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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定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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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帝后骑着毛驴登门拜访,立时惊动汜水郡的世家大族。
众人聚在汜水郡第一大世家公孙府中,互相观望,彼此心知肚明,这对帝后是来寻帮助的。
至于要不要帮他们,众世家家主心中都有考量,把战火连绵到自家门口——汜水郡,这谁能答应?要是朝廷向他们借兵到外地打,还有得商量。
燕灵真和楚芒到公孙家府上换了身干净衣裳,随后被下人引到客厅坐下,见众家主已来齐,便就此寒暄。
借此机会,双方互相打量,各有计较。
燕灵真忽笑道:“诸位家主,我和陛下在来的路上,见风景奇异气象万千,突然顿悟,不想再当皇帝皇后了。”
众家主闻言倒抽冷气,客厅立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就连楚芒也差点憋不住表情。
燕灵真暗瞪他一眼,继续道:“只是楚熙残暴,实在不是个当君主的料子。所以呢我和楚芒想把皇位传给你们其中的一位,包括最新研制出来的机械战舰也一并送给下任皇帝!你们自己投票决定,谁要当皇帝!”
“啪!”
众人闻声望去,原是茶盏碎裂,水渍浸透了小片羊毛地毯。
也不知是谁想要喝茶压压惊,结果还没喝上茶,就被燕灵真这惊天动地的悍话给吓掉了茶盏。
“皇位继承岂可如此儿戏?”
燕灵真不慌不忙:“哪里儿戏?楚熙一死,我和楚芒之后再无合适的继承人。而你们可都是跟随帝祖打天下的兄弟,都是自家人,继承皇位没什么不妥。快点,你们今日就决定出一个继承人!我和楚芒在这里也正好可以拟个圣旨,宣告天下!”
此话一出,众家主表情瞬间龟裂,面色惨白,更有甚者眼皮一翻,竟从椅中滑跌下来。
这些人仗着祖辈的功劳,占据这等肥沃宝地,过的可是富贵清闲的生活,现在让他们中的一个去当皇帝,不是送他们去死吗?
况且,燕灵真的言辞中,还特意提及了那个恐怖的机械战舰,这不是暗示他们,要是一下子得罪她俩,一气之下控制不住脾气,没准会派一座机械战舰过来汜水郡转转。
众家主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心有默契地起身行礼道:“皇后此言可是折煞我等老骨头了。我们世族世代追随皇室,如今出现楚熙这么个谋逆之徒,岂止倾囊相助,我等愿搭上这把老骨头,替陛下和皇后娘娘分忧。
至于退位之事,还请勿言。陛下乃天之骄子,岂能以一己之私弃举国百姓不管不顾?”
不等楚芒出言推辞,那公孙家主开口道:“陛下,老臣这就带您去部署兵力,您意下如何?”
楚芒看看燕灵真,又扫视一圈众位家主,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请吧。”
汜水郡这边的世家已经妥协,防兵部署不成问题。
只是三四日过去,探子傀儡禀报说,楚熙带兵直往国都,并无调转之意。
此事略出意料。
燕灵真正赖在公孙府的水榭中,闻言,向对面的楚芒道:“看来楚熙根本没把我俩放进眼里。”
楚芒嗯了一声,继续低头看书,但看他半天没翻一页,估计也是在想下一步的对策。
燕灵真支着下颌,百无聊奈地盯着水榭外围的莲池,忽道:“其实仔细一想,攻打国都和抓住我们两者的结果都是一样,与其调转兵力去捉有防备的人,还不如乘势攻下疲惫的国都。”
楚芒附和:“是我们低估了楚熙的性格,仇恨对他来说,也不算多重要。”
“不如我去苍蓝国一趟把宋祈两人接回来?我就不信,楚熙这次也不会赶来。”
燕灵真说着起身,转身吩咐一句,“阿芒你就留在这里,监督那些世家家主。”
“路上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楚芒放下书,看着燕灵真身影一闪,消失在水榭。荷叶田田,微风粼粼。
自从换了傀儡的身子后,燕灵真还从未真正使用过,如今在原野上行走,掠身如风,快的燕灵真忍不住惊呼:“我这速度和电视里的吸血鬼差不多了。”
一旁跟随的系统立时翻个白眼。燕灵真道:“你小心眼珠翻多了就翻不回来了,变成内视眼。”
“我呸!你丫的不懂别装懂!”
“系统,你真是日益粗鲁。”燕灵真稍作叹息,忽话锋一转道,“宋祈他们在哪儿?”
“李家小渔村。”
越过一条江水,就是苍蓝国的地界。
听系统说,宋祈和不知事从跳江后,一路顺着江水漂流,好在大难不死被一个钓鱼佬捡走了。
至于为什么有人在洪水波澜的那几天还在钓鱼,这就要问剧情的幕后主使了。如果忽略这个bug外,一切还是令人感动。
宋祈到底是女子,虽有深厚的内力护体,但在洪水里泡了几天,只能攀着一块浮木,随水东流,也没法换衣进食。
若是往常,身子只是亏空一些,补补就好了。
可这次她竟然撞上了来癸水的日子,被冷水冻了几日,后果不堪设想。
幸亏老天有眼,那钓鱼佬发现江面上从上游漂流着些浮木,浮木又挂着两个人,便想尽办法跟着洪水往下跑,到一处拐弯狭窄之地,用钓鱼竿将两人拉上来。
其中惊险不必赘述,但不得不提一嘴不知事水性好,又恰好两人各自挂着的浮木同被一颗岸边倒塌的大树干拦住,不知事攀住树干游到宋祈身边,将浑浑噩噩在发低烧的人带走,两人这才有机会从洪水中脱身。
不知事向钓鱼佬道过谢,背负起宋祈,跟着钓鱼佬紧赶回村,找赤脚大夫看病。
两人就这么暂时安置在李家渔村。
宋祈病得很厉害,又来了癸水,身体异常虚弱,整日整夜间歇性的高烧,浓郁的药汤都是隔半个时辰喂一次。
不知事半步不离地在照顾,可宋祈的病仍是没有好转过,一张脸瘦得都快皮包骨了,惨白中隐约透出点青灰之色。
这是将亡之人的征兆。
不知事焦急不已,问钓鱼佬这附近有没有大型的城池,准备带着宋祈到城里找好的大夫。
但岂料人有不测,祸不单行,这种时候楚熙的人马一路搜查了过来,马上就要到李家村。
不知事只好嘱托钓鱼佬保守秘密,随后背着宋祈从另一条山路离开。
刚出李家村,半路撞见雪浪将军,原来是他受燕灵真所托过来救宋祈两人。
听说楚熙的人马越境到了苍蓝国,雪浪先是派军医替宋祈医治,自己则立时带人到必经之路埋伏起来,等楚熙的那支人马离村之际,一举拿下。
等铲除了隐患,雪浪将不知事和宋祈仍是安置在李家村,又留下一些人手保护,则带兵悠悠回镇守的边境巡视去了。
燕灵真和系统赶了快一天一夜,总算在拂晓之际,赶到李家村,主要是过江花了太多时间。
二人一进村就打听到宋祈现在住的地方,等匆匆赶过去时,正好赶上人家吃早饭。
双方打一照面,彼此都瞪大了眼,说不出话。宋祈和不知事是惊的,冷不防看见应该远在他国之人却出现在门外。
燕灵真也是惊的,虽早有准备,但宋祈也实在变化太大了。
宋祈换回了女装,一身素衣,乌发挽了简单的发髻,人很瘦,脸色苍白,应该是病的。
“进来吧。”宋祈微笑,把木门打开,让两人进院。
“燕姑娘,你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
燕灵真坐在凳子上,神情古怪地在宋祈两人身上打量,看得对面两人都不自在起来,她这才停下。
“宋祈,我有事请你帮忙。”
宋祈还未回答,不知事已冷脸替她拒绝了:“不可以。小姐大病初愈,应该休息。”
燕灵真轻咳一声,道:“此事万分焦急,若不无宋祈出面,那可就难办了。”
宋祈闻言开门见山:“是跟楚熙有关吗?”
身旁立时响起一阵窸窣的响动,扭头看去,不知事一脸冷漠地吃着饭,但神情却是郁闷。
燕灵真微微一笑:“是啊。我要把楚熙引到汜水郡,以绝后患,但他不上当,所以我要宋祈你去当诱饵。”
“难道——”宋祈迟疑着。
燕灵真忽变了脸,目带怀疑:“难道你还放心不下他?经历这么一遭生死攸关的事,宋祈你还看不出他的本性。让他苟延残喘地活着,只会对所有人不利,包括他自己。你亲自送他上路,没准对他来说,还是件喜事呢。”
宋祈沉默。
不知事搁下碗筷,冷淡道:“燕姑娘,你还是让我家小姐再考虑考虑。”
燕灵真耸肩,端起桌上的粗茶喝了一口,差点没把她苦上天。又看宋祈,她也是喝的这茶,却面不改色。
不知事根本就不喝茶,碗里都是清水,但估计是从哪户人家那儿换来的茶叶讨宋祈开心,自己却没事先尝过味道。
燕灵真心中有个怪怪的感觉,愧疚嘛,好像又不是。
遂道:“此事了后,宋祈你也能安心回到家里,不用过掩掩藏藏的日子。”
宋祈却看穿她心思般,淡笑道:“粗茶淡饭,闲云野鹤,亦是自由。但是能光明正大地行走江湖,听着不错!”
听宋祈这语气,八成是答应了,只是——
宋祈起身进屋:“我去收拾行李。”
不知事便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打井水洗碗。
燕灵真看了看不知事的侧影,低道:“闲云野鹤,还不是得有个人耐心伺候才舒坦。”
系统忙扯了下她衣袖,也低声道:“别说了,宋祈要出来了。”
一行人收拾妥当,向雪浪留书一封,便乘船过江,连夜奔波赶路去往汜水郡。
在半路上,她们和楚熙留下的人马冷不防打个照面,互相厮杀一通,悠悠逃走。
宋祈没死的消息也因此传至国都外,驻扎的军营中,楚熙捏着密信,手筋突兀,双目通红,看得属下将官心惊胆战。
有人胆子大,劝道:“殿下,这是圈套,就是想引殿下过去。万不能去啊。”
见有人起头,其余人也纷纷出声相劝:“是啊,殿下,当务之急是拿下国都,等坐稳了帝位,再去找宋祈小姐也不迟。”
楚熙将那封密信撕毁了一干二净,神情阴鸷:“传令下去,今夜子时开始全面攻城。机械战舰再厉害,也不能保证精准打击。让战士们尽量贴着城墙进攻!”
子时,黑夜无月,云雾霭霭。
守城的士兵有些困倦,但不敢放松警惕,敌军就在城外二十里处扎了营,随时都有可能偷袭。听说敌军主君楚熙已经到了营中,可是今日却一直没有发动进攻,也不知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
突然,一声金鸣划破长夜,随即鼓声铮铮,万马奔腾之声如洪水奔流而来。
敌军突然攻城,使守城的将兵慌乱一瞬,很快又恢复镇定,有条不紊地开始防守。
“这次攻城来了多少人马?”
哨兵紧张的声音道:“看不清,只是见黑压压的一片!”
“操他王八蛋的!”
哨兵又紧紧张张地开口:“好像是全军出营——”
尾音未落,那哨兵突然身体一僵,从哨岗上直挺挺地掉了下去。
一阵阵嗡鸣声从远处袭来。
万千箭矢射向城内,密集如织线,所到之处接连士兵的惨叫哀嚎。
“快防守!休要让云梯搭上!”
城楼上陷入一片慌张混乱,有人叫道:“怎么不让人开机械战舰?”
似应和他话似的,黑夜中突然亮起一圈蓝光,仔细看是机械战舰在升空。
可是如今的局势很棘手,机械战舰在空中巡视地绕来一圈又一圈,无从下手,只能向射弩箭的傀儡军队投下光弹,但大部分的敌军都趁夜色潜伏到城墙下一里之内,正在搭云梯血战。
如果机械战舰要对这些人投光弹的话,那堵城墙也就不保了,指不准给他人做嫁衣。
显然,机械战舰的犹豫被守军看去,也立刻明白过来,形势于己方不利,只能血拼硬抗。其他的就只能看天意。
四面城墙都在遭受围攻,浩大的声势惊扰得整座城池惊恐不安,家家户户要么门扉紧闭,要么窜出门帮忙守城。
轰隆一声巨响,是傀儡攻上了城墙,用大铁锤砸出个大坑。
楚杺吓得一个踉跄,从楼梯上跌落,滚下了不知多少圈,倒进城楼下的角落。
除了身体磕碰的疼痛,手止不住地颤抖,下意识伸到脸上一摸,却摸到一手粘腻温热的液体。
四处都是哭喊的惨叫,和愤怒的咆哮。难道今天真要死在这里?
楚杺惴惴不安,往角落里缩了又缩,紧闭着眼,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只是噩梦。
故而没听出形势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等她将自己催眠睡了过去,国都内外的战局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支号称“西南王”镇边侯的大军赶至,从后方偷袭楚熙大军,楚熙也没料到西南府军突然从哪儿冒出来,但对方来势汹汹,来者不善,故只能临时分成两队,一队和西南府军抵抗,一队则抓紧机会攻城。
国都内的守军见到援军已至,个个兴奋不已,士气高涨。
一时间,楚熙兵力被内外夹击,打得弃车丢旗,溃不成军。
楚熙只得下令撤退,先逃出去再说。
此刻,天已朦胧亮,城外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弥漫着一股恶心的血腥味。
城门大开,将庾重山带领的西南府军引进城中。
机械战舰也停到低空,帝人钰从驾驶舱中跳出,问道:“庾世子,多亏你来救援。不过,你不是受陛下皇后所托去汜水郡了么?怎么赶来的这么快?”
庾重山举目,四下环顾一圈,似在找寻什么,漫不经心地答道:“陛下和皇后又不会打仗,我要是听他两个的,今天就改朝换代了。”
这话很不客气,但也是事实,毕竟那两人又没有打仗的经验,光听她俩人瞎指挥,还不得玩完。
庾重山说毕,看看城中街道上过来迎接他的满朝文臣,又沉吟道:“圣女人呢?怎么不来见我?”
众人一阵无语,随又惊觉起来。
昨夜大战,圣女也闻讯跑到城楼上察看看情况,然后就不见她人了。
庾重山察觉众人面色有异,顿时面沉如水,压低了嗓音:“圣女怎么了?”
帝人钰回忆道:“好像昨夜上城楼之后,不见了。”
庾重山惊怒:“你们就不拦着她吗?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能上城楼那种危险的地方?”
众人战战兢兢,生怕庾重山因此发怒,不干跑路了,他现在可是整个国都的金大腿啊。
帝人钰又不怕他,道:“庾重山,你可真是小瞧弱女子了。皇后把整个国都可是托付给了她和宋老,圣女说不准是昨夜没看清路,摔倒,晕在哪儿了。”
话音刚落,立时不远处响起一个惊呼声:“圣女大人在这儿!”
庾重山勒马赶过去,冷不防瞧见楚杺满脸污血、头顶杂草的狼狈模样,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一笑,从马上翻越跳下,快步上前,把楚杺从角落里抓了出来。
楚杺见上百双视线齐齐落在她脸上,又见庾重山那意味不明的笑眼,鸡皮疙瘩都冒了一身,羞愧得脸都红了。
“公主殿下,你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庾重山故意问道。
楚杺垂下头颅,支吾:“我从城楼上摔下来了。”
“啧,还挺严重。”庾重山说着,把人提将起来,也不管其他人惊异的目光,带着楚杺骑马赶回了驿馆。
楚杺被他点了穴,一动不能动,只能干着急。
索性这人不似平日里表面演的禽兽,只是带她去找了大夫看额头上撞破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