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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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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今夜是邑城半年一次的花灯节,街上人山人海。
要不怎么说这邑城繁华更甚上京呢?上京的花灯节一年才举半一次,却并非所有人都有这荣幸一览芳华。
而在邑城,所有百姓都能其乐融融地共襄盛举。
形色各异的花灯在微风中摇曳生姿,投下色彩斑斓的光影。鲜花和彩带布满街角,小贩们临街叫卖,兜售着各种各样的美食,与花香混杂在一起,叫人心生愉悦。
行人们戴上图案各异的面具,仿佛走入了另一个世界,彼此间不再区分身份地位,击鼓声、欢笑声连成一片。
贺韫一袭玄衣静静立于岸边。
此处未设花灯,只是立了一根旗帜。湖风吹过,旗帜刚好飘起挡住街上的亮光,投下一片暗影,贺韫得以隐匿于此。
他收到端王的消息,今夜戊时,宣荣侯府的二公子沈天佑将在画舫上会见上京来的客人。
此次贺韫并非孤身前来,端王还派了凌云凌风与他同行。
凌云凌风本是两兄妹,从小便父母双亡,濒死之际被端王救下,培养成密探,一直在大南各处走动,打探情报。此番他们二人先贺韫三月便前来邑城,因此了解到的信息比贺韫要多。
凌云不爱说话,与贺韫见面时也只是点头行礼。她素来单独行动,此时正安静地站在对面茶楼之上,观察这边的局势,以方便接应贺韫和凌风二人。
贺韫算了算时间,戊时将至。
圆月被几片乌云遮住,湖边飞来几只乌鸦,在杆头聒噪了几句又飞走了。
但这几只乌鸦还远不如贺韫身旁这个人来的聒噪。
“白羽说你今年才十九岁?”
“嗯。”
贺韫闷声回应。
可这短短一个字像是打开了凌风的阀门一样。
“你这么年轻,就武功高强,改日应当切磋切磋。”
“你本富家子弟,怎么放着荣华富贵不要,来做这种危险之事?”
凌风虽压低了音量,但嘴里没停。在贺韫听来就像和尚念经一般,传到耳中便成了一曲无休无止的噪音。
贺韫无奈,想抬手封住他的哑穴。
他一时间理解了凌云为何不爱言语,对凌风这种给点洪水就泛滥的人,沉默不语才能堵住他的口舌。
但贺韫想错了,别人沉默,也丝毫影响不了凌风竹筒倒豆子。
“你是第一次来邑城吧,那你可不知道,这……”
“嘘。”
贺韫抬眼看向画舫入口,轻声制止了他。
“鲶鱼入水了。”
上次贺韫与沈天誉在藏月楼有过一面之缘,虽说这沈天佑和沈天誉同是宣荣侯大夫人所出,二人却不如贺韫所想的那般相似。
比起那小侯爷沈天誉,沈天佑倒是要沉静许多。
他一袭墨袍在斜前方引路,一副毕恭毕敬之态。微微委身与身侧之人交谈。
那人负手缓缓而行,虽拄着一根金杖,似是腿脚不太灵便,但一看那走路的架势便知常年位处朝堂之上。
他身着常服,身形与寻常人并无二异,可腿起脚落间,那官靴上醒目的翠玉在提醒着旁人,他的官位不低。
二人相谈甚欢,那人甚至还伸手拍了拍沈天佑的肩膀,满是赞许之意。
看来这事与上京确实脱不了关系。
湖面微风四起,击鼓的杂耍人许是行到湖边,鼓声伴着风声飘来,贺韫完全听不清二人在聊些什么。
他定了定神,正准备再仔细听听,却听凌风开口道:
“他们在说,这次的货物主子很喜欢。”
“下次换一批更新鲜的。”
显然是和那运送的孩童有关。
眼前二人已抬脚前后进了最大的那间画舫,贺韫拍了拍凌云的肩膀,示意他们该行动了。
随沈天佑二人同行的有三名侍卫,皆是身材高大健壮之辈。待二人进入画舫之后,便笔直地守在帘外,不容任何人靠近。
舫身缓缓移动,贺韫和凌风对视一眼,两人悄无声息地钻进漆黑的水中。
画舫门口有侍卫把手,他们需要绕潜。贺韫屏息能超半个时辰,但没想到凌风的潜水技术也不容小觑,跟着贺韫潜了这么久,也没钻出来透过一口气。
在水底看到巨大的灯光越来越近,贺韫做了个手势对凌风示意,二人心有灵犀一般钻出水面,飞快换了一口气,又迅速潜入水下,只留下两圈小涟漪湖面散开。
看守的其中一个侍卫被吸引了视线。
“那边好像在动。”他指给身旁的人看。
另一名侍卫走到栏杆旁边,朝适才贺韫和凌风换气的地方看了一眼。
“没什么,夏夜炎热,鱼跑出来换气而已。”
最先开口的侍卫默了默,没再做声。
贺韫和凌风很快潜到画舫后面,这画舫上不止一间房,每扇窗户都亮着灯光。
贺韫目光飞快地来回巡视,终于在其中发现一间房透出来的灯光要比其他房间稍暗。
虽然整个画舫灯火通明,可这间想必是多了两人,自然是要暗一些。
贺韫手脚麻利地爬上画舫,凌云默契地紧随其后。两人悄无声息地行至窗前,零零碎碎的人声透过窗缝悉数钻进贺韫耳中。
这声音尖锐柔弱,却透着不可抗拒的霸道。
贺韫脑中顿时如闷雷炸开。
他匆匆将窗棱抬起一条微不可察的细缝。
眼前端坐于茶榻之上与沈天佑谈笑风生的那张脸,就是化成灰,贺韫也无法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