芒看看她,很是无语,但还是照做摘了两片荷叶,递给她一片,剩下一片搭自己脑袋上,因为雨已经开始下了。
      燕灵真顶着那片荷叶,笑问驴子的主人——一个庄稼老汉:“大叔,这去汜水郡还有多远,要走多久才到啊?”
      答道:“从这条路走上半个时辰就到主城外了,老汉我也正要去城里给孩子抓药。”
      “这么近啊。”燕灵真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银子扔给老汉,“那能不能让我租这头驴子去城里?”
      老汉看看后面跟着的马车,一看就是大富人家标配,怪道:“坐马车不舒服吗?”
      “那您坐马车吧,免得误了脚程。一会儿,我叫人把驴子牵给您。”燕灵真如是说道,也不管那老汉反应,当先骑着驴子跑远了。
      正是雨中漫步,骑驴才够味道,想她坐马车都要坐吐了,只想出来透气。
      反正驴子暂时不能还给老汉,她给的租金也够买一头驴子,不怕老汉到时候赖账报官。
      这时,楚芒已冒着雨,轻身掠上。
      燕灵真挑眉道:“这毛驴不大,坐不得两个人,楚芒你就替我牵驴吧。”
      楚芒无奈,认命地牵起毛驴头部套的绳子。
      两人已把身后的马车甩出一大截,借着雨声,后面的人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燕灵真总算可以倒苦水:“我想做皇后,是为了享福,不是来受罪的!做皇后好累啊!楚芒,你要不再重新选个皇后吧。”
      “灵真,你说什么胡话?做皇帝也很累,我也不想做皇帝,你不当皇后,我不当皇帝,干脆让楚熙夺取天下?”
      “不行!”燕灵真立时斩钉截铁道,“他当皇帝,我还有好日子过吗?”
      楚芒噗嗤乐道:“那你还是忍忍吧,毕竟皇后可没有皇帝累。”
      此话不假,虽然燕灵真参与朝政,但并不像楚芒那样,时时刻刻受人监督,一日的奏折不看完是别想休息的。
      这活儿一般人——燕灵真可受不了。
      话到这里,楚芒又想起汜水郡的事,只觉头疼。燕灵真看穿他心思,嗤笑道:“阿芒,我看你是当了皇帝,想太多,脑子变蠢了。”
      楚芒已很久没被人说过蠢,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有点呆呆的。
      燕灵真忍笑:“此事我已有办法,你到时候给我配合一下。”
      “灵真有什么妙计?”
      尽管楚芒再三询问,甚至连拍她马屁,燕灵真还是一字不谈,嘴可紧了。
      无奈之下,只得等见到那些世族家主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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