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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国丧依旧轰轰烈烈地行进着,一波未平一波起。

      御察使拿了捕纸找上建威中郎将秦赋,种种功过按下不论,独独一条就够带走他了——他是清流派的主心骨。

      秦赋没作他话,面目表情地挣开来拿的人,阔步向前。

      “慢着,”来人亦是御察使的官服,秦赋对他毫无印象,倒是一旁的御察使皱起眉头,按下脾气等他说完:“建威中郎将尸位素餐、鱼肉百姓,非但不念陛下提拔之恩,反倒歹事做尽,败坏天家之德。”

      秦赋也没想到自己混账如此,当即面色一变,旁边的御察使也站不住了,刚要出声就被打断:“现押入天牢,桩桩件件,一一了算。”

      秦赋:“……”

      他宣完捕纸上的状告,掸了掸衣袖上的灰,转身看着同僚:“献耒,你可有异议?”

      献耒还算恭敬地取了他手中的捕纸,上面确实押了御察使的章。

      “诠御察秉公办事,你我同出一司,自然无异议。”

      于是秦赋就这么被一头雾水地押进了天牢。

      天牢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要么是民间大害,要么是在职期间败坏至极,总而言之都是某种意义上的穷凶极恶之辈。

      当然,审讯的程序也较其他地牢更仔细更谨慎些。

      反正秦赋暂时不会被随意盖个名头拉出去斩了。

      与此同时,京兆尹家的千金失踪了,在这个多事之秋本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因与太子有了婚约,一时也算是惊动了不少人。

      京中局势再乱,也有那么个角落岁月静好。

      李枕旭一手捧卷一手斟茶,炉火上的小壶烧开了盖,余意伸手要去拿,被他轻轻拍开,用一旁的锦帕覆上把手拎起。

      余意噘嘴不满,却也没说什么,从袖里掏出两颗糖,想了想分他一颗。

      “你给我装了多少糖,怎么吃也吃不完?”

      李枕旭翻书的手一顿,捡起桌上的糖块撕开糖纸扔进口中,“是吗?原来你这么喜欢吃糖?”

      “是啊,小时候怕坏牙老是不让吃……”她的话音无端落下,“咔嚓”一声咬断嘴里的糖。

      “怎么了?”

      余意的眼尾上挑,眉头也高高吊起,颇有几分嚣张跋扈的意味,说出来的话却泄了气:“我讨厌她,但我居然就是她。”

      “为什么讨厌她?”

      她被问得一愣,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糖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谁知道呢,许是因为你们都喜欢她吧。”

      两厢沉默间,纸鸢快步走了进来,“王爷……”

      他云淡风轻地翻了页书,“我一个闲散王爷,不见客。”

      外面的人也不等回音,直接跨过门槛单膝跪地,铿锵道:“王爷回京多日,属下才来接见,望王爷莫怪。”

      李枕旭皱起眉头,给纸鸢递了个眼色。

      “又赶我走!若是她,你会赶走她吗?!”余意怒气冲冲地跑开,纸鸢匆匆跟上。

      初来乍到的人脑中一炸,把头埋得更低,生怕自己听了什么不该听的。

      上位的人倒是面色如常,没看他一眼,“我非君,你非我臣,不必如此。”

      那人身形一滞,抬起头来仰视他,“王爷,属下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深知您有雄才大略,只是迫于……”

      “于刃。”

      他合起书卷,沉声道:“慎言。”

      于刃想起当年二人金戈铁马,后来自己留在京中升任,这人却敛起一身的羽翼,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李枕旭看他一副忍辱负重地委屈样,叹了口气,“坐吧,我没有看人跪的毛病,”他心思微转,问于刃:“是不是那帮老家伙让你来的?”

      于刃时任京部侍郎,几经浮沉落在这个位置上,说高不高,说低也太菲薄,颇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意思。

      好在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扎实。

      他屁股还没坐实,乍一听这句问面上僵了僵,便听这位爷道:“那你还是继续跪吧。”

      于刃也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被这么一来一回,还是委屈着打算跪回去。

      “行了,”李枕旭觉得自己一见到这些旧人,年少时捉弄人的毛病就开始回魂,掩唇笑道:“怎么只长岁数?”

      这句打趣算是让于刃听懂了,他嬉皮笑脸地抠了抠头,“没变的是王爷。”

      还是那么欠。

      两人相视一笑。

      “好了,”李枕旭正色道:“这摊子事本王不想管。”

      于刃万万没想到还有这茬,愣怔道:“那您来京中是?”

      ”看本王的小舅子能不能应付,不能的话给他搭把手。”

      于刃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一拍脑袋喜道:“原来如此,不知王妃是哪位佳人?”

      李枕旭笑出眼纹的脸耷拉下来,喝了口茶淡淡道:“骗你的,没有什么王妃。”

      “啊?”于刃明明看他喜上眉梢不似作假,又突然来那么一句。

      榆木脑袋转了一圈,转到刚刚拂袖而去的女人身上,自以为其中怕是有什么不好对外人言的隐忧,当下便客随主便地闭了嘴。

      憋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道:“太子凉薄,天家寥落,得有人出来主持大局……”

      李枕旭闻言没反驳,给他也斟了杯茶。

      半晌,他道:“党争从来如此,血流成河,我出面难道就不同了吗?”

      于刃缓缓摇头,沉重道:“非也,太子全凭好恶,不问功过,就是杀得满朝文武一个不剩,他恐怕也不会眨眼。”

      李枕旭对这个后来居上的储君没什么印象,他离京之前李宸也才不过十岁,是否同席已经记不清了,隐约远远地看过一眼,只觉羸弱得不堪一击。

      近来发生的事他虽然退避三舍,也不是不曾耳闻……看来确实是时过境迁了。

      就算如此……他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于刃,“本王来京,没想到要瞒天过海,只是你们消息过于灵通了。”

      他意犹未尽地收了声,等着人来认领。

      于刃知道瞒他不住,未曾想如此快就摆上了桌,当即面色难堪得说不出话来。

      李枕旭体恤人时是真体恤,敲打人时是真敲打,他不言他不语,看谁耗得过谁。

      于刃又老老实实跪回去了。

      “王爷,属下就都招了吧,这些年属下们就没真要放开您的打算,”他咬紧牙根,顶着千钧重的目光悍然道:“千军易求一将难得的道理您比我懂,但一君更比一将难求千万倍,王爷胆识过人文韬武略无不精通,驭下有帝王之术,如此难得,若要……”

      李枕旭一掌震碎茶盏,将他的大逆不道一并拍散。

      “本王有不俗之才,”他揪住于刃的衣领拎起他,“就该背上天下之大不韪吗?”

      于刃满头大汗,目光不偏不倚地直视道:“为了肱股之臣,为了天下百姓,奸人口中的‘天下之大不韪’不信也罢。”

      两人无声对峙,他将人一把扔开,冷哼道:“你倒是比本王活得明白。”

      “不敢,”于刃稳住身形,不卑不亢道:“王爷心里早就有数,只是过不了自己那关。”

      谁都知道李枕旭与驾崩的皇帝一母同胞,同吃同住,若不是骨肉至亲深情厚谊,他怎会强压心意,寥落离京。

      李枕旭神色复杂,摆摆手让他滚。

      “给本王几日。”

      于刃拱手道:“王爷大义。”

      走之前他回头看了看案上粉身碎骨的茶盏,目光炯炯道:“下回我来,给王爷带个更好的。”

      李枕旭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直到袖边的瓷片砸落在地,他方回过神来,望着皇宫的方向动了动唇。

      “皇兄……”

      他知道他皇兄的死有蹊跷,可他答应过“不问太平成康半分,不踏庙堂深宫半步”,自然没有资格去过问此事。

      事到如今……世道如今……

      他这边在往事里没惆怅完,那边的纸鸢慌乱闯来,抖着嗓子道:“不好了王爷,小姐把自己关在房里,等奴婢冒昧而入,房里已经没了人影……”

      她神色恐惧,“奴婢找遍了每一个角落,都没有……”

      他强自镇定,安抚道:“别自乱阵脚,或许她就是自己赌气跑了,本王这就派人去找。”

      纸鸢泪如雨下,捏着手跟在他身后。

      她之所以如此惧怕,不是怕李枕旭的淫威,她被选来跟在钟世吟身边,不只是因她聪明伶俐,还因为钟世吟曾在街头替她赎身,后来兜兜转转,她已不记得纸鸢是谁了。

      “不会的,不会的……”纸鸢低低地安抚自己,生怕钟世吟被有心之人拿去利用。

      李枕旭平日里都会在周围安排几个暗卫,做个防范。

      独独今日将他们都派了出去,自己身在京中,又处在多事之秋的档口,他不免身不由己。

      纸鸢眼神一凛,拽住他的袖口,“会不会……是刚才离开的人?”

      “不会。”

      他的回答没有半分犹疑,“他们明白威胁本王,只会适得其反,没必要多此一举。”

      ”原来如此……“她撤开手,请示了几句出门去找。

      李枕旭立马着人去找,将可能的地方从记忆里一一扒拉出来,说着说着,他的心头浮上一层阴翳。

      ”主子?”

      “……去吧,一路上多看看。”

      真像是找孩子。

      他转身立在檐下,将脑中的念头甩出——就算是她醒了要离开,他也要确保她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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