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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逃出生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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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街民坊林立,客肆群集,可谓是鳞次栉比,热闹非凡。
然而,一路上若有若无的视线总是黏在两人身上,燕灵真若说没察觉,那只能说她是个傻子。就好比她身边这位,睁着好奇的眼睛,东张西望,恨不得拉着燕灵真沿街闲逛。
“行了,阿芒,别看了,这是非常时期。”她暗地提醒一句。
楚芒颇为失落地收回视线,轻道:“什么时候能和灵真姐姐肆无忌惮地走在街上,不用整天躲来躲去?”
“总会有那一天。”
“燕姑娘,阿芒公子。”身后追来一阵脚步声。
燕灵真警惕地回首,见是傀儡烟树,不由暗松了一口气:“烟树公子,可是前辈有话要说?”
烟树点点头,抬头看了眼炽烈的天色,劝道:“这会儿太阳烈,我们先回客栈再说。”
三人正要往回走,突然,前面冲出一只巨大的燃火的项圈,紧随着是人群惊慌的喊叫。
燕灵真两人急忙向旁侧撤身。烟树纵身一跃,伸脚把那火项圈踢进路边面条摊的水缸里。
一个恶声恶气的粗犷男声喊道:“喂,阁下好威风,是要抢我的猎物吗?”
此话一出,像是点燃了某个烟花的引火索,街道两旁无声涌出许多江湖人士。
燕灵真暗自心惊肉跳,她们被包围了这么久,却连一丝动静都没发现。
烟树显然也没料及,清秀的脸上错愕一瞬。这些江湖人士这么快就闻着味儿找过来,不可不说,一个人头一万两黄金的魅力真是大。
燕灵真脸色发白,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忽一出手,整个平静的局面立即破碎,众江湖人齐齐使着神通冲上来。
烟树猝不及防被人猛踹了一脚屁股,腾空飞了出去。再回首,燕灵真已和楚芒背靠背,与那些江湖人士交起手。
这般动静之大,客栈里的人岂会不知?
朱子安暗叫不好,一等宋祈写完信,连毛笔都还没搁上笔架就一把夺过来信,跳窗奔出。
宋祈摇摇头,面色凝重。
朱子安跃下窗户,连奔数十米,便看见烟树揉着屁股站起身,忙上前扯住他胳膊,问:“烟树,没事吧?”
“没有,就屁股摔了下。”
“你怎么不上去帮忙,任由两个小辈被围攻?”
烟树叹道:“我就是被她俩一屁股踢飞出来,明摆着她们不想让我们掺和进去。”
朱子安点头,转身拿着信冲进包围圈,佯作想取人头地对燕灵真喝道:“看剑!”
燕灵真看见她提剑刺来,摸不着头脑,反手举剑一格。
两人就此交上手。
朱子安用内力传音:“带着信去西天云堑。快走!”
一封皱巴巴的信被塞进手中,燕灵真不再多待,立时挑开另个人的拦击,拉着楚芒从朱子安特意捣乱开出的缺口逃走了。
燕灵真把信塞进胸襟中衣内,急道:“去花勒多镇西面!”
身后浩浩荡荡追着一群见钱眼开的江湖人士,身前又将是严密阵待的军队和一旦开启便死伤无数的火器。
死到临头,燕灵真反倒不怕了,笑道:“这次我们又要硬闯了!还是老话,谁先死,后死的人给先死的埋坑。”
楚芒轻应:“嗯。”
“轰,轰,轰轰——”
炮火冲天而起,烟尘四扬,身后突然一个飞旋的毒镖而至,燕灵真侧身一让,不料脚踝被东西一绊,连带着楚芒一同跌进泥水里。
“快走!”燕灵真从泥水里爬出,哑着嗓子催促。
楚芒闷哼一声,踉跄着起身,实在是方才为燕灵真抵挡偷袭的次数太多,他自个体力渐却不支。
燕灵真忙扶着他胳膊,一点点往镇外挪。
在炮火的嘶吼声中,硝烟弥漫,无旱小国的守军一看见燕灵真两人的身影便不管不顾地开启炮火攻击,至于那些追上来的江湖人士也被迫吃了顿炮弹攻击,死的死,伤的伤。
反倒是燕灵真两人除了被偷袭的武器伤中外,也就只被炮弹的冲击波震撞了几次,不至于要了老命。
眼看白茫茫的硝烟笼罩住这方出口,四下里怒骂和惨叫不断,燕灵真不住地咳嗽,又欣喜道:“趁着现在,我们赶快离开,让那群人咳咳狗咬狗咳!”
又是一阵密集的炮火轰击,燕灵真两人再度被震飞出去,砰地砸地。
“啊你——”一个穿着无旱小国军服士兵惊叫声,突然声音戛然而止,脖子从中折断。正是方才探路回来的傀儡阿笑所为。
阿笑一身劲装,肩上落了一些细盐般的灰烬,脸色惨白,嘴角挂着意犹未尽的笑容。
燕灵真抬首之际,她已蹲下扶着燕灵真手臂。
傀儡已探出一条可行的生路,燕灵真当下召回另一只搅乱战局的傀儡,继续照傀儡的指示出发。
一只傀儡在前带路,顺便保护主人,另一只傀儡则扶着楚芒跟在后面。
穿过炮火连天的防锁线,中途杀掉一些拦路人,燕灵真一行竟有惊无险地度过难关。
突然,楚芒挣脱傀儡的手,跪到地上,捂着胸口一阵猛咳。
燕灵真焦急地蹲下,给他喂了点水,问道:“身子可还好些了?”
楚芒平定一会儿呼吸,点头:“灵真姐姐,我们还活着?”
“暂且是这样。”燕灵真瞥一眼他通红的脸色,飞快道,“但追兵马上要赶来,我们得赶快走。我们没有马,你若受不住,我让傀儡背着你。”
楚芒摇摇头,撑剑起身:“我自己可以,让傀儡保护灵真姐姐。”
燕灵真一想也是,万一路上和追兵撞上了,免不了一阵厮杀,那时候傀儡又岂能护在楚芒身侧?要是楚芒真的受不住,还不如早些死在路上,免的真到危险之处给自己惹麻烦。
“那好,你坚持住。”当下,燕灵真命令傀儡一前一后护着两人,自己扶着楚芒,马不停蹄地赶往西天云堑的方向。
却说,等到两人跑出数里外,那阵毁天灭地的炮火声总算停止了,镇边侯和苍蓝国军队赶至西出口,和无旱小国的守将会面。
“咳咳!好重的硝烟,这次贵国可是花了大力气,有没有抓到人?”当先开口的是苍蓝国将军雪浪。
他年纪尚轻,被派来抓玖皇朝的逃犯心中尚有不满。可是一连追击半月,那两个逃犯像是泥鳅一样从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中硬生生逃走了。这倒让他起了一点兴趣,觉得此行也不是那么无聊。
无旱小国的守将听出雪浪看好戏的口气,当即不满道:“在重重炮火之下,岂有逃脱之地?我已派人下去找人头。”
雪浪闻言,轻轻颔首,忽凤眸转向对面的镇边侯世子庾重山:“不知世子有何高见?”
庾重山听到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来了,当下笑道:“我就是受父亲之命过来抓人。既然两位将军已有论断,次子不敢造次。”
说话间,庾重山毫不顾忌地打了个哈欠,起身拱手:“为了以防万一,我且带人往西天云堑的路上搜查,静候两位将军好消息。”
然而,他人还未走出营帐,立时一个无旱小国的士兵通报,说是找遍了死者,也没发现那两个逃犯。
与其猜测这两逃犯被炸得粉身碎骨,还不如猜她们已经逃之夭夭更来的妥当。
庾重山忽的一笑,道:“看来不能偷懒了。”
另两个将军脸色郁郁地盯着他背影离去,尤其是无旱小国的守将,他方才那顿自夸全然化作巴掌狠打在他脸上了。
数十里之外,燕灵真两人又饿又累,伤口隐隐作痛,再也受不了似的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
“灵真姐姐,今晚追兵会追上来么?”楚芒躺在树下,望着树叶缝隙间的日光。
燕灵真嗓子又干又哑,说不出话,心念驱动傀儡到附近找野果子。好在这还是秋天,山林里有些成熟的野果还能充饥。
傀儡找来野果后,见主人没有命令又重新钻回土里。
燕灵真用衣袖擦干净野果表皮的杂叶,当下吃了口,酸甜可口清脆多汁,随后丢给楚芒几个果子:“快吃,吃完了赶路。”
午夜,枝叶横生交错,皎洁月光洒落到地上投下参差不齐的暗影。
一路上,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燕灵真的警惕之心,可等她凝神细听,只是风吹草叶或是走兽行动的窸窣声。
燕灵真不禁腹诽,是自己太过紧张,脑子糊涂了吧?
可是转念一想,这都到子时了,那些追兵还没出现,莫非是误以为她们已经葬身炮火中收兵回营了?
不,不,她赶紧摇头,把这荒谬的想法甩出脑袋。这群追兵要真是好糊弄,自己岂会在追兵手中吃了几次大亏,历了几次生死?
“灵真姐姐。”
燕灵真猛地回神,侧眸看向楚芒,他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燕灵真勉强笑了笑:“怎么了?”
“灵真姐姐在想什么,脸色很不好看。”
“我在想——”燕灵真微微一笑,突然面色剧变。
一点银亮的寒光从大树后激射而出,直逼楚芒的心门,嗖嗖几声,又是几道寒光飞射来,燕灵真猛地拉住楚芒往地上一滚。
铿锵数声,箭头泛着幽蓝的箭矢斜插入地。
额上冷汗滴落,燕灵真抬首,只看树林后面涌出一队披甲傀儡人,个个手持弩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二人。
又是一阵窸窣声响,隐约的马儿嘶鸣后,一队骑马的军士持着火把靠近。
数了数人数,将近十多个人。突然,感觉手腕被人攥得死紧,燕灵真轻蹙眉心,低声道:“等会儿,楚芒你先跑。”
楚芒一愣,脱口而出:“我不要。”
“别任性,不然,我们两个都跑不了。”燕灵真打气似地捏了捏他的手,随后站起身,挡在楚芒身前。
领头的军长瞧见她动作,冷哼一声:“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燕灵真风轻云淡道:“那就试试。”
倏忽间,一道剑光自她腰间疾速射出,划破凄迷的夜色。
楚芒瞳孔微缩,想要上前帮忙,但肩膀却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扣住。他一惊,随后身体一软,被一具冷硬的身体扛着从上十只围聚过来的傀儡中杀出去。
剑器的嗡鸣声割裂夜风后,飘入耳中。剑光如虹,宛若天幕无声降下的雪白闪电,落点即是一道凄厉的惨叫。
楚芒想回头看一看,却不能挪动脖子,揣着一颗恐惧不安的心脏,随傀儡在密林跃上跃下。
等楚芒被傀儡带走后,燕灵真一个体力不支,被右上方偷袭的傀儡刺中一剑,噗呲声,吐出一口血,瘫软在地上。
一个军士冷道:“难得你竟护着那小子离开。不过,你死了,你的傀儡也就报废,那小子迟早也要死。”
燕灵真内力不稳,又哇地吐出一口血,闻言,笑嗤:“还多谢你提醒我,可我是不会干亏本买卖的人。”
那军士听得一惊,就要命傀儡砍下她的头颅,咔擦一声,那刺了燕灵真一剑的傀儡突然面色扭曲,脖子被硬生生扭断扔下。
夜空中,一道纤细的影子掠过林梢,轻飘飘坠下。
燕灵真笑着抬首,右手握剑,左手手心却刻画了一个诡异的符阵。那是用剑刃一刀刀划出来的伤痕,鲜血涌注,符阵闪烁着血色红光。与之相互呼应的是傀儡阿笑的血色双瞳。
阿笑落在地上,身体像一片单薄的影子随风摇曳,四肢发出咔哒咔哒的扭曲声。
“祭五脏之神……去吧。”燕灵真喃喃念完咒语,忽喟叹一声。
阿笑的身子突然僵硬,紧跟着猛跃而出,像撤了项圈的疯狗一般,抓住旁的傀儡暴力扯断对方的头颅和四肢。
时间发生的太短,暴走的傀儡俨然如一只恶魔降临。几个军士吓得脸色青白,又因傀儡术反噬,狂吐血不止,眼看局势危险就想要逃走。
不想,傀儡对着他们逃离的背影咧出一个笑,待把全部傀儡扯烂后,不紧不慢地追了上去。
不远处,一阵凄厉的惨叫震彻荒山密林,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燕灵真捂住胸口,正要慢悠悠地趴起来,忽然,一只沾满鲜血的苍白之手扶住她。
“主人,我扶你起来。”那声音清脆动听,隐约带着细细的阴森。
燕灵真心脏猛地一跳,道:“你以后不要随便说话,吓人。”
傀儡发出一阵铃铛似的笑,果然不再说话了。
冷月高悬,楚芒被傀儡安置在一片开阔平坦的坡地上,神情忧郁。
突然,嗒嗒的响声从林子后面传来,楚芒立时警惕地抓紧剑柄,紧盯着响动传来的方向。
他已经不抱希望去找燕灵真,只是顽固地等她回来,等她履行自己的承诺。
傀儡阿薄迎风而立,长长的辫子在风中摇动,很像是一条墨色的鱼。听见动静,它丝毫没有反应。
楚芒想问它燕灵真的情况,它却一言不发。听说,傀儡不能开口说话。
楚芒只好一个人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东西出来。
哗啦一声,楚芒跳将起来,拔出一截剑柄,月光所照之处钻出一个畸形的黑影。
看清那黑影正是傀儡阿笑背着受伤的燕灵真后,楚芒惊呼一声,收剑回鞘,立时冲过去把人从傀儡身上扶下,语气慌张:“灵真姐姐,灵真姐姐,你有没有事?”
燕灵真为这聒噪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缝,睨他一眼:“我想休息。”
“好,我不打扰灵真姐姐。”楚芒说罢,半抱半扶着她坐回方才的位置,两只傀儡见此,也各自打个哈欠沉入地表。
翌日,燕灵真被咳醒,脑袋昏昏沉沉,像是受凉感冒了。
她想要起身,却后知后觉自己被抱在一个温暖单薄的怀里,那人的头颅垂靠在她颈上,柔顺的乌发垂落在她衣襟前。
一种异样的感觉如针般,快速扎了她心脏一下,燕灵真霍然垂下眼睑,那点晕乎的感觉霎时消散。她赶紧挣脱了这个令人古怪的怀抱,严肃道:“楚芒,起来了。”
楚芒被她吵醒,神思还留在昨夜的梦里,唔地一声,下意识搂紧胳膊道:“乖,让我再睡会儿。嗯?”
头顶响起一阵狞笑。
他猛地惊醒,和燕灵真大眼瞪小眼,忽然脸颊一红,低头起身,匆匆跑进林子里,任燕灵真怎么喊他都不回应,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燕灵真嘀咕:“奇怪?”
但她没想到别处去,只当是楚芒这厮抽风,径自带着傀儡到附近的山溪洗漱。
约莫半个时辰后,燕灵真在坡地上等到要发芽了,楚芒终于珊珊出现,衣衫尽湿。
燕灵真心里咯噔一下,狐疑道:“你怎么弄成了这样?”
楚芒心虚:“方才洗漱,不小心掉到河里。”
“哦,”燕灵真意味深长地应一声,突然,抄起身边的包裹向他砸去,“你骗我!”
楚芒躲也不躲,让包裹砸中吃了痛,低呼声。他走上前,可怜巴巴地看了燕灵真一眼,却不解释。
这般反常的举止引得燕灵真不禁怀疑,是自己太严苛了,导致向来乖巧的楚芒生出反叛之心,还是说楚芒长大了进入叛逆期?
燕灵真打量楚芒几眼,忽然摆手,决定放他一马。眼下,两人还处在被追杀的危险阶段,不适合揪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