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之迎新春》秋景长

64、荣禧堂

　　贾母要放王夫人出来，贾赦心中虽不愿。但到底侄子侄女儿俱是亲的，贾赦也是一般心疼。因便不说话了。

　　贾母正是知道贾赦是个心软的，才指着孩子说话。

　　这会子见贾赦果然不言语了，贾母面上便带了些许笑意。

　　“凤哥儿，你姑母前翻做错了事，好在发现的及时，倒也不算铸成大错。”

　　“你如今也好好儿的生了茂哥儿，这般康健。看着你叔父和你大姐姐的面上，便叫她出来吧。”

　　见王熙凤只低着头不说话，贾母面上神色微微一变，接着道：

　　“你放心，这府里还是你们的。今日我便做主，老二迁出荣禧堂，将正院还给你兄长。以后，便是王氏出来，也不许管事，只叫她看顾孩子便是了。”

　　贾母这话却是将大房架在了半空。

　　名正言顺的住在正院，大房自然是想的。但府里这般情势，其实贾赦并没有十分的着急。

　　今时不同往日，自那时贾赦发落了一众奴才，虽还在东院住着，却无人敢因此，轻视大房了。因贾赦在府中威仪日盛，其实并不如何在意住处了。

　　但贾母以此作为交易，实在叫贾赦心中不耐。只是话说到这个份上，若再不松口，便有些说不下去了。

　　因贾赦便站起身：“既是老太太怜惜孙子孙女，我们也无话可说。”说完也不等旁人说什么，自顾便出去了。

　　王熙凤一顿，面上便端上了合宜的笑，“姑母是二叔家中主母，一切皆有老太太同二老爷做主。我们做小辈的，只听令行事罢了。”

　　贾母微微颔首，到底是不愿看着大房，在府中一家独大。依旧命人请了王夫人出来。

　　只王家女都不是善茬，王夫人叫王熙凤吃了那样大的亏。这几年好歹是拘在房中念佛，才安稳些。

　　而今却又出来了，王熙凤真能放下之前的事情，再同她做一对好姑侄吗？

　　当然，各人的想法只在心里，旁人不能尽知。

　　只说王夫人这次出来，却是安生。

　　贾母房中的玻璃领了差事，去的王夫人房中传话。

　　玻璃去的时候，王夫人正素服在佛前拣佛豆。

　　见了玻璃过来，忙站起身，恭敬请了她进来。安静听玻璃将话说完，王夫人先念了一声佛，才答应下来。又朝着贾母正房的方向行礼。

　　再一听说元春的好事，更是喜得连连念佛。因也不耽搁，忙换了衣裳，到贾母房中磕头。

　　“媳妇自知罪孽深重，本该一生青灯古佛。只惦记着两个孩子，才含羞出来。老太太慈心，媳妇无以为报。”说着便深深的拜下去。

　　贾母打量她几眼，才叫了起来。

　　“你作孽，只是孩子无辜，因才叫你出来。昨儿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你们一房便将荣禧堂让出来，还给你大哥。你们的住处，便听你老爷的便是。”

　　王夫人依旧恭敬应下，“早该如此的，原是我们无礼了。过会子我便同大嫂子请罪。”

　　“这倒是不需。你大嫂子不是那样计较的人。”贾母手指微微一缩，盯着王夫人的眼睛，缓缓道，“你们房里的事情，如今正是你媳妇同三丫头照管。我见着她们有商有量的，竟是一丝不乱，你竟不用太过操心才是。”

　　“是，媳妇都听老太太的。”王夫人面上一丝表情也无，愈发淡然，竟真的如同庙里的菩萨一般。

　　贾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将府里准备的礼同她细细说了，叫她再有想带着的，便自己回去添上。

　　王夫人好生答应了，贾母才遣她回去歇着，明儿带着礼品去安礼王府。

　　王夫人又恭敬行礼，方才退下了。

　　鸳鸯极得贾母信任的，只在房中伺候。

　　看见王夫人缓缓退出去了，方过来扶了贾母，“老太太这次可以放心了，二太太如今看着却是释然，眼见着与以往不同了。”

　　贾母面色疲惫，不置可否的摆手，“且看着吧。”

　　鸳鸯口中细细安慰着贾母，扶着进去歇了。

　　却说王夫人，自贾母这里回去，紧着便去了贾政处。

　　贾政虽不喜她，但贾母既然发话了，便也好生将人请了进来。两人对坐着说话。

　　贾政最是端方的性子，看着王夫人这般恓惶，倒是也心软。因也不说旁的，只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你此番出来，乃是因为元儿的喜事。老太太怜惜孙儿，才力排众议，接了你出来。你以往那些蝇营狗苟的东西，再敢拿出来。叫我知道了，必要请了大哥和珍儿来说话的！”

　　这便是说，若王夫人在犯，必要休回去的。

　　王夫人沉默一瞬，便木着脸回话，“老爷多虑了。这些年，我只盼着我的两个孩子一生顺遂，旁的再没有了。”

　　贾政喉中挤出一个单调的音节做应答，“这般最好。”

　　“老爷往常不喜我，从不听我辩解的。只是这话，我还是要说的。我所做一切，皆是为着两个儿女。以往是我无知无觉，以致被下人蒙蔽，才做出这般大的错事。如今我已经知道了，再不如此的。”

　　她一气儿说完，贾政只沉默的听着，也不说是信还是不信。

　　等着她说完了，方才开口，语气不带一些儿起伏，“昨儿老太太已经提了，咱们如今正占了大哥的地方，早该腾出来的。你便将你的东西收拾收拾，咱们便搬出去吧。”

　　贾政轻飘飘的看一眼王夫人，“大哥素来孝悌，知道老太太喜欢阖家和乐，便选了梨香院给我们住。那是先时父亲养病的地方，又清净又体面。便是我们都搬过去也住得下的。此是大哥的情谊，你莫要生出怨怼之心。”

　　王夫人亦是答应下来，“方才老太太已经说过的。大哥是家主，我们自是不该有二话的。便是咱们房中的事情，我观珠儿媳妇同三丫头管的极好，我也不插手的。”

　　“我此番，还是那话，只为着两个孩子，旁的再不管的。”

　　贾政闻言便皱了眉，“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三丫头竟不是你的孩子不成！她小姑娘家家的，在府中本该是最尊贵体面的。如今劳心劳力的替你管家，你竟还在意这些！”

　　王夫人眸子闪了闪，嘴角便挂上了些许笑意，“是我想差了。三丫头是极好的，又孝顺，又能干，色色周到，我哪里有不疼的。这不是想着，她如今还小，我便想着先照管元儿。便是宝玉同环儿也是一样放在后面的。”

　　贾政眉头微松，也不深究这是不是她心里话。到底隔着一层，能这样也算是不错了。

　　因也不同她在这些上面纠结，“如此便罢了。”

　　“只这几年，大嫂子常日待着几个孩子都是一般的，你竟是要过去谢一番才是。”

　　王夫人忙答应了。

　　见贾政拿了书在手中，知道这是不愿再说了，便告退出来。

　　从贾政的书房回到正院，王夫人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却不急着进去。只怔怔地看着这样富丽堂皇的荣禧堂。住了这些年，这就要搬出去了！

　　好一会子，方回了东边的厢房，看着丫头们收拾东西。

　　她以往得用的周瑞家的，随着她坏事，便被拿了，如今早不知去了哪里了。倒是房里伺候的丫头们，难得竟一路跟着的。

　　只金钏儿玉钏儿姐妹两个如今年龄也到了，前儿她们老子娘进来求了恩典，要家去配小厮的。

　　她如今不得势，也知道拦不住的。便也痛快的答应了下来，还赏了几两银子给她们做添妆，也算是主仆一场的情分。

　　下面的几个也算是长成了。只她们常日跟着伺候礼佛的，且又是后来拨过来的，只在房中伺候还行。却算不得得用……

　　她这几年，常日便是吃斋念佛的。这会子便是静静地坐着，手中也不断的拨动佛珠。

　　思虑许久，眼看着天色不早了，王夫人方扶着丫头的手起身。只留了下面的丫头们接着收拾。她自顾带着金钏儿玉钏儿姐妹两个，来贾母处伺候饭食。

　　她常年没有伺候过贾母的，今儿便极为殷勤，“大嫂子常日在老太太这里孝顺的。我如今受老太太大恩，才有这般光景，正该好生伺候一回的。”

　　因便安箸夹菜，极尽逢迎。

　　她这般，倒叫人看着也说不出什么。

　　邢夫人如今早不是先时了，虽说迎春做了真人，不能常回来尽孝。但同王熙凤这个媳妇却是处的极为融洽的，又有巧姐儿绕膝。便是王熙凤有时候忙起来，就连茂哥儿也一并送过来的。

　　心中有了底气，便再无之前的惶惶之色。

　　看王夫人这般殷勤侍奉，倒也不与她争勍。便退了一步，只在后面捧杯进羹，看着王夫人趋奉贾母。

　　忙叨叨的过了两日，终是将荣禧堂腾了出来。

　　王夫人心中到底惦念元春，因也不待细细收拾，便带着丫头婆子们去了安礼王府不提。

　　只说贾府如今拨乱反正，贾赦同邢夫人住了荣禧堂。到底贾赦的爵位不够，依旧将正堂让了出来。

　　因之前的东厢是王夫人住的，有修的佛堂在里面。

　　贾赦便命人重新修葺一番，按着他自己的心意布置了，方带着邢夫人搬了过来。

　　贾琏是大房的承袭人，便带着王熙凤住了东院的正房。

　　他们夫妻本就在东院住的，倒是方便的紧。

　　贾赦素来是个好享受的，他以往住着东院，倒是收拾的极为舒服。因两人也没叫人重新修缮，便直接住了进去。

　　迎春如今再不好归家的，但她以往住的院子，王熙凤也命好生保留了下来。

　　左右东院只他们夫妻带着孩子住着，再没有旁人，多少也尽够得。

　　便是黛玉同探春等姑娘们住的屋子，王熙凤依旧叫留着。

　　“姑娘们还常来上学的，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便是巧姐儿也常喜欢同姑姑们一同玩耍的，自然一直有姑娘们的地方。”

　　这般行事，极为大方，倒是叫贾母同邢夫人心中熨帖。

　　容安先生不动，依旧住在花园子中的小院里。

　　黛玉却跟着邢夫人搬回了正院。