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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水榭船舫 ...

  •   昨夜刚下过的一场雨,给初冬里冷躁的院子带来些点湿气,空气中散着清新,闻着味道细细“品尝”总会让人得到片刻的安宁。
      淡淡的微光如一缕缕轻柔的薄纱,为冬日里的雪添上了一丝金黄,院子里的桃树开着鲜艳的花,露珠从花瓣上滴落,润湿了树根底下的草土。
      谢安在江初烨的屋子里补睡了一会,一直到了晌午才被人拉起来用膳。他磨磨蹭蹭的性子倒还是一如既往,江初烨受不了他干脆就坐到院子里擦拭起自己的佩剑,反正眼不见心不烦。
      这头,江初烨刚坐下,院子外就走来一人,他闻声看去原本还哼着小调翘着的嘴角,看到来的人时瞬间拉了下来。
      是他最讨厌的不速之客!
      江初烨黑着脸,气势汹汹的堵在林子肃身前,伸手挡着他的路,说道:“你来干什么!有事没事别来缠我们!”
      被挡住路的林子肃撇了撇江初烨,也没给他好脸色,驳道:“我来寻的是小小,与你何干?”
      屋子里头还在用早膳的谢安听到外头嘀嘀咕咕的吵闹声,走出屋子正想看看情况,正巧瞧见两人的争斗,他扶着额,叹了口气上前把人拉开。
      谢安无奈的说道:“你们两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吵起来。”
      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人,都抱着手,你看看我,我看你,然后一起默契地答道:“不能!”
      谢安:……
      两人也被这样莫名其妙而来的默契弄得面色一怔,又是同时互看一眼,江初烨冷嘲热讽的冷哼一声别过头,林子肃懒得与他纠缠扭头看向谢安,说道:“小小,我听闻今日'文儒’公子要在水榭船舫举办冬日宴,以文会友,届时会有许多人前去瞻望,今日也无事可做,咱们一起去凑凑热闹?”
      谢安听是听过这些类似的宴会,但参加的倒是没有一个,据说举办这种对外开放的宴会不是有钱人家的,就是当地很有名气的,别人抢着为他开。
      谢安问道:“这文儒公子是谁?”
      江初烨没好气的说道:“还能是谁,听这名字就知道肯定是个迂腐的文弱书生。”
      林子肃鄙夷的上下打量了眼江初烨,说道:“我曾听闻一句话,便觉得现如今极为适合你。”他接着道:“山猪品不了细糠。”
      ……噗,谢安握着拳挡在自己唇边,还是拦不住闷笑出声和勾起的嘴角。
      江初烨气急败坏,撸起袖子就要动手,还是被谢安给拦了下来,两个人在一块果然是头疼的要死。谢安再一次无助的内心呐喊。
      林子肃嘴上不饶人,但也不会无故的去招惹江初烨,甚至是他都不屑于和江初烨说话。
      两个人的矛盾,谢安也搞不明白到底从何而来。
      好像他们两头一次见面之后就一直不对付了?
      林子肃说的水榭船舫在桃城的横江渡口。这条渡口的船只往来极为密集,是重要的海上互商之路的关口,所以渡口的人流数量也是极为繁多,几乎可以说是拥挤不堪。
      “这文儒公子,是个博学多闻,才望高雅的翩翩公子,我还听闻他生的比这女子还要好看,还有一句广为流传的“千金难买公子颜”说的就是这文儒公子。很多人就算是花高价都不一定能目睹一眼他的风采。”林子肃在前头带着路,介绍着这文儒公子如何如何的好看,有学问。
      谢安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他只是想着没事正好透透气,对于这些身外之物……谢安觉得自己也有一张好生容颜,并不为奇。
      到了渡口,前方的路被围堵的人群挡住了去路。拨开人群,被围着的正是停在岸边的几条船舫。船头上都站着个穿的花红柳绿的小娘子,生的柳叶弯眉,娉婷鸟娜,手里捏着个丝绢随着指间拂动飘飘荡荡,勾人心弦。
      这船舫和谢阳城的花满楼做着一样的生意,不同的是船舫里来的客人基本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或者达官贵人之类要高一点身份的人。
      江初烨一路上还是存心不满的,这种不满是对于林子肃这个人的存在感到没有任何道理的不满,但是看到船舫上那些个小娘子时,被这无限风光臊的捂着眼睛低下了头。谢安倒神色如常,不以为意。
      谢阳城没有这样的船舫,不过有个最大的青楼叫花满楼,平日里楼里的小娘子都会站在楼上招引着来往的人,江初烨每回听到那荡人的笑淫别说看了,他都羞的连耳朵恨不得都藏起来。
      人群堵了半天,也没放人上去。有些只是想凑凑热闹的等不及了就离开了,还有些仍不肯放弃的开始抱怨起来。
      就这时,那条最大的船舫上走出个老鸨,一手插着腰间,一手摆着丝绢,身子一扭一扭的走到船板上。
      “各位~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老鸨就一嗓子那么一喊,原本熙熙囔囔挤来挤去吵闹的人群竟然安静下来了不少,“今天儿,咱们文儒公子在这水榭船舫上办的冬日宴是想以文会友,只要是感兴趣的大家伙儿都能来!”
      待老鸨话一说完,人群里又沸腾了起来,男男女女都有着不少,不过还是男子占的要多一些。
      穿着打扮上也是有点贵气公子家的装扮,不像是普通人家的。
      谢安看着这场面,忍不住评判,细声细语说道:“这文儒公子没想到吸引多的都是男子。”
      林子肃听到他说的,咳了几下,附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听人说,他是龙阳之好,还是做雌伏的那个。”
      谢安挑眉,侧头看了眼林子肃,直言道:“有点东西。”
      谢阳城是算得上是民风开放的了,只是一年多没来,谢安没想到这桃城的开放程度都到了对于这些东西常挂于口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听说,城北那处还开了几家南风馆。
      见时候应是到了差不多,那老鸨手一挥,让底下拦着人群的奴才都上了船板,开始放人上船。
      船舫不大,肉眼看上去只有三层,能容纳的人有限,底下凑热闹的又是繁多,个个挤破了头都想上船,还有些几个连滚带爬的被挤下了水里去。
      谢安抬住林子肃的胳膊,扭头看向右侧,发现原本应当站在那的江初烨不见了踪影。
      林子肃看过来也察觉了到这一点,又看着已经快满人的船舫,心急劝道:“我们先上去吧,也许他已经到上面等我们了。”
      谢安点了点头,同意了林子肃的想法,这么大个人也不至于出什么事情。
      他原本抬着胳膊的手换成搂住了林子肃的腰,腾空踩了一脚不知道是谁的后背,借力朝船板上飞去。
      稳稳落地后,人群里也传来一声咒骂,不过很快就淹没在了人海里。
      这船舫没有甲板,从船板上去后就是第一层,是个船殿,里头摆满了座椅还有一张小桌,上面放着一样的糕点茶水都是免费供人使用的。
      往上的是一间间暖阁雅间,淡淡幽香飘散在附近,断断续续还传着匪夷所思、浮想联翩的动静,具体上面的人在做什么大家也都不言而喻。
      这往下的是最底层,是个膳房,船上的客人都不让下去,基本只有奴才和仆从才会下去。
      江初烨还站在下面捂着眼睛,等放下了手才发现自己和谢安他们被人群冲散了。
      他正欲要喊人,一抬头就看见两抹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飞出直往船板上去,然后一同进了船里。
      江初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了半天,硬是挤不到前头去,眼瞅着那船板要被人收了起来,他心一横,也用轻功而起赶在最后飞上了船。
      一层的船殿里也是堆满了人,江初烨看到的全是一个个墨发人头,干脆就想先去二楼找找看。
      二楼的两侧皆是暖阁雅间,中间是铺着红毯上面洒满了桃花瓣的廊道,细细闻还有着桃色桃香。
      这层来的人很少,江初烨走上来只是在碰到了两三个,往里走还能听到若隐若现、细细小小的声音。一开始,他还没听清是什么,离近了点之后臊的扭头就要逃。
      江初烨捂着眼睛刚一转身,迎面便撞上了个结结实实的东西,他叫着痛挪开手,入眼是一身紫色直缀长袍。
      他还没打量起面前的人,一声轻轻飘飘的笑音朗朗入耳,说道:“没想公子竟有如此癖好,是在下叨扰到了还望公子莫要怪罪。”
      男人声质清冽中带着微微沙哑,如漂浮的羽毛轻落在心间,荡起波澜。
      江初烨别过头低下来,咬着下唇,握紧的双拳在袖间颤抖,心念道:“这都是什么事儿!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了,再怎么解释也是越抹越黑。这人怎么还不走?存心要跟小爷我过不去是吧!小爷我才没有那种癖好呢!”
      不过,即使内心做着复杂的搏斗,表面上——他还是不想放弃挣扎……说道:“我、我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男人颔首,拉长了尾音,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轻轻在他的肩头拍了两下,说道:“公子放心,在下不会说出去的。”
      滚啊……江初烨想要骂人,想要暴躁的给面前这男人来两拳,早知道对牛弹琴还不如干脆直接走!好歹自己也听不到别人怎么想的了!
      这样想着,江初烨做足了心理安慰,呼出一口浊气,抬过头只是粗略的瞥了男人一眼,对方带着一张半狐面具,正似笑非笑的忖量着自己。
      他稍稍身子一僵,后退一步作揖说道:“这位公子,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男人并没有为难他,侧身让出道来,做了一个请的说势,说道:“若还有机会,再与公子叙叙旧。”
      江初烨扯嘴一笑,心念:“我叙你个奶奶腿的,咱俩最好永远别再相见!”——面上,甩袖离去,留下一道潇洒的背影。
      船殿内,所有人都均入座后,没了方才那般拥挤哄闹,江初烨扫了一眼便找到了坐在后排点的谢安和林子肃。
      船殿的前头有个台子,江初烨刚走到谢安位置身侧,那老鸨便扭着腰姿走上台子,扯了扯嗓子,喊道:“各位公子小姐们,咱们的文儒公子说了只要各位有人能过了他这三道题,便可以进暖阁满足他任何一个要求。”
      听到这,不禁引起台下公子,小姐纷纷议论,这话里话的意思就算是再笨也意味明显不过。
      任何要求……上来这的有哪几个人是带着干净心思的,仅仅只是想目睹风采?贪图身子才是他们真实的想法罢了。
      江初烨站一旁戳了戳谢安的手臂,弯下腰低声道:“你不会也想吧?”
      谢安闻言扬眉,恬不为意,说道:“来都来了,总不能干坐着吧?恰好我也有些好奇,这文儒公子究竟是何容颜竟能惹的如此多人前来。”他又道:“你方去哪了?寻了你半天也找不见你。”
      江初烨回想起不久前经历的事情,顿然一股子羞耻感涌上心头,还好这他是在阴影的地方不仔细打量是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耳尖也偷偷红起一小块忍不住叫人想要含住细细品尝这番。
      见人不说话,谢安胳膊肘推了推江初烨,那头还在想事的本人被这么一碰着实吓了一跳,身子抖了下,说道:“没、没去哪,我去楼上寻你们去了,没找着就下来了。”
      谢安侧眸打量了眼江初烨,不轻不重的“哦”了下,没再深究。
      江初烨的性子谢安拿捏着透透的,按照原本的走向他找到自己后定然是应该会扯着那粗嗓子抱怨一顿,才会平息。更何况谢安都主动把事情提出来,他还能一如反常。
      要么是遇到了什么事,要么就是见到了什么人。分散了他的注意。
      周围的视线说是暗了些,这对于谢安来说影响不是很大,只是方稍稍抬头无意撇了眼,那红透了的耳垂还是赤裸裸的引人注意。
      谢安抿唇嘴角微微扬起,心念道:“难不成这十几年的铁树要开花了?”
      谢安有种自己家养肥的傻猪要被人拱了的念头,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人群里的氛围已烘托而起,这面前的台子后还有个闺阁,最外层是晶莹玉珠串块的珠帘,后面垂落着层层白色轻纱帷幔,台上站着一老鸨,帷幔前两侧还候着两个婀娜窈窕、粉面红妆的小娘子,芙蓉出水般的笑容似有似无的勾着下面一些色心熏陶的男人。
      帷幔之后,一道身影绰绰,颀长清瘦,如松挺拔。一声温润的轻笑自帷纱曼曼后传来,似银铃般作响,余音袅袅。就是前头有再好的小娘子也会被这帷幔之后的影子给勾了去。
      众人还在回味这声笑,帷幔后传来一道温温莞尔的公子音,说道:“今日来的各位皆是客,若是无意比试的可自行寻去楼上,吃酒赏舞,美人作陪。若是有意者,拿下比试头筹的可入本阁内与在下一叙,在下定当也会满足其一要求。”
      谢安那头听完内心不由一笑,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收了起了笑意。这要是让他大哥知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文儒公子,究竟是何比试啊?在下已经等不及了!”说话的是谢安前侧的一公子,身上穿的是镶金锦袍,脚下是名贵皂靴,再好的衣料也压不住他浑身散着的痞子味。
      从谢安那头看,只看得到那人的侧脸,用江初烨的话来说给人一种看上去就很欠揍的样子。
      在座的其他人也都被他这话说的捂嘴直笑,这话的意味再明了不过,要换作是个旁人指不定已经跳起来同他打起来了。
      帷幔后的人听到他的话,也不过是发出一声哼笑,在外人听来不过是陪笑,但谢安却是听的这笑中蕴含着一缕寒意。
      不由他多想,帷幔后的人又说道:“这比试,便是回答在下三道题——何为爱?何为情?何为欲?谁答得好谁便是头筹。”
      题一出,引来众人哗然。
      方才的那人又率先说道:“男欢女爱便是爱,各需所求便是情,想要了便是欲。”
      他这话出口,在座无不都抬袖掩笑,而那人竟还不觉得自己是在哗众取宠,反而再三言语撩拨那幕后之人。
      在一旁的林子肃歪着身子靠向谢安,低声道:“那人是临安侯的嫡长孙,王晟。临安侯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溺爱有加,只要不是什么出人命的事基本都惯着他。”他又低了几分说道:“听人说,这临安侯是当朝淑贵妃的表哥,幼年时对贵妃娘娘多有照顾所以陛下才封了他侯爵之位,可世袭罔替。”
      谢安看着那人心想道:“干娘要是知道她表哥有这么一个孙子,估摸着得气死。”眼神也紧接着再次看向帷幕,这次那里头并没有传来任何动静,而后又有几个公子、小姐也纷纷说来。
      一小姐道:“白头偕老便是爱,情深意重便是情,七情六欲便是欲。”
      一公子接道:“在下认为,天长地久便是爱,一见钟情便是情,延续香火便是欲。”
      说完,殿内安静了片刻,就在还有人欲要起身说道时,帷幔后的人先行开口,朗朗问道:“那位站着的公子,你觉得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寻着那人说的话,将视线都落到了在场里唯一站着的江初烨身上。
      坐着的谢安和林子肃都带着点诧异的目光侧头看向江初烨,两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全然不管江初烨的“死活”。
      被这么多人盯着,就是再尴尬江初烨也不好拂了人面子,硬着头皮结结巴巴答道:“在、在下觉得,对、对酒当歌不离不弃是爱,非亲非故却、却能生死相交是情,至于欲……”江初烨联想到了什么,脸色羞愧略低了头,道:“各、各取所需罢了。”
      他人不知道江初烨指代的是什么,但是谢安听懂了,他说的——是关于他们两个自己之间的事。多少个夜晚他们在屋檐上喝着小酒,谈着人生几何,他们非亲非故可却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生死与共……记忆涌上头,谢安笑了。
      虽然面上常常厌烦这个人,但谢安从不后悔过有江初烨这个朋友,这个兄弟。
      又是静了半响,原当终于可以逃过一劫的江初烨刚要松口气,帷幔后便传来轻轻飘飘的掌声,随后是低沉的呵呵一笑,道:“我看公子有些眼熟,可愿入阁一叙。”
      还以为又是一个没戏的众人,在听到幕后人的话都流露出一副惊愕之色,看着江初烨都有着明显的妒忌。
      就连江初烨自己都没意料到,还怔在原地一动不动。还是谢安催促了几下,他才僵硬的抬起脚向前走。
      “哎呦哈哈哈,恭喜小公子,获得头筹。”老鸨笑着脸,急忙下台来迎,江初烨生硬的扯了扯嘴角,心想着这头筹我也没想要……
      小娘子拨开珠帘轻纱,江初烨跟着走了进去,离那道绰绰身影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莫名的提了起来。
      江初烨站在最后一层轻纱帷幔前停下,只是惊鸿一瞥,那胜过女子般的容颜若隐若现,动人心弦,他下意识咽了咽喉,只听对方颔首,随后伸手向内阁摆出,道:“小公子,还请随我来。”
      这个暖阁不大,穿过帷幔后再经过一条长廊便到了另一个雅间里,此时的房间内还坐着一人,手里捧着一本书,另一只手端着茶几,听到外面的动静时才抬起头。
      雅间外还关着一扇门扉,那人将江初烨带到了门前,说道:“文儒公子就在里面等着小公子,在下就先出去了。”
      反应过来对方说的话,江初烨“啊?”了下,道:“你、你不是文儒公子?”
      那人淡淡一笑,回道:“小公子说笑了,我……”话还未说,雅间里传来一声轻咳打断了他,那人稍一愣,婉转了话语,道:“小公子快进去吧,莫要耽误了良宵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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