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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幼兽之争 ...

  •   约莫十年之前,一位不速之客走进了云鬼宗的地界。
      这是一片世外桃源,有天然屏障,也有法术和游魂做门卫,从未有外人靠自己的双腿走进来过。然而路廖负手而行,穿过所有防卫,身后还跟着一个金红头发的小孩。
      他停在了宽阔的院子边缘,就像知道那里是分界线一样,语气礼貌地向离得最近的弟子招呼道:“劳驾,我想求见宗主。”
      挑水的、打闹的、练功的弟子在尖叫声中尽数逃离,他就站在原地,那小孩站在他身后,也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众人的反应。路廖伸手抚了下她的头,低声道:“这很正常。”
      “他们都在害怕。”幼时的池飞鹄道。
      “因为他们很少见外人。”
      一名女子逆着众弟子逃离的路,自聚落一般的房屋中穿行而来。她脚步缓缓,剑鞘背在背上,每一步都有着极强的坚定。她还离得很远,路廖便已经低下头,双手拢起,行了个长久的见面礼。池飞鹄不知所以,学着师父的样子,也同样行礼。
      那女子在离二人一剑之遥的地方停下,并不作声,只是看着二人行礼。沉默之间,池飞鹄的胳膊逐渐酸了,身体也抖起来,一个趔趄,撞在了师父腿上。路廖这才抬起头来,一手扶着她,一手收在身前,道:“冒昧来访,望请见谅。”
      “既知冒昧,大侠又为何不自报家门?”
      女子的声音温润,却有着不可侵犯的威严。一双杏仁般的眼睛扫过路廖腰间,又看向他的手,最后在小孩的金红头发上停留。
      “在下路廖,这是小徒飞飞。我们来此,是有事想要求教云宗主。”
      池飞鹄朝着她颔首行礼,眼睛盯着她背后的长剑。女子察觉到她的视线,态度变得缓和了些,开口道:“宗主正在闭关静修,不便外人打扰。”
      “我既不是空手前来,也不会空手离去。”路廖神色平静,缓缓道:“烦请转报云宗主,我并不介意就在此地等待出关。”
      说罢,他便闭上了眼,颇有就在这里站至天荒地老的气势。女子微微垂目,又扫了一眼被拢在身侧的池飞鹄,转身走向了最高的那间小楼。不过半晌,虚空之中便凭空冒出一个声音,似是直接在脑内响起,道:“二位,请进罢。”
      池飞鹄抬头看了一眼师父,而师父的手适时地松开了。她跟着路廖向前走去,仍是不急不缓,负着双手,气定神闲。她的眼睛一扫,便发现从许多角落和墙后,都传来探究的目光。有一道视线格外明显,她停住脚,转过身去,看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正挑着眉、肆无忌惮地看向自己。那女孩身后,站着一个同样审视着她的男孩。
      “飞飞。”
      师父唤她,她立即转头、快步跟上。那一男一女伸着脖子、看那头过于耀眼的头发消失在宗主的修炼阁门后,只剩下四下的议论声。
      这就是云瑚和云应与池飞鹄的第一次见面。

      走上几层楼梯,两人来到一间关着的门前。方才的女子等在门外,见二人来了便低声道:“宗主,人到了。”
      “多谢,寻初。带人进来吧。”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是从门内。女子推开门,池飞鹄顿时眯起眼睛,因屋内几乎一片漆黑,只有一条窄窄的日光,从侧面的墙上打过来,刚好将最深处的人影遮去。路廖站在门外,对着看不清的人行了个礼,道:“参见云宗主。”
      “路先生既不是凡人,又为何行这般凡礼?请坐。”
      方一进屋子,光线便骤然变强。池飞鹄皱着脸看去,见是那女子将一扇窗的窗板打开了,此时屋内大亮,最深处的人影顿时看得清了。
      那是一位人如其声的女子。她盘坐在宽大的躺椅上,身体向后倾斜,身上只着宽松的袍子,在胸下腰间各用披帛系了一圈,呈交叉状,余下的部分便随意垂在一边。与着装的随意相反的是密密麻麻的珠子,颈上手上、甚至脚腕也缠着数串玉珠,盘起的长发上则是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珍珠,每一颗都洁白圆润、大如鱼目。而她手里则托着一个铜制的巨大莲花,花和茎中空,形成一个装东西的容器。
      “在下云丹心,此处的宗主。”
      如一尊慵懒的观音像,她开口道,同时双眼穿过空气中的灰尘,落在路廖脸上。
      不等任何回答,她又道:“路先生认识我。”
      路廖神色不变。“正是。”
      她点头道:“而我是第一次见你。”
      路廖仍道:“不错。”
      她又问道:“若我否定呢?”
      路廖淡淡答道:“真亦假时假亦真,云宗主与我总归不是毫不相识。”
      她笑了起来。
      路廖微微颔首。“此次前来,是想借贵宗之力,得知一件事。”
      “何事?”
      “我的结发妻子可曾入了轮回?”
      她脸上笑意不减,反问道:“路先生准备以什么换取?”
      路廖伸手掏出银票,放在桌上。
      她看也没看。
      路廖复又从怀中取出一片金叶子,放在银票之上。
      她发出一句失望的叹息,道:“收起来。”
      他没有动。“云宗主想要什么?”
      “我要答案。”
      “什么答案?”
      “路先生关心发妻是否入了六道,那为何你却不在八卦五行之中?”
      池飞鹄听不懂,她只看到师父脸上出现了一瞬的犹豫,随即师父转向她道:“飞飞,你先出去吧。”
      她摇了摇头,因她觉得不该让师父一个人留下来。路廖伸出手,拍了下她的头,重复道:“去吧。”
      云丹心的声音同样响起,嘱咐一旁的云寻初道:“寻初,去给这孩子找些吃的吧。”
      两人同样被赶出了房间,门在身后关上了。池飞鹄抬头看向身旁的女子,云寻初抿了下唇,问她:“想吃些什么?”
      她只回答了一个字。“肉。”
      云寻初点点头,带着她走下小楼,让她在门口等着,便匆匆离去。池飞鹄呆站着,一头金红头发在太阳之下流着红铜般的光亮,仍有许多眼睛好奇地打量她,她视若无物。
      有什么东西扑腾的声音吸引了她,是只纸折的青蛙,在墙角乱蹦着,倏地不见了踪影。她跟了上去,那青蛙跳过一个又一个墙角,最终消失在一片田埂上。
      有两个人在田埂边,是刚才的女孩和男孩,纸青蛙拴着一条长长的草叶,在男孩手上安静地待着。她看向二人,并不说话,只觉得他们长相十分相似。
      “我叫云瑚,他叫云应。”那女孩看着她发话,“你叫什么?”
      池飞鹄没有应声,她并不知道这两个人要做什么,但感觉到他们并不怀好意。
      很明显,面前的两人从来没被人这样无视过,云瑚的眉毛拧起来,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找我来?”她终于出声,却是一句反问。
      “你擅自跑到这里来,很没礼貌。”云应在姐姐身旁笑了笑。
      “所以我们得教训一下你。”云瑚在弟弟身旁扬着脸。
      池飞鹄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但她明白了一件事。于是她低头、挽起袖子,如师父教的那样,并起双指,将气凝在指尖。一瞬间,就点了云瑚腿上穴道。
      感觉到腿不能动了,云瑚惊叫起来,险些摔倒。云应伸手拉住她,然而池飞鹄已经从对面撞了过来,没用轻功,只是肩膀的冲撞,因此两个人一齐大叫着、倒在了地上。
      这宗门里哪有人会这么对待姐弟俩?云瑚腿动弹不得,手却还动得了,拉扯着把池飞鹄拽倒在地、也不顾形象,二对一地厮打起来。
      小孩子的战斗是很原始的。云寻初拿着两个馅饼回来时,没在修炼阁门口看见金红头发的小孩,只听见混乱的叫声,从田埂那边传来。她快步赶去,映入眼中的是打成一团的三个孩子。池飞鹄被两边扯着,头发已经散开了;云应躺在一边,似乎已经认输;而云瑚则还咬着池飞鹄的肩膀。
      她高声喝道:“还不住手!”
      哪有人会听她的。池飞鹄抓着云瑚的胳膊,头向后仰去、随后重重地砸在咬着自己的脑袋上。一声闷响,云瑚倒在地上,捂着头缩成一团。池飞鹄站起身来,揉了揉肩膀之后,便弯腰拽起两人的衣襟、用力地向前拖去,要把他们扔进田地里。
      她的胳膊被用力地拽开了。云寻初恼怒地看着她,她脸上的狠戾之色并未消散,如一支箭,仍在弦上。她没松手,压着情绪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想教训我,但他们很弱。”
      池飞鹄毫不留情地开口道。云寻初的声音提高了些,对着地上两人问道:“是你们先寻衅?”
      “云瑚的主意。”云应闷闷地躺在地上装死,“说他们不按规矩来,就得这样。”
      罪魁祸首的云瑚仍旧抱着头,在地上小声地啜泣。池飞鹄下手毫不留情,这撞一下的力道,若不是她们二人脑袋都够硬,非要有一个裂开不可。池飞鹄这会也站得摇摇晃晃,脑子里嗡嗡直响,撞过的地方早已肿了起来。
      云寻初绷着脸,蹲下身将云瑚扶了起来。这一下倒好,云瑚登时放声大哭,五脏六腑都压碎一般用力嚎啕着。池飞鹄觉得莫名其妙,皱着眉便打算离去,一转身,却见师父和云丹心已然朝着此处走来。
      路廖的眉毛同样皱着,却是伸手先拂了拂她脸上身上的灰土,问道:“怎么回事?”
      “他们想和我打,我就打了。”
      “你怎样打了?”
      她伸手做了个点穴的姿势。路廖轻叹一声,将她身体转向云瑚。“去解开。”
      “我做错了吗?”
      “做错了。”
      她便不再言语,走上前去,解开云瑚的穴道。云瑚一下子跌坐在云寻初怀里,口中仍哭着。路廖摇摇头,转向身旁的云丹心道:“小徒不懂事,多有得罪。”
      云丹心脸上始终是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听了这话,她哈哈大笑起来,道:“得罪人的是这两个小娃,怎地反而你请罪来了?寻初,看来你我之间的赌约是你输了。”
      云寻初垂着眼眸。“是。以后我会不那么溺爱他们的。”
      池飞鹄仰头看着路廖,头上的肿包十分显眼。路廖伸手摸了摸,道:“你仍是做错了。比试讲究点到为止,你做得太过。”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便弓起手指,弹在她额头肿包上。只不过轻轻一弹的力道,却发出一声脆响,池飞鹄只觉似是被锤子猛打了下,飞出去几尺后、倒在地上没了意识。
      “路先生,做得太过了。”
      “不这样做才是过了。”
      “说得是。他人家事,我不该多嘴。”
      云丹心仍是那副看热闹的表情,看着他走过去,把徒弟抱在怀里。一头金红头发顺着衣袖流下来,无力的羽翼一般。云瑚云应见了这架势,已吓得说不出话,只往云寻初怀里躲了躲。
      等到池飞鹄醒过来,已是两日之后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全力脑瓜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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